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掌門向來說一不二,當年他和那只叫做楚楚的狐妖只是在一起,甚至沒打算結成道侶他都很是反對,今日怎地就同意了?</br> 眾人雖心有疑慮,卻并未追問,連連拱手道賀。</br> “正好鬼修的事要解決,掌門的意思,是廣發帖子,請各大門派前來一聚,一是慶祝我結道,二是商量此事。”</br> 祁連一一道謝,正色道。</br> 提起逃離的鬼修,眾人面色也凝重起來。</br> 事關整個下修界,他們確實要慎重才是。</br> 祁連的結道大典,確實是個商議的好時機。</br> 不過半日,整個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了祁連要舉行結道大典的事兒。</br> 甚至是萬佛宗的惠遠都得到了消息。</br> 以往不見他和任何人相好,怎地突然就要舉行結道大典了?</br>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br> 但祁連作為下修界修為前三的修者,身份十分尊貴,世人都想和他打好關系,故而這次結道大典,去的都是各大門派有頭有臉的大人物。</br> 摒塵回到萬佛寺,花了三日的時間。</br> 風塵仆仆的他,還未來得及去找惠遠稟告這次事件,就被同門師兄弟堵在了門口。</br> “喲,這落水狗一樣的人兒是誰啊?莫不是乞丐裝我萬佛寺之人,打算進來混吃混喝呢?”</br> 其中一人打量了摒塵片刻,發出刺耳的笑聲,尖酸刻薄道。</br> “戒律師兄眼拙了,這可不是乞兒,這是我們萬佛寺大名鼎鼎的佛子,修為高著呢。”</br> 另一個和尚眼里溢滿譏誚,陰陽怪氣回答。</br> “哎喲,是我眼拙了,還真沒看出來是佛子大人,怎地,這次任務吃了癟,囂張不起來了?”</br> 那人哈哈大笑,眼中的惡意不再掩藏。</br> 摒塵低著頭,不予理會,繞過他們往里走去。</br> 幾人深知他的受寵程度,平日也只敢語言冒犯,并不敢真的做的太過分。</br> 見他離開,故意大聲埋汰。</br> “呸,什么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佛子了!”</br> “狗屁的佛子,仗著自己修為高目中無人,還以為當真多厲害,連個小小的鬼修都搞不定,灰溜溜跑回來了,丟人。”</br> “我若是他,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得了,長的丑還非要出來嚇人,有真本事也就算了,偏偏是個半瓶搖,裝的多圣潔似的!”</br> ……</br> 惠遠確實很照顧摒塵。</br> 可也正是因為他的重視,讓摒塵受到了排擠。</br> 師兄弟們嫉妒他的天賦,嫉妒他得寵,總是明里暗里找他麻煩。</br> 而護法們忌憚他魔族的血統,對他從沒好臉色。</br> 摒塵其實很清楚,如今有師父壓著,他們不敢如何。</br> 若是有朝一日師父圓寂,萬佛寺便再容不下他。</br> 不僅容不下,他們甚至可能打著為民除害的理由,殺死他!</br> 冷心冷情。</br> 除去經文的壓制。</br> 更多的,是在世態炎涼中學會的唯一保護自己的方法,唯有不動感情,才不會受傷。</br> ‘吱呀——’</br> 禪房的門被推開,木魚的聲音停止,惠遠慈祥的聲音傳來:“摒塵回來啦?”</br> 蒼老而溫柔的嗓音,讓摒塵鼻尖一酸。</br> “師父,弟子回來了。”m.</br> 聲音有些哽咽,他緩步走上前,跪在了惠遠跟前。</br> “阿彌陀佛……此行辛苦了,莫要自責,是為師的錯,沒能弄清情況便讓你出行……”</br> 惠遠看出他情緒不對,只字不提情劫的事,安撫。</br> “師父,徒兒能抱抱您嗎……這里……很痛……”</br> 眼圈發紅,摒塵顫抖著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啞聲道。</br> 惠遠什么話都沒說,輕輕將他擁進懷里。</br> “世人都說佛子冷心冷情,在老衲看來,我家摒塵,是最重情義的……或許,是為師做錯了。</br> 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所以為師才會令你下山,為師堅信你能度過這一劫,若不是為師夜郎自大,你或許不用經歷這一切……”</br> 嘆了口氣,他語氣很是自責。</br> 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br> 這一次,摒塵能躲過去,可躲避只會讓孽緣越積越多。</br> 誰都不能保證,下一次,會不會是毀天滅地的災害在等著他。</br> 佛家人,講究的就是隨緣。</br> 來了,不躲。</br> 躲不過,承受。</br> 這些,都是上蒼給予的歷練。</br> 摒塵無聲哭泣著,搖搖頭。</br> 師父的懷抱,很溫暖。</br> 至少讓他的心,沒這么痛了。</br> 他以為,離開了,就能徹底放下。</br> 可事實是,隨著他的離開,他對小狐貍的念想卻越發嚴重。</br> 他日日都會被夢魘纏住,有時候是兩人親密無間翻云覆雨,有時候是小狐貍轉投別人的懷抱,和他的師兄弟們一起用最難堪的語言咒罵他。</br> 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br> “師父,我放不下他……我夜夜被夢魘糾纏,真的好痛苦……”</br> 摒塵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因為極力隱忍,他渾身都在顫。</br> 夢魘二字,讓惠遠瞳孔猛然一縮,急急忙忙扯開他的衣襟。</br> 被佛法加持的經文,此刻已經模糊扭曲,失去了大半效用。</br> 一旦經文徹底失效,等待摒塵的,是徹底——墮魔!</br> 屆時,下修界將會迎來地獄!</br> 惠遠立刻出手,點了摒塵的睡穴,急急忙忙傳音四大班首前來。</br> 歷時大半月,耗費了大半佛力,幾人這才重新壓制住了摒塵體內的魔氣。</br> 甚至顧不上休息,因為祁連尊者結道大典就在這幾日,幾人整頓了一夜后,準備前往青炎宗。</br> “師父此行可是前往青炎宗,能帶徒兒同行嗎?鬼修逃離之事,徒兒也有責任,此次前去,只盼能幫上忙。”</br> 摒塵找到了正在收拾行囊的惠遠,請求道。</br> 知道他責任心重,惠遠并未多想,點頭應允:“那你便隨我們一同前往吧,若是遇到了事兒,也有個照應。”</br> 如今他們修為并未完全恢復,有摒塵在,確實更保險一些。</br> 惠遠做夢都不會想到,祁連的新道侶,就是徒兒的情劫!</br> 青炎宗,心中有事的冉婉月敲響了二師弟陸偵燁的門。</br> “師弟,你有沒有覺得小師弟從上次醒來以后,就一直不太對勁?”</br> 進屋后,她滿臉糾結詢問。</br> 陸偵燁思索了片刻,搖搖頭,隨又點點頭。</br> 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那些靈草上,平日里很少到處走動。</br> 師尊大婚在即,眾人都知道他厭惡妖,而他師尊的道侶又是妖,眾人越發忌諱,壓根不讓他幫忙。</br> 樂得清閑的他直接閉關了。</br> 此刻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奇怪。</br> 素來愛到他這里打醬油的小師弟,從傷好了以后,再沒來看望過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