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沒了頭發,任川還有點不適應,總覺得頭頂上涼颼颼的,半夜驚魂,夢到有人拿著電鋸給他開顱,而后那人的面孔又幻化成了江桓的臉,手里拿著推子給他剃頭發。
任川嚇得一個激靈,醒了。
清晨,天外有點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馬上就到冷的季節,好么,江桓還給他頭發剃了。
不過也省事兒了,早上洗臉的時候就著手,過一遍冷水,就算是洗頭了,都不用打洗發露。
任川洗漱完,一張臉還濕淋淋的,就聽見腳步聲。
他扭頭看過去,江桓站在洗漱間外,懷里抱著個盆兒,正好與他視線對上。
江桓清清楚楚地看到水滴沿著任川下頜線滑下來,落入衣領,在突兀的鎖骨上走了一圈,而后滑到更深的地方,浸了水的皮膚,像是泡在水里的白瓷,泛著瑩潤的光。
江桓陡然就傻了,突然撞上這一抹煙色,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任川粗糙地擦了一把臉,連帶著擦了擦頭,問江桓,“你站那干什么?”
"我……"江桓忘了要說什么,他看著任川要走,把他給拉住,“你就洗完了?”
"啊?"任川還奇怪,“不然呢?”
江桓心說他怎么這么糙,"不擦點護膚的?"
他擰開自己的面霜,摳一塊涂在任川臉頰上,“別動,我給你涂。”
任川的皮膚是真的好,手指沾著乳霜涂上去,滑溜溜的觸感,叫人有點愛不釋手了,江桓仔仔細細地涂抹,就仿佛是描花兒一樣。
“哎,行了……”任川不耐煩涂這些啰里啰唆地東西,退后一步,他視線落在了江桓手里的面霜上,“海藍之謎?”
江桓:“……”
任川狐疑地看向他,“海藍之謎不是幾千塊一瓶么?”
“假的。”江桓一口否決,“高仿貨。”
任川沒法想象,剛剛這假貨低劣的乳霜就涂在自己臉上,頓時有點窒息,“我不會……長痘吧。”
“不會!”江桓心說,幾千塊一瓶的乳霜長什么痘,嘴上說的卻是,“嗯……我都用這么多年了,放心沒問題。”
“可你這是假的!”任川根本就不信,“爛臉過敏了怎么辦?”
江桓強調著,“不可能!”
任川摸著自己的臉,倒退了兩步,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樣,“我……”
江桓開口打斷他,“你要是丑了殘了,下輩子我負責了!”
這么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任川愣在那,反倒是不知道說什么了,江桓摸摸他的臉,“行了,別不放心,這不好好的呢。”
任川站在原地,手里揉搓著他的毛巾,擰巴地不成樣子,江桓洗漱完,他還沒走,跟個桿子似的杵在那。”
江桓捏了兩下他的臉蛋,“怎么了?"
任川提起一口氣看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江桓歪了歪腦袋,"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
任川看著他,跟上門討說法似的,表情卻是有點扭捏,“就……你說……我要是丑了殘了,下半輩子你都負責。”
“啊。”江桓應一聲,“我說的。”
驀然間,一股暖流在心間來回沖蕩著,任川有點喜滋滋的,他攔下江桓,“哎,你那面霜再給我涂點。”
江桓愣了一下,“啊?”
“我……我臉干,涂那點根本就不夠。”任川直接上手去搶,扭開蓋子,挖了一大坨涂在臉上,“得多涂。”
半罐兒的面霜都被他霍霍了,江桓倒不是心疼面霜,而是看任川臉上白花花的,像是蹭了一臉奶油,搞得他有點哭笑不得,按著任川的肩膀,拿毛巾給他擦干凈,“哎喲,你可別出去丟人了。”
“你干嘛給我擦了呀!”任川著急,“你別——”
“哥給你買好的。”江桓看著他,“咱們買正版的海藍之謎。”
任川搶白道:“我就喜歡假的!”
“假的不好。”江桓把面霜給收起來,“等哥給你買正版的。”
任川有點氣哼哼的,那他還怎么能賴上江桓?正路不能走,他就打起了邪門歪道的心思,敲開了盧若男的病房,探出半拉身子,“若男——”
盧若男躺在病床上打點滴,旁邊坐著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正在削蘋果。
任川認出這男人,就是上回在走廊里追著盧若男跑地那個。
盧若男看見他了,催促著身邊的眼鏡男,“哎,你快走吧,我病友來找我了。”
眼睛男固執地削蘋果,“等你打完點滴我再走。”
盧若男簡直沒招,嘆口氣,又看向任川,“你來干什么?”
