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br> 樓上。</br> 僅隔著一扇門,林子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打火機響動聲音。</br> 利落的開合聲,她在這邊都能想象到男人在門外抽煙的模樣,神情大概是有些慵懶的,卻絲毫抵擋不住身上的矜貴之氣。</br> 沈思遠靠在門上,聽到里面傳來窸窣的換衣服動靜,指尖香煙放入口中,徐徐的吐著煙圈,說道:</br> “衣服都是干凈的,沒人穿過。”</br> 房間里面的是一條紅色長裙,跟她的身材竟然很相似,就是胸口那里微微有些狹窄,林子鳶費了半天的力氣才把身后的拉鏈系好。</br> 她在屋內環顧了一眼,不知道這是誰的房間,又在心里面猜測沈思遠這邊怎么會有女人的衣服,難不成是他情人亦或者是其他相好。</br>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門外的男人適時的開口補充道:</br> “這衣服是沈茵的。”</br> “她很少在這邊住,衣服都是新送過來的,你放心。”</br> 沈茵。</br> 林子鳶對這個名字有印象。</br> 是沈梁州二姑家的女兒。</br> 按照輩分來說,應該是沈思遠的孫女。</br> 想到這,林子鳶不知戳到了什么笑點,悶悶的笑了出來。</br> 門打開,沈思遠靠在一側,安靜的仿佛一副油畫般。</br> 聽到動靜,他視線微瞥,看過來一眼。</br> 待發現林子鳶眸子里面有著難掩的笑意,他輕挑眉,眸子里面跳躍著幾分柔和的光芒。</br> “怎么這么開心。”</br> 林子鳶抿了抿唇,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失態,又看向他認真道:“多謝你,沈先生。”</br> 她在說話的時候還用手捂住了裙子領口的位置。</br> 這件裙子的設計稍微有些大膽,領口那邊是標準的V字領,林子鳶身材好,穿上后直接把這件裙子的優點完全展現出來。</br> 紅色絲綢的料子襯托的肌膚勝雪,身材更是風情萬種的婀娜。</br> 她骨子里面還是內向的,所以在跟沈思遠如此近距離接觸的時候才會有些不自在。</br> 但上次只是在飯店匆忙的打個招呼,如今一見,才是真的看見沈家二爺究竟長成什么模樣。</br> 他的唇有些薄,鼻梁挺直,近距離看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在他專注的盯著林子鳶說話的時候竟然有幾分溫柔意味,眼尾弧度勾勒著漫不經心的笑意,談笑間就能把人的魂魄勾走了。</br> 林子鳶在一瞬間竟然有些失神。</br> 沈思遠注意到她手腕的動作,似乎也察覺到她的羞怯,并未多說,只是側頭把手中煙掐滅,然后輕飄飄的說道:</br> “不用謝,舉手之勞。”</br> 說完,他又問道:“今天林小姐怎么有興致來這邊了?”</br> 一時之間,林子鳶有些啞然。</br> 她總不能說自己今天是來找沈梁州算總賬的,可是沈思遠算是沈梁州的長輩,在他面前說這種話多少有些不妥。</br> 就在林子鳶計劃著怎么開口之際,身后傳來一道有些驚訝的聲音——</br> “子鳶?”</br> 話音落下,這邊的二人視線均是投射過去。</br> 沈梁州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看上去風度翩翩,只是目光在看向他們二人的時候多了一絲警惕。</br> 他快步走過來,徑直走到林子鳶面前。</br> “你怎么來了。”</br> 沈思遠靠在一旁,看著二人,揚了下眉,不淺不淡道:</br> “忘了規矩?”</br> 沈思遠站在一側,壓迫感很強,沈梁州很快的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懂規矩。</br> 他微偏頭,點了下頭,打著招呼。</br> “二爺。”</br> “這是我女朋友。”</br> “……”林子鳶嘴角抽搐了下,然后很快的補充道,“前女友。”