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任川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聽見江桓的表白,自己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哭,可是眼淚就是兀自洶涌根本就不聽他的,沙啞的嚎啕從嗓子里沖出來,驚醒了黑夜里的寒鴉。
他五臟六腑都在痛,像是被人拿著一把刀捅進去狠狠翻攪,鮮血都流盡了,露出皚皚白骨。
從未想到過,原來被愛,竟然是這么痛的一件事。
“江桓……”任川的嗓子哭啞了,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你干嘛啊……”
任川被江桓擁抱在懷,他一邊哭,一邊用拳頭瘋狂地砸江桓的后背,“你干嘛跳進來……你混蛋……”
你放著陽關大道不走,獨獨停在了深淵的邊緣。
“寶兒……”江桓的呼吸都是顫抖著,恨不得將任川揉進自己的血肉里,“哥陪你……哥跳下來陪你,你在哪哥在哪……”
說出來的字字句句都泣著血,“咱倆……一輩子……”
任川覺得自己要溺亡了,他像是一條上岸的魚,離不開江桓這片海。
江桓半摟半抱地將任川抱進屋,那哭聲一直就沒聽過,江桓把他當成了心肝來哄,看他哭,自己五臟六腑都跟著一起疼,愛到了極致,歡喜與瘋魔都刻進了骨子,連血液里都流淌著叫囂著喜歡任川的因子。
他們靜靜相擁著,只有頭頂時亮時不亮的燈泡提供昏黃的燈光,冬天的夜晚靜悄悄的,卻有什么破土發芽。
“哥……”任川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止了哭聲,他忽然叫了一聲,“你看,下雪了?!?br/>
江桓抬起頭,只見門外是漫天的的大雪,飄飄灑灑,飛飛揚揚,一時之間天地都改換了顏色,那種震撼,足以在人的心底留一輩子。
“哥?!比未ɡ氖?,“走?!?br/>
他倆走入了這一場大雪,雪花片片飄落在烏黑的發絲上,尚未融化,還能看到晶瑩剔透的六個角。
江桓攥緊了任川的手,他知道這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雪,就是任川的回答。
我們一起……白頭。
江桓忽然覺得神奇,他荒蕪至極的生命里,竟然出現了這樣一顆小小的星球,在宇宙最黑暗最冰冷的角落里,當他的冥府渡船。
他們相識在醫院里,見過了生,也見過了死,他們一起去過了拉薩,佛音繚繞里,互相成為了彼此的信仰,甚至于現在……他們除了愛,一無所有。
就讓他們相擁在愛中消亡吧。
任川叫他,“哥……”
“嗯?!苯缚聪蛩?。
“我們好窮哦?!比未ㄊ疽馑?,別人的房頂上都是磚瓦,只有他們的是茅草,“怎么那么窮啊?!?br/>
“那以后我少吃點。”江桓攥著他的手,“省點錢,蓋新房子。”
“我吃的也很少。”他們就好像在討論什么國際大事兒一樣,任川牽著他的手,囁嚅著,“以后也可以少吃一點?!?br/>
“你不行。”江桓否決他,“你得吃飽?!?br/>
任川看向他,“哥,你說如果我們真的一無所有還會相愛么?”
江桓笑起來,“那我就拿著一個饅頭向你求婚?!?br/>
“哇,一個饅頭你就想求婚啊……”
“那你答不答應?”
“起碼……再加一個吻啊……”
江桓低頭吻上去,想通過唇舌將自己的愛/欲度過去,再把任川的靈魂給吸食殆盡,將他囚禁于自己的身體里,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任川呼出滾燙的氣,氣息在顫抖著,他那么怕冷的一個人,卻頭一次希望,這場雪大一點,再大一點,最好將他們兩個人都給淹沒進去。
纏纏綿綿的一個吻,江桓將任川的帽子給他戴上,牽起了他的手,吹了一聲俏皮響亮的口哨,“走了,回家?!?br/>
他倆小跑著,任雪花飄落在身上,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蜿蜒而去,不一會兒,又被大雪覆蓋上。
晚上生火做飯了,火炕燒的熱乎乎,一開門進屋,差點被熱氣沖了一個跟頭。
“快點關門?!比未ㄍ米右粯痈Z進去,搓著手腳,“凍死我了?!?br/>
江桓撩起衣服,抓起任川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捂手,“還冷么?”
任川不懷好意,手指在江桓的腹肌上彈琴一樣撩撥著,“冷死了……”
他湊近了江桓,壞壞地笑,專門勾人上鉤呢,“……得哥哥給我暖著?!?br/>
下一秒,江桓就感覺任川的手摸上了他的胸肌,調戲著捏,玩弄來玩弄去的,明目張膽地占便宜。
江桓看任川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像惡狼,像流氓,反正就不像個好人,視線在胸口以下,膝蓋以上逡巡著,也不看點正經地方。
他剛想要把任川撲倒,丟到炕上,這個時候任川的電話響起來了。
任川看一眼,臥槽了一聲,“我爸!”
