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家睡覺,困死了。”</br> 顧亦這話說得太過隨意,陸嘉音甚至有種錯覺,帝都市和上谷市仿佛就隔著學校宿舍到食堂的距離,稍微走幾步就到了。</br> 可能是顧亦的表情很放松,陸嘉音還真就跟著他上車了。</br> 顧亦沒直接開走,又在肯德基買了吃的拎到車上,牛皮紙袋往陸嘉音懷里一塞:“餓了就吃,渴了就喝,現在是1點,咱們到帝都市怎么也要4點多,我車技還可以,你可以睡一會兒。”</br> “麻煩你了。”陸嘉音抱著紙袋,扣上安全帶。</br> 顧亦笑了笑:“這么說也太見外了。”</br> 見外?</br> 陸嘉音用目光示意他:和你本來也不是什么密切無間的關系,該見的外還是要見的。</br> 對上陸嘉音的眼神,顧亦氣定神閑地開口:“于公呢,我趕著巴結你讓你來做工作室的模特,于私呢,我這不是正在追你么,你跟我客氣什么?”</br> 陸嘉音:“……”</br> 公私都讓他說了,一時之間陸嘉音也沒找到什么理由反駁,干脆看向窗外不再說話。</br> 顧亦幾次都以為陸嘉音睡著了,但他看過去時,發現陸嘉音只是半闔著眼安靜地在看窗外,那雙漂亮柔媚的眸子里情緒淡淡,有種目空一切的錯覺。</br> 顧亦一個人的時候習慣安靜,車里的音響從來不放音樂,任何超出計劃外的聲音都會影響他繪圖時的靈感和構思。</br> 但現在陸嘉音也在車上,他突然就覺得有些過于安靜了。</br> 昨晚送走陸嘉音之后顧亦就有些隱隱的不安,她回一趟家似乎沒有任何喜悅。</br> 在視頻里看見陸嘉音面色寡淡地坐在熱鬧的肯德基里時,顧亦總覺得腦袋里有根什么弦“啪”地一聲斷了。</br> 大半夜的驅車駛出200多公里跨省接人,聽起來還挺沖動的。</br> 像個18、19歲的毛頭小子。</br> 顧亦舔了舔唇珠,打破安靜:“要聽音樂嗎?”</br> “我不用,你隨意。”</br> 聽出陸嘉音情緒不高,顧亦也不再搭話,只稍微提高了些車速,想著早點到帝都。</br> 大概是深夜,公路上車也稀少,開到帝都市區是凌晨3點多。</br> 市區也鮮見人煙,顧亦沒有詢問陸嘉音的意見,她也沒說話,車子一路開到Dawn工作室門口,顧亦才開口:“下車,今天在這兒休息,樓上床借你,我睡一樓沙發。”</br> 陸嘉音笑了笑:“約模特的代價這么大?”</br> “大半夜的,非得談公事?你怎么不說我追你的代價大?”顧亦一只胳膊搭在半敞著的車窗上,臉上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陸嘉音,你很會避重就輕啊。”</br> “談工作不對?不是你說的工作更重要?”</br> 顧亦被懟的無力還嘴,目光略過陸嘉音豐滿的唇,喉結微動:“這張嘴怎么就這么厲害呢。”</br> 三樓是個閣樓,面積只有一樓、二樓的一半大,被顧亦整個做成了大臥室,有時候做設計圖太晚干脆就在這里休息。</br> 第一次帶異性進自己的臥室,顧亦不顯局促,大方指了指桌邊的椅子:“你先坐一下,我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收起來的東西。”</br> 他的生活習慣不算特別好,有時候夜里也會帶著設計稿和鉛筆靠在床上做圖。</br> 顧亦怕遺漏了什么筆之類的尖銳物品在床上傷到陸嘉音,拄著床邊弓背檢查著。</br> 臥室其實很整潔,桌椅擺件都很有設計感,跟陸嘉音想象中的男性的房間大相徑庭。</br> “需要收起來的東西……”陸嘉音揚起桌面上的一本書,眉梢微微挑起:“是在找這個嗎?”</br> 顧亦扭頭。</br> 陸嘉音手里舉著一本紙張劣質的雜志,封面上的大胸妹子正跨.坐在男人身上,表情陶醉。</br> 顧亦:“……”</br> 這書他還真見過,大尺度盜版小黃書,前些日子猴子和叢源買回來的,興高采烈討論了好一陣子。</br> 問題是,這破書為什么會在他的臥室里?!</br> 還被陸嘉音看見了!</br> 顧亦正準備做解釋,陸嘉音那雙媚瞳里露出慈愛和包容,點頭,把書放回原位:“我懂。”</br> 你懂什么!</br> “嘖,”顧亦干脆垂了頭,抬手指指浴室門,一口氣交代完,“浴室在那兒,柜子里有沒拆封的牙刷,毛巾浴巾也有新的,明天我叫他們晚點來,你不用急著起床,多睡會兒。”</br> 總覺得顧亦這樣春風得意的少爺,應該是馬馬虎虎什么都不在意的那種人。</br> 但真正相處起來,他又很體貼。</br> 陸嘉音確實很困倦:“謝謝。”</br> 顧亦抬了下手,吊兒郎當:“省省吧,我怕你感動得以身相許。”</br> 這句話說完,他人已經走出三樓臥室。</br> 半秒之后重新退回來,拎走了那本毀他清譽的書。</br> 一樓,工作廳。</br> 顧亦把書往沙發上一丟,抬手按了按眉心,他連續開了將近7個小時的車,確實是疲憊,但毫無困意。</br> 腦海里浮現出陸嘉音在視頻里那副淡漠的樣子。