任川說出他的小心思,“想問問你有沒有什么假貨,過期的化妝品。”
“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娘?”盧若男仿佛是被冒犯了,“老娘月工資八千呢!怎么可能用假貨!再說了過期的東西能上臉么?”
眼鏡男在旁邊小聲勸她,“你別生氣。”
任川也就是問問,“那……我不打擾了。”
“等等!”盧若男把他給叫住,對著床頭柜上的果籃努了努嘴,“挑兩個吃。”
任川也不客氣,拿走兩個水靈靈的水蜜桃,“謝了,蛤蟆小姐。”
他抱著桃子,去找江桓,推開病房門,卻見病床上空蕩蕩的,他心里陡然一驚,怎么會,他不是回病房了么?
任川一把拉住了過往的護士,指著江桓的病房,口不擇言,“213病床的病人呢?”
護士看一眼,在病歷本上打了個幾個勾,“哦,那個病人啊,他剛剛去……”
去世了……
任川的腦袋轟隆一聲,仿佛被雷劈了,懷中的水蜜桃掉在了地上,滾出去老遠,他踉蹌著倒退了兩步,眼窩里續起了眼淚花,轉身就朝著太平間的方向跑,他得去見江桓最后一面!
護士還奇怪,看著他匆匆的背影,續上了剛剛的話,“……去上廁所了。”
江桓從廁所里走出來,看著護士站在自己的病房門口,撿起地上的兩個水蜜桃,“剛剛誰來了?”
"任川。"護士告訴他,“我說你去上廁所了,他就急匆匆地跑了。”
護士納了悶了,“你倆感情這么好?一個上廁所,另一個馬不停蹄地去陪著?”
"我……"江桓撒了個謊,“我讓他給我送點紙……”
他塞給護士一個水蜜桃,“辛苦您了,吃個桃。”
江桓想不出任川去干什么了,拿著桃進屋,半刻鐘后,門口想起了拖沓的腳步聲,太平間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任川被拒之門外,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心里像是被酒糟泡著,苦澀到難以言喻。
江桓叫住他,“你……”
這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任川一跳,他猛地抬頭,看向了江桓,嘴巴驚訝地張開,“你——”
“——起死回生了?!”
江桓:“……”
他有點不可置信,“你以為我死了?”
任川顫巍巍地向他伸出手,想摸摸他是不是活的,江桓上前一步,讓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胸膛上,砰砰的心跳撞擊著他的指尖,抬手覆蓋住任川的手背,嗓音低沉下來,“摸到了?”
任川吸了吸鼻子,喃喃著,“活……活的。”
江桓真是哭笑不得,“我就去上了個廁所。”
任川哭也哭過了,嚎也嚎過了,結果他娘的江桓竟然沒死,這就有點尷尬了。
他感覺自己被江桓耍了,有點跳腳,看江桓手里還拿著水蜜桃,一把搶過來,“你拿我的桃干什么!”
江桓也是服了他的腦子,那么能想呢,好么,上個廁所的功夫,就給自己定下了生死,比閻王爺都厲害。
任川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開始扒桃兒,汁水順著他的手淌到一雙雪白的腕子上。江桓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不知道是桃肉雪白,還是那雙腕子奪目,輕而易舉地就搶走了人的心神。
一顆水蜜桃,剝去了皮,水靈靈的,看著就甜,任川雖然剛剛在江桓面前丟了面兒,卻還是把第一口讓給他,舉著桃湊到他嘴邊,“吶,第一口給你,咬桃子尖兒,那兒甜。”
江桓沒客氣,把桃兒當成了人,在桃尖那兒狠狠咬下一口,迸濺出來的汁水滿溢出來,全淌到了任川手上。
江桓想要抽紙巾給他擦,卻發現桌上的紙巾空了,“哎……”
情急之下,他抓住了任川的腕子,舔了上去,用唇瓣含住雪白的皮肉,將桃子甜蜜的汁水吮吸進嘴里。
任川驚訝地看著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小小的,“啊……”
他動都不敢動,江桓的唇是灼熱的,像個火星子是個迸濺到皮膚上,瞬間就點燃了他。
舌尖滑到了指縫,最敏感的地方,卻被江桓的舌頭伺候著,麻酥酥的,好像有一群細密的小蟲爬上了皮膚,帶著叢林深處潮濕的溫度。
根本就舔不夠,鼻尖縈繞著一股香甜可口的桃子味,仿佛是從皮肉深處滲透出來的,真想讓人把他扒開看看,看看是不是也像桃子一樣汁水豐盈。
任川顫抖著,眼窩里揉了一圈兒紅,嗓音沙啞地喊出一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