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哥”把江桓給喊愣住了。
他訥訥地抬起頭,看著任川,驚于他此時此刻的顏色,嘴唇上還沾著水蜜桃的汁水,不知道該說什么。
任川也有點尷尬,按照平常,他早該調戲回去了,怎么著也得逼著江桓把衣服給脫了,但現在他卻傻了,撩人的套路也不會了,就那么愣愣地看著江桓,像個毛頭傻小子。
“我……”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縫中還殘留著舔舐的感覺,“我去洗洗手……”
說著,他把一整個桃都塞給了江桓,落荒而逃似的離開房間。
江桓咬了口桃,本來是一樣的滋味,可到了嘴里,遠沒有剛才的甜。
耳朵里響起了AI的聲音,“檢測到您心率過速,請問是否為您聯系醫生?”
江桓拒絕了,“不用。”
AI一本正經地播報著,“這已是本月第十六次檢測到您心率超過正常水平,我認為這嚴重損害您的健康,請您不要諱疾忌醫?!?br/>
江桓想要辯解,“我才不是——”
可他猛地頓住,不是病,那又是什么呢?
任川跑到了洗手間,水龍頭開著,嘩啦嘩啦的,他看著自己沾滿汁水的手,反倒是有點不想洗了。
這時候,聽見洗手間里傳來了一聲低鳴的啜泣。
任川皺了皺眉頭,走進去,看見那個眼鏡男站在窗口前擦眼淚,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位先生……”
眼鏡男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著他,“你是……”
“我是盧若男的病友?!比未ㄏ茸晕医榻B了一番,“我叫任川?!?br/>
眼鏡男和他握握手,“我叫高旭。”
任川意有所指,“你和盧若男……”
高旭垂下頭,“我是……她高中同學,算閨蜜吧?!?br/>
“有什么能幫你的么?”任川問他,“看你哭的很傷心。”
“啊……”高旭吞吐了一瞬,“我不是……”
“我……我想陪在她身邊。”高旭低著頭,“我追著她跑了十年了,她想來北京,我陪著她一起北漂,她所有的事兒我都知道,甭管是酸的還是苦的,我看著她的背影那么久,可卻……”
一行眼淚從高旭的眼角流下來,他趕忙伸手擦掉,“她沒告訴任何人她得癌癥,她爸媽都在鄉下,一輩子都沒走出過縣城,她就自己一個人扛著,我心疼?!?br/>
對著一個陌生人說這么多,高旭有點尷尬,低垂著頭不肯抬起來,“我沒事兒……我就哭一哭,我也沒什么立場來管她,她有自己的男朋友?!?br/>
任川想了想盧若男的男朋友,“你說的是那個渣男?”
他告訴高旭,“跑了,在盧若男住院的時候就跑了。”
“什么?”高旭的血壓一下子就上來了,“那狗東西跑了?”
他一張小白臉氣的通紅,“我……我找他去!”
“你找他有什么用啊?!比未〝r住他,“一個渣男,找來了還不夠添堵的?!?br/>
任川看著高旭,有點不明白,“你喜歡盧若男,你怎么不追她呢?”
“我……我才不喜歡她?!备咝癖蝗苏f中痛腳了,“她哪點值得我喜歡了!”
任川看了都覺得好笑,“那你還哭什么?!?br/>
高旭一下子就卡住了,“我……”
他們還沒等說話,就聽見病房區傳來驚天的一嗓子,“我不同意!”
高旭的臉一下子就白了,沖過去,“是若男——!”
任川跟著走過去,盧若男赤著腳站在病房門口,披頭散發像只母老虎,攔著醫生不讓進門,“我不同意切除子宮!打死我都不同意!”
醫生為難地看著她,“你屬于IB期宮頸癌,采用根治性子宮切除術加上根治性放療化療,完全有可能治愈,這是最合理的安排,到底是一個器官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沒了子宮我怎么生孩子?”盧若男眼眶都紅了,“不能生孩子,我還怎么嫁人?我才二十八!二十八啊!”
醫生也沒了耐心,“那你為了一個孩子就不要命了嗎!”
盧若男嘶聲裂肺地喊出來,“不要命就不要命!不能生孩子,誰能娶我!沒人娶,我下半輩子怎么活!”
高旭臉紅脖子粗地大吼一聲,“我娶你!”
走廊里都寂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他。
被那么多的目光注視著,高旭有點不自在,手指摳了摳褲縫,低下頭,不敢看盧若男,“我……我娶你……”
盧若男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高旭扯著嗓子對她大喊著,“我說我娶你!”
“他娘的不要你來可憐我!”盧若男嘶吼著,“你給我滾!老娘不想看見你!”