江桓那點欲火硬生生憋住了,就仿佛是急剎車,口舌有點磕絆,“岳……岳父啊?!?br/>
任川接通電話,“爸,大晚上的,干嘛???”
“怎么我還不能給你打電話了?”任東升大著嗓門,“再說幾點啊就大晚上,老兒子你在哪啊,干什么呢?”
這是查崗來了,任川撒了個謊,“我……我和祝凱風在一起,我倆……玩積木呢?!?br/>
任東升哼笑了一聲,“我和你祝叔我倆在按摩,祝凱風跟在一邊兒在那問服務員要電話號碼,你在什么地方?”
他緊跟著嗓門大起來了:“和祝凱風一起玩積木這都是你五歲時候的借口了,現在你都二十五了,還他娘的玩兒積木呢!”
“反正我在做正經事兒!”任川也跟著喊,“我事業愛情雙豐收了!”
“屁的愛情!”任東升罵道,“祝凱風剛剛跟我講了!你小子剛被人騙財騙色!”
任川裝傻充愣,“祝凱風……怎么什么都講啊……”
“沒個正經?!比螙|升哼了一聲,想起自己打這個電話是為什么了,“老兒子,生日快樂啊?!?br/>
“嗯?!比未]什么高興的,沒到生日,都是最想他媽的時候,“知道了?!?br/>
“掛了?!比螙|升也沒什么要說的了,“記得回家吃飯?!?br/>
電話掛斷,江桓差點被任川嚇出一身冷汗,尤其是他剛剛說自己“事業愛情雙豐收”的時候。
但他也聽到了任東升說的那句生日快樂,他皺眉看向了任川,“今天是你生日?”
“嗯?!比未ù怪劬Γ皼]什么,我從來都不過生日?!?br/>
江桓攬著他的腰,將他親密地抱著,“為什么?”
任川有點沒精打采的,“因為我媽在生我的時候死了。我爸雖然不恨我,但是我吧……過不去那道坎,總覺是自己害了我媽。”
任川緊接著笑起來,摸了摸江桓的臉,“不過今天不一樣了?!?br/>
他抱住了江桓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我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禮物。”
江桓的胸膛充盈著愛,他摸著任川的腦袋,“以后我就……”
任川警告地看向他,“你可別說‘以后我就是你媽了’!”
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卡住,江桓仿佛被燙著了似的,“……以后我就……代替你媽媽陪著你了?!?br/>
這還差不多,任川咕噥了一聲傻子,將腦袋埋進了江桓的頸窩。
天黑的差不多了,洗漱好就該上炕睡覺,被窩只剩下了一個,那意思明顯的很。
任川心里跟吃了蜜一樣,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子總算是將江桓變成了戀人。
他打開了發小群,希望收到發小們的祝賀,“我談戀愛了!”
他補充上重點,“男朋友是江桓!”
叮咚兩聲,崔明浩祝凱風同時冒泡,連發的話都如出一轍,“臥槽!”
任川:“你們可以開始祝福了。”
祝凱風:“川兒!發燒了吧!”
崔明浩:“建議來醫院看看,目測是晚期。”
任川:“……”
任川:“這就是你們的態度!”
祝凱風:“前幾天還要死要活不共戴天的人是誰!”
崔明浩:“不要諱疾忌醫,雖然是絕癥,但還是有一絲絲的希望。”
任川拋下了一連串的炸彈,“我們已經同居了,而且他主動表白的,有見過家長,不打算要二胎?!?br/>
說完,他就把手機給關機了,留祝凱風和崔明浩兩個人在群里跳腳。
任川鉆進被窩,貼著江桓的身體躺下,枕著他的胳膊,那感覺相當之好。
“回家了得把客臥給封了。”江桓想到件重要的事兒,“讓你想睡別的地方都沒有機會?!?br/>
他們兩個互相看著,灼熱的呼吸噴吐在皮膚上帶來細密的戰栗,江桓情不自禁地湊上前,仿佛是摘下了高嶺上的一朵花,也仿佛是捧起了春天里的一捧水,他將任川擁抱在懷,輕柔地吻上了他的唇瓣。
任川不由自主地哼出聲來,嗓音里夾雜著情動,伸出雙手摟抱住了江桓寬厚的脊背。
雪地的光從窗戶滲透進來,讓一切都朦朦朧朧,吻最開始是清淺的,而后逐漸粗重,從眉峰到鼻尖,從嘴唇到胸膛。
江桓的聲音隱忍沙啞,低沉誘惑,“寶兒……”
“……我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