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
    女人的友誼建立在共同的敵人和共同的秘密之上。
    就那么巧,??一天之內，顧希月兩樣都占了，直接單方面宣布跟溫窈成了朋友,??在片場什么好吃好喝都給她帶一份兒，溫窈的劇本怎么改她就怎么演，半點意見都沒有。
    當然，這其中也有顧希月經紀人的功勞：
    “溫老師給你加了這幾場戲,??你的人設更豐滿了，而且和你以前演的那些傻白甜都不一樣，好好演,??雖然是個特出,??但搞不好能打開你的新戲路?！?br/>     顧希月長了一張秾艷美人臉,??卻總是在傻白甜劇本里打滾,??沒少被她粉絲詬病。
    這次演了個外柔內狠的心機美人,??并不圍繞男男女女情情愛愛打轉，是古偶劇里難得見到的亮眼人設,??顧希月當然知道珍惜,??連帶著也不圍著裴峋打轉了,??整天跟著溫窈。
    “溫老師，你跟沈詩若到底有什么仇啊？她居然還派助理盯著你，跟演諜戰片似的?！?br/>     溫窈不好跟她說家里那些彎彎繞繞,??敷衍答：
    “可能她暗戀我,??對我愛而不得懷恨在心吧?！?br/>     “……”
    顧希月識趣地換了個話題。
    “誒,??溫老師，我真替你覺得可惜,??你看看，只不過是一點路透就能吸這么多粉,??你要是專心拍戲，一線真是指日可待?！?br/>     顧希月說的是官博最近更新的一批端午特輯視頻。
    現在片場代拍著實狂熱，就算把片場看管得密不透風也還是被那些堪比特務的站姐拍到，與其這樣，劇組直接大大方方地定期放出官方物料給粉絲們解饞。
    幾個主演和特出當然不必說，就連溫窈這樣沒多少戲份的配角也單獨發了一條十秒短視頻。
    扮相嬌俏的少女拎著一串粽子，一路提著裙擺小跑過來，清凌凌地喊：
    “這是我親手包的粽子，廷尉大人你看！”
    裴峋并沒有出鏡，但錄視頻的時候還是幫她搭了個畫外音：
    “丑，拿走?！?br/>     少女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仿佛被嫌棄的小狗狗一樣耷拉著耳朵，轉頭要走。
    身后又響起男人的聲音：
    “讓廚娘幫你補一補再煮，我不吃漏粽子?！?br/>     少女的眸子一瞬間亮了起來，如凋零春花重綻枝頭，俏生生地動人。
    背景音配的是劇中一段歡快活潑的曲子，配上少女大起大落的心情，少女初戀的小心思躍然而上，十秒也甜到人心里去。
    評論里果然都是一水兒夸甜的：
    [甜妹就是yyds！我永遠愛甜妹！]
    [裴老師的聲音太有標志性了，蘇得我腿軟]
    [cp感好絕！只有聲音出鏡也kswl！]
    [裴老師呢?。。∨崂蠋煘槭裁床怀鲧R?。?！速速把這一對小情侶的同框畫面放出來！]
    [這倆人居然還有cp超話嗎！來了來了我來了，我立馬提筆產糧一萬字！]
    溫窈一看到亢奮cp粉就害怕，這些人的磕糖能力一流，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能拉郎湊一對，更不要說溫窈和裴峋這種本身就罪證鮮明的合法夫妻。
    雖說對不起這些cp粉的熱情，但是抱歉了，她死都不會給她們發糖的。
    評論里還有些知道溫窈就是這部劇編劇的人，拐著彎在??????　　[我們小柯的戲份就拜托編劇老師多上點心了，小柯皮糙肉厚不怕苦，多看看我們小柯吧]
    [然姐也不怕吃苦不怕累，就怕又演傻白甜！溫老師演傻白甜很可愛但拜托別讓施然演，她真的不合適！]
    [從之前《颶風》的美強慘警官到這部劇的陰鷙反派，我感覺編劇就是裴峋粉絲肚子里的蛔蟲，瘋批反派摩多摩多，孩子就好這一口！]
    顧希月看完這些，嘖嘖感慨：
    “同樣都是編劇，沈詩若那部《鸞鳳行》的編劇可就沒溫窈這種待遇了?！?br/>     沈詩若和游止這種流量粉絲光是爭番位就已經把劇組折騰了一波，戲份多少、高光劇情給誰，又撕得轟轟烈烈，編劇的微博評論和私信全都是雙方粉絲威脅謾罵。
    就連想一碗水端平都不行，因為兩家都想著該怎么把對方的碗踢翻。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
    顧希月的眼神有點憐憫，顯然是將溫窈當成了一個不惜為愛當三的戀愛腦。
    “雖然裴老師確實方方面面都挺惹人垂涎的，但是吧，就沖他出軌這點，再多光環都不管用，我以前也挺崇拜他的，娛樂圈漂亮傀儡多，但活人沒幾個，我以為他是難得鮮活坦蕩的那一個，結果也搞這種齷齪事。”
    溫窈想替裴峋辯駁，又沒法解釋，氣得百爪撓心：
    “……你崇拜他還拿他炒cp！”
    顧希月聳聳肩：“不沖突啊，跟別人炒我還瞧不上呢?！?br/>     “……”氣死了氣死了。
    顧希月還沒看出她為什么生氣，安慰她：