</br> 沈梁州臉色變化了下,然后拉住林子鳶的手臂,低聲暗示道:“子鳶,別鬧脾氣了,我們私下說。”</br> 說著,他就打算帶林子鳶去往一旁。</br> 然而他自然而然的拉手臂動作卻讓林子鳶有些不適。</br> 她眉頭蹙了起來,揮掉沈梁州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強忍著心里面的不適,說道:“沈梁州,你最好擺清楚你自己現在的身份,我們兩個已經分手了,我今天來是跟你談正經事的。”</br> 沈梁州臉色徹底難看下來。</br> 他也沒有想到,林子鳶會在二爺面前這么不給他面子。</br> 就在氣氛有些尷尬膠著之際——</br> 沈思遠視線清淡的睨了過去,然后說道:</br> “沈梁州。”</br> “道歉。”</br> “我……”沈梁州臉色有些鐵青。</br> “打算抄家訓了,是嗎。”男人的聲音輕飄飄傳來,卻無形之中讓人感受到了壓迫感。</br> 沈梁州咬了咬牙,聲音像是從牙縫里面逼出來一般。</br> “對不起,子鳶。”</br> 大概也知道二人之間有些事情要談,沈思遠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腕表,不打算在這里繼續待下去,“注意分寸,別讓我再看見你做出什么不妥當的事情。”</br> 沈梁州:“……”</br> 眼見著沈思遠離開,沈梁州才有些松懈的看向林子鳶,說道:“子鳶……”</br> 林子鳶抬頭,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我爸的公司,是你做的是嗎?”</br> 沈梁州愣了下,然后有些牽強的扯出了一抹笑容,“子鳶,你知道的,我本意不是刁難你們。”</br> “那你是為了什么?”</br> “只要你回來。”沈梁州眼神也有些緊張起來,“真的,只要我們兩個能回到跟從前一樣,我就繼續幫叔叔的公司投資,而且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你肯定也舍不得我,對不對?”</br> “你錯了,沈梁州。”</br> “分手了就不可能再和好,而且我只要想到你背著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就惡心。”林子鳶蹙眉,干脆直接攤牌,“如果我不跟你和好,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刁難下去?”</br> 她的樣子冷清漠然。</br> 像極了自己第一次見她時候的模樣。</br> 沈梁州一瞬間神情有些恍惚。</br> 這些年,他甚至懷疑林子鳶從未愛過自己,她的感情里面包含了太多,有感動有施舍,甚至連沈梁州都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愛過自己。</br> 那種復雜的感情交雜著惱羞成怒,讓他點頭說道:“是,子鳶,只要你肯回到我身邊,這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br> 林子鳶看著沈梁州的臉龐,第一次感到陌生。</br> 她發現自己好像越發不認識他了。</br> 沈梁州自從有了自己的生意圈子之后,變得越發放縱不羈,甚至虛榮攀比,她知道他這一系列動作意欲何為,今天來只是想跟他好聚好散,不惹出那么多無謂的事端。</br> 沒想到,沈梁州竟然連最后一絲情面都不肯給互相留下。</br> 這場談判算是雙方都不愉快。</br> 林子鳶走到門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發覺身旁五米遠有人站在一側。</br> 抬頭看去,是沈梁州。</br> 他眸子有些猩紅,點著煙靠在柱子上就那樣看著她也沒說話。</br> 忽然。</br> 一道有些歡快的聲音打破了寧靜。</br> “梁州!”</br> 穿著當季香奈兒新款的女人蹦跳著就走了過來,身上還帶著香氣,波浪大卷垂在腰側,五官是明媚的好看,只不過她視線擦過林子鳶這邊,唇角的笑容又濃烈了幾分,直接就沖著沈梁州那邊過去。