</br> 她身后是熱鬧的快餐店,當時一對年輕的小夫婦正抱著孩子從她身后走過,還有其他食客,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br> 只有陸嘉音,她自己可能都沒留意到當時她眼里氤氳著淡淡的憂傷,像是有什么難過的事被她輕巧地壓在了心底。</br> 顧亦皺著眉。</br> 女孩子在家里不應該是掌上明珠一樣的存在嗎?</br> 連叢梓那個只知道玩和吃的傻子,在家都是地位比叢源高的小公主。</br> 我們陸嘉音要長相有長相,要成績有成績,還他媽會調酒,憑什么就得大半夜坐在肯德基里?</br> 顧亦煩躁地解開三顆襯衫扣子,指尖忽地一頓。</br> 忘記給她拿換洗的衣服了。</br> 顧亦重新扣上扣子,回到樓上,三樓的門半敞著,跟他剛才下樓時一樣。</br> 他輕輕敲了兩下門:“我進來了?”</br> 沒人應,顧亦試探著推開門,只聽到浴室傳來的“嘩啦嘩啦”的水流聲。</br> 這姑娘心真大,連門都不鎖就敢洗澡。</br> 顧亦快步走到衣柜旁,翻找前陣子買的一套沒拆封的睡袍。</br> 正找著,浴室的水聲停了,門“吱嘎”一聲被拉開,連帶著氤氳的水蒸氣一同從門里出來的,是只穿著長款薄風衣外套的陸嘉音。</br> 大概是沒料到顧亦在,她輕輕挑了下眉梢,也不是很著急似的,把外套拉鏈輕輕拉過胸口,隨口問:“找東西?”</br> 陸嘉音的頭發濕著,剛淋過熱水的皮膚泛粉,秀頎的脖頸上滾動著水珠。</br> 水珠一路下滑,滑過鎖骨前端,順著胸口滑進衣襟。</br> 顧亦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燙了一下,他偏過頭,皺了皺眉:“給你找睡衣呢,要不你準備怎么睡?”</br> “裸.睡。”</br> “咳,”顧亦嗆了一下,沉默地翻著衣柜,終于在衣柜里翻出新買的那套睡袍,也沒看陸嘉音,直接把睡袍丟在床上,“新的,想穿想裸都隨你。”</br> 這種情況就夠糟的了,偏偏顧亦下樓坐進沙發里,又看到了之前被他丟在這兒的那本小黃書。</br> 他一肚子火氣沒處撒,把叢源和猴子在群里拎出來挨個罵了一遍。</br> 最后甩了一句,明天上午不要來工作室。</br> 叢源和猴子大驚:</br> 【不要啊亦哥,我是怕叢梓看見才丟在你臥室的!】</br> 【亦哥不要拋棄我!!!】</br> 【只開除一上午你算什么男人!有種離婚!】</br> 【終究是錯付了!你就為了一本黃書拋起糟糠之妻!】</br> 【顧亦你這個渣男!】</br> ……</br> 眼見著這倆傻子越演越上頭,顧亦干脆關掉手機,抓起沙發上的小黃書,手一揚,書“噗”一聲落進垃圾桶里。</br> 睡得并不算安穩,夢得也有點荒唐。</br> 夢里的陸嘉音半敞著衣襟,露出纖細勻稱的柳腰,白皙的長腿跨在他身上,直視他,輕輕騎動。</br> 這個夢讓顧亦在清晨猛地驚醒,還沒整理好心情,樓梯間先傳來了腳步聲。</br> 他低聲罵了一句,扯過沙發墊擋在胯上,瞬間起身,一臉如無其事。</br> 上午9點多。</br> 陸嘉音其實已經醒了一會兒了,大概是這兩天折騰得疲倦,她難得地懶了十幾分鐘床。</br> 顧亦的床確實夠寬敞,并排躺下5個人都綽綽有余,擁有這么大的一張床還讓他在樓下擠沙發確實是委屈了。</br> 陸嘉音收拾好自己,路過二樓時又轉了一圈,滿室珠寶璀璨。</br> 展柜旁的書架上有珠寶展示的雜志,陸嘉音翻開,銅版紙上印著的模特各有各的美和氣質。</br> 她其實不明白為什么顧亦他們會找上自己。</br> 本來模特兼職是一件陸嘉音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但陰差陽錯的金融危機讓顧亦拋出來的橄欖枝變成了一根類似救命稻草的存在。</br> 陸嘉音挑了挑眉梢,做模特的薪酬確實豐厚。</br> 但這樣,好像就避不開跟顧亦的接觸了。</br> 陸嘉音走到一樓時顧亦已經醒了,小腹上還抱了個灰色的海星抱枕,正坐在沙發上垂著眼瞼發呆。</br> 陸嘉音走過去拖了張椅子坐到顧亦對面,把手里的雜志放到一旁,開口:“你覺得我能做好模特?為什么。”</br> “有什么為什么,”顧亦淡著一張臉,“你就是能做好。”</br> 當初陸嘉音去酒吧面試,還苦苦背了好幾本調酒書又在酒吧試用了一周,才能拿到兼職的工作。</br> 但顧亦這個當老板的,說得居然這么隨意。</br> 他都不怕自己搞砸了,那她也不怕。</br> 其實陸嘉音說什么顧亦沒太往心里去,昨晚的夢太有沖擊力了,他還沒緩過神陸嘉音本人就出現在他面前。</br> 現在兩人相對而坐,陸嘉音那雙眸子還緊盯著他,沉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br> 能聞到她身上的沐浴露味。</br> 顧亦眉心抑制不住地跳了一下,下一秒又繃住表情。</br> 陸嘉音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那,做吧。”</br> 顧亦八風不動的表情終于出現一絲裂痕,他瞳孔微縮,臉上掛著震驚:“做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