    “我知道你現在喜歡裴峋喜歡得不得了，但我還是得跟你說，實在喜歡也最好走腎不走心，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br/>     說到這里，顧希月還有點不敢相信地嘆息一聲。
    “哎，我是真沒想到裴峋也會出軌，裴峋誒，這都什么世道啊……”
    溫窈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裴峋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被人當做是出軌渣男。
    她一肚子辯解的話說不出，只能不斷在顧希月面前吹裴峋的彩虹屁。
    當顧希月和裴峋對戲的空隙，溫窈就突然冒出來——
    “顧老師，剛才裴老師的打戲是不是很漂亮？那么大一把長弓他坐在輪椅上都能拉滿，棠月跟我說之前跟你搭戲的男演員，連公主抱抱你一下都費力呢！”
    已然對裴峋脫粉的顧希月對溫窈的貼臉安利敬謝不敏：
    “啊對對對，帥帥帥。”
    又比如當無盡夏樂隊的新專輯發售當日，溫窈立馬買來送了顧希月一張，一邊跟她一起聽一邊道：
    “好聽吧！是不是很好聽！這些歌全都是裴老師親自寫的，是不是每一首都抓耳又洗腦，和他本人一樣印象深刻？”
    顧希月默默把新專輯里的歌挨個點了紅心，但還是說：
    “歌確實好，人就不怎么樣了……”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溫窈搶了過去，氣鼓鼓地把她剛點的紅心一個個取消。
    “人不怎么樣還聽他的歌?！彼咽謾C惡狠狠地塞回給她，還不忘恐嚇，“不許聽了！”
    顧希月見她一副小粉絲護犢子的樣子，故意逗她，作勢還要拿著手機點回去：
    “誒，你說不許就不許？我偏要聽呢？”
    “那你不能罵他渣男。”
    “不行，偏要罵?！?br/>     “你這人怎么這樣——”
    這一幕恰好被顧希月的經紀人捕捉到，兩個都是頂尖的美人，一個一線小花明艷奪目，一個年輕新人清純昳麗，畫面看上去格外和諧。
    經紀人順手就拿手機拍了個花絮記錄下來，剪輯制作了一下，又順手發到了顧希月的抖音號上。
    顧希月這幾年片約少了許多，就自媒體運營上下了很多功夫，在這些平臺上隨隨便便發條動態就用百萬點贊，這一條也很快引來了不少關注：
    [艸，這是什么百搭cp體質，怎么跟顧希月還有點好嗑呢？]
    [嘿嘿，小的看上去好嬌，大的看上去好寵，什么叫似嗔還怨，什么叫寵溺放縱，啊終于輪到我們百合人磕糖了嗎！]
    [貼貼兩位美女，不搞百合但是沖這個顏值我就淺嗑一口吧]
    當然，憑顧希月這腥風血雨的黑紅體質，免不了又被罵兩句炒作、作秀、蹭熱度之類的，但討厭她的人她做什么都會討厭，反而是不少人因此而對溫窈有些憐愛，認為她被顧希月利用的無辜小白花。
    裴峋的助理小方閑來無事在片場也刷到了這條視頻，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于是隨手就給裴峋看：
    “老板你看，這顧希月還真有點手段，您這邊不行，她轉頭就跟溫小姐炒起cp來了……”
    話說了一半，原本當個笑話看的小方頓覺不對。
    這是不是有點，當著本人的面，給他看他老婆出軌現場的意思？
    尤其是底下評論還起哄似的喊“kswlkswl”，一片慶祝美女百年好合的喜慶氣氛。
    小方惴惴不安地觀察裴峋的臉色，但最后，裴峋也只是多看了兩眼，沒有把這種東西放在心上。
    小方在心里默默揣測，這可能就是正宮的自信。
    溫窈和裴峋的戲份這兩天集中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場，要在下周才拍，裴峋正好趁這幾天要去參加新專輯的宣傳活動，溫窈住了好一段時間的酒店，也想回家待幾天。
    于是兩人便一起從影視城出發回家。
    在車上的時候裴峋一直在補覺，溫窈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可等小方將他們送回了家，家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溫窈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在倉庫時裴峋與她的對話。
    ……氣氛一時間尬住。
    “嗯……時間不早了，待會兒你先用浴室還是我先？”
    他們好幾天沒單獨說話了，溫窈原本想找個話題打破尷尬氣氛，卻沒想到這個話題找得略有點尬。
    裴峋掃了她一眼，沒搭腔，而是開口道：
    “我看，你和顧希月好像還挺合得來？”
    他的語調沒什么起伏。
    “合不來。”溫窈秒答，“她罵你還要聽你的歌，太過分了?！?br/>     “是嗎？”
    裴峋從冰箱里取了瓶水，瞥她一眼：
    “她和你炒cp，我看你也沒什么反應，還以為你都和她成好朋友了?！?br/>     嗯……