</br> 她撲倒在沈梁州懷里,響亮的笑了幾聲,“想我沒有。”</br> 沈梁州沒想到程芯會忽然出現在這里,他蹙眉,趕緊把她推開,又看了看林子鳶這邊,聲音不自覺的放低,像是刻意避嫌,“你來這邊做什么。”</br> 程芯理所當然的回道:“爺爺今天生日,我過來慶祝一下怎么了。”</br> 沈梁州深呼吸一口氣,低聲警告道:“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怎么不是?難不成我不應該來,你的那個前女友來就應該了。”</br> 到底還是年紀小,說出來的話也不經腦子,明晃晃的說出來讓沈梁州額頭青筋跳了又跳。</br> 林子鳶此刻就希望自己叫的車趕緊來,她可沒有心情在這里觀看二人的甜蜜日常。</br> 她并非隱忍,也知道那小嫩模是在故意挑釁自己。</br> 可是她的確沒有心情去浪費在這二人身上,此刻多浪費一分情緒在沈梁州身上,她都覺得沒必要。</br> 對他的忽視,就是自己最佳的態度。</br> 林子鳶這種不在意的態度證明他的事情與自己完全沒有關系,這對于沈梁州來說才是致命的打擊。</br> 她視線直視前方,就當旁邊二人是空氣。</br> 就在這時,沈思遠的車停靠在她面前。</br> 車窗搖下,露出了男人俊美好看的臉蛋。</br> 他聲音謙和有禮,如同君子般溫潤如水,有些沁人心脾,輕飄飄的落在心尖又有無限的回味。</br> “林小姐,我送你一程。”</br> 這話對于林子鳶來說太及時了。</br> 她此刻也顧及不得太多,輕點下了頭,然后在司機的照拂下上了后排的車。</br> 眼見著林子鳶上了沈思遠的車,沈梁州一時看呆,手中的煙竟然直接落在了地上。</br> 程芯不知道車上的那人是誰,卻看見個側影,只覺得那車后排的男人氣宇非凡,看上去格外好看。</br> “那男人是誰?該不會是林子鳶的新相好?”</br> 沈梁州對于程芯的口無遮攔也有些習慣了,他心下有些厭惡,表面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要笑不笑的看著她,放縱的說道:“怎么,你也有想法?”</br> 程芯怔了下,然后故作嬌羞的捶了下他胸膛,“討厭,誰說的,我就只喜歡你。”</br> ……</br> ……</br> 離開那邊,對于林子鳶來說是一件放松的事情。</br> 她甚至有些后悔今天來找沈梁州,他這樣的人太過于自負,根本聽不進別人在說些什么。</br> 沈思遠低頭看向身邊的林子鳶。</br> 她眸子望向窗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br> 沈思遠唇角微勾,問道:“林小姐有心事?”</br> 林子鳶像是忽然回神,“沒有,就是發呆罷了。”</br> 沈思遠:“聽說你父親公司那邊最近出了些問題。”</br> 林子鳶沒想到父親公司出問題的事情竟然連沈思遠都知道了。</br> 她點了下頭,“是。”</br> 短暫的沉默兩秒。</br> 沈思遠沉聲笑了下,“梁州意氣用事,多少有些幼稚,你多擔待。”</br> “……”</br> 他竟然也是知道的。</br> 林子鳶輕嘆口氣,總覺得沈思遠說話是偏向沈梁州的,畢竟他們才是一家人,自己則是外人。</br> 沈思遠:“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br> 林子鳶沒說話。</br> 她畢竟不是生意人,哪懂得那些事情,眼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很是讓人頭疼。</br> 車窗半開,冷空氣吹拂了進來,夾雜著路邊灌木叢的味道,讓人有些提神醒腦。</br> 見林子鳶沒回應,沈思遠身子微彎,向她那邊靠了過去。</br> 他修長白皙如同玉瓷一般的手指替她關上了玻璃,聲音清淡道:</br> “天氣冷。”</br> 林子鳶有些詫異于這個男人的紳士與細心,還沒來得及道謝,便聽見沈思遠對她說道:</br> “你父親公司那邊的事情,我可以幫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