高旭好不容易憋出來的勇氣卡在了喉口,“我……”
咣當一聲,盧若男把病房門重重地關上,高旭被拒之門外,他眼神里滿是惶恐,“我……”
“……我沒可憐你呀……”他抱著腦袋蹲下來,眼淚鼻涕全出來了,“我真想娶你……我他娘的追著你跑了那么久……”
病房門打開一條縫,盧若男把他帶來的果籃,保溫桶全丟出來了,就仿佛是在把什么垃圾掃地出門一樣。
“我……”高旭抱著那個保溫桶,扯著嗓子對病房里喊,“我明天再來看你!”
病房里沒有半點動靜。
高旭收拾起自己那堆破爛,臨走前多看了任川一眼,“能拜托你……幫我看著若男么?”
“盯著她吃飯,別什么都不吃,我知道癌癥不舒服,吃不下什么,但多少吃點是不是……”他一說話就又羅嗦了,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就是有點……”
他深深地給任川鞠了一躬,“拜托你了。”
“知道?!比未ò戳税此募绨?,“我幫你看著她。”
高旭走了,江桓聽見了走廊里的熱鬧走出來,看一眼任川,“怎么了?”
任川朝盧若男的病房抬了抬下巴,示意,"蛤蟆姑娘。"
蛤蟆姑娘是子宮頸癌,結果整個子宮都要切除,任川看向了江桓,他是肝癌,該不會……
江桓奇怪,“你看我肚子干什么?”
“肝少了一塊,也能活吧?!比未ㄉ陆覆豢锨校茸鐾ㄋ乃枷牍ぷ鳎皼]事兒,只是少了塊兒肝兒,你有人要,我……”
江桓被他給搞蒙了,“這都哪跟哪?”
任川把他的手給牽住了,“沒事兒,我陪著你?!?br/>
“哎喲?!苯赴阉氖址词治兆?,朝冰涼的手背上哈一口氣,揉搓著,“行,陪我多活兩天?!?br/>
護士找來了,“哎,江桓是吧,術前通知單你簽一下?!?br/>
她看見兩個人手拉手,還楞了一下,“喲,關系這么好。”
“對。”江桓揉了揉任川的光頭,笑起來,“這是我弟弟?!?br/>
“什么通知單?”任川的耳朵一下子就豎起來了,“簽什么?”
“沒什么?!苯覆唤o他看,三兩下就簽好了字,“一個小手術?!?br/>
“不是……”任川一聽見手術兩個字就開始著急上火了,“你怎么了?為什么要手術?”
“醫生安排的?!苯赣秩嗔巳嗨哪X袋,讓他放寬心,“不然我住院干什么?”
任川的瞳孔無措地睜大,那一瞬,他感覺自己就要抓不住江桓了,“你不會……”
護士抽走了通知單,告訴江桓注意事項,“現在藥物停用,三天之后手術,手術6-8小時內不要飲水進食,一會兒去稱個身高體重,然后做皮試?!?br/>
江桓嗯了一聲,“知道了?!?br/>
“江桓……”任川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你真的……”
“干嘛一臉恐慌?”江桓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都告訴你了,只是個小手術?!?br/>
江桓越說只是個小手術,任川心里就越慌張,他差點就忘了,江桓肝癌晚期,已經不剩下多少天可以活了。
任川深呼吸一口,問他:“你還有什么愿望?”
江桓想了想,“嗯……想吃炸雞?!?br/>
任川直接就拍板了,“買!現在就訂外賣!”
他掏出手機,聯系孟春,想讓他去西餐廳買個十份八份炸雞,就聽見江桓在旁邊說了一句,“啊,好貴啊?!?br/>
任川哪能讓他被炸雞虧著,“不貴,想吃就吃……”
“點一個雞翅膀就好。”江桓不舍得任川花錢,“咱們兩個一起吃。”
這聽上去可憐兮兮的,兩個總裁,分著吃一個雞翅膀,任川卻從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旖旎和親昵,“那咱倆分著吃?!?br/>
任川給孟春發消息,“買一個炸雞翅,速度?!?br/>
孟春都懵了,“買什么?”
任川無情地告訴他:“一個炸雞翅,現在就要,番茄醬酸辣醬蜂蜜芥末醬都不能少?!?br/>
孟春:“……”
就一個炸雞翅,還要求這么多!
孟春嘆了口氣,拿著手機從床上起身,鐘念渾身赤裸著,從他背后攀上來,抱住他的脖頸,親了一口,“嗯?”
“嗯……寶貝……”孟春實在不知道該找什么借口離開,“那什么……”
“你說。”鐘念如同蜜蜂啄蜜一樣在孟春的臉頰,喉結上親吻著,手留戀地摸著他的一身肌肉,“我夠濕了……”
孟春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我……”
他狠心把鐘念給推開,“老板找我,我得走了。”
“啊?”鐘念人都傻了,箭在弦上,你告訴我你要走了,“你去干什么?”
孟春臉上不知道該是什么表情,“買一個炸雞翅?!?br/>
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