    好朋友算不上，但朋友確實是了。
    仿佛是察覺到溫窈心虛地沉默，廚房暖光下的裴峋淡淡道：
    “溫老師，身為我的粉絲和我的對家成了好朋友，是不是有點粉絲失格？”
    “……”
    溫窈被他的眼神看得極其心虛，低頭拆今天剛送來家里的快遞。
    “我給你洗水果吧！棠棠說這家草莓特別甜，我洗完給你嘗嘗？”
    大約是知道這事兒自己不太厚道，溫窈格外乖順，跟個小媳婦一樣挽袖子洗草莓。
    洗好了一轉頭，發現裴峋就靠在一邊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她捧著那一碗草莓，遞到了裴峋的眼皮底下。
    “嘗嘗？”
    在片場演這種戲份演多了，溫窈哄他的水平日漸嫻熟。
    然而裴峋卻沒被她的糖衣炮彈打動，一字一頓地問：
    “跟她就能炒cp，跟我就恨不得拉條警戒線避開，溫老師，你到底是誰的粉絲，嗯？”
    溫窈萬萬沒想到他還能從這個角度挑刺。
    “這能一樣嗎？我跟她那必然是假的，但是我跟你是真的?。　?br/>     “哦？”裴峋拉長尾音，“真的什么？”
    溫窈想說是真的夫妻，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對，因為他們也并不是真的夫妻。
    恍惚間覺得裴峋話里話外都好像在設下陷阱，就等著她暈了頭一腳踩進去。
    “……總之我沒騙你，為了替你扭轉出軌渣男形象，我這幾天一直都在顧希月面前努力夸你呢。”
    “不需要努這個力，沒人在乎她怎么看我?！?br/>     “那怎么行！”溫窈還是很憋悶，仿佛那個被誤會的人是她自己，“你明明就不是那種人！”
    裴峋昂頭灌了一口水，目光卻始終落在溫窈臉上。
    半響，他挑眉：
    “那我應該是哪種人？”
    一時間被他這么問，溫窈好像也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最初被他吸引，是因為他在舞臺上風光恣意的模樣。
    從小到大，她身邊圍繞的都是最守規矩、最圓滑、最八面玲瓏的人物。
    因為家里有錢有勢，所以圍上來的人也永遠善良可愛，親切體貼。
    所有人都對自己百般包容的世界當然很好，但是偶爾溫窈也會覺得，這世界虛假，不真實，每個人都像陪她演戲的npc，只等她轉背過身，他們才會露出真實的一面，就如沈詩若那樣。
    而裴峋卻不同。
    她從沒有像他這樣活得真摯鮮活的人。
    盡管他要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但任何世俗喧囂也不能讓他屈服。
    “我知道這么說聽起來有點傻，但是——”
    溫窈低著頭，一邊咬了口草莓，一邊不太好意思地說：
    “在我心里，那些人說你恃才傲物也好，狂妄囂張也好，我只知道你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貫徹著別人不屑一顧的原則，這世界充斥著圓滑世故的人，但你與世俗不合的一切，我都覺得很好很好?！?br/>     “你在我心里，就是這樣一個，值得我喜歡的人。”
    漫長的寂靜。
    久久沒有等到裴峋開口，溫窈心里有點打鼓。
    雖然背地里這種粉絲肉麻小作文她不知道寫了多少，但是像這樣當著本人的面念出來還是頭一次。
    溫窈一面覺得好像有點羞恥，又覺得很滿足，畢竟同樣是粉絲，有機會像她一樣面對面說給愛豆本人聽的幸運粉絲可沒幾個。
    至于裴峋的反應——
    他的反應不重要，說完自己爽了才最重要，她們追星女孩的愛都是靠單方面就能完成的！
    “你還真是……”裴峋似乎斟酌了一下，“真是，打個巴掌給顆棗啊。”
    溫窈疑惑地咬了口草莓。
    她什么時候打過巴掌？
    “但我沒有你說得那么好?！?br/>     裴峋深深望入她眼底，嗓音如音質上佳的大提琴音，緩緩道：
    “我不是神，沒那么完美，最完美的是你附加在我身上的幻想——而真實的我，還有其他不怎么上得了臺面的部分?！?br/>     什么叫不怎么上得了臺面的部分？
    溫窈順著這個方向發散了一下思維，臉色又青又紅，驚懼地皺起五官：
    “啊啊啊我不聽我不聽我愛豆就是完美的不會上廁所的……”
    裴峋被她這串話逗笑。
    “我說得不是那個?！?br/>     溫窈還是痛苦地皺著臉：“……那你說的是什么？”
    四目相接。
    片刻停頓后，男人垂眸，忽而偏頭咬了一口溫窈捏在手里的草莓。
    微涼的唇擦過她指尖，柔軟的，濕潤的，仿佛羽毛一般。
    “我說的是，性和欲望?！?br/>     他直勾勾望著溫窈的雙眸。
    漆黑幽深的瞳孔倒映著女孩的影子，仿佛捕獵者在審視即將入網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