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底,比賽將近，顧亦一反之前熬夜趕工的拼勁兒，突然放松下來。</br> 用他的話說,比賽前最重要的是心態。</br> 正逢平安夜連著圣誕節,又是臨近新年，帝都市大街小巷掛滿了燈景。連超市里放的音樂都從當下時尚流行熱歌,換成了上個世紀90年代就開始流傳的新春金曲。</br> 到處紅紅火火，計生用品的貨架旁都要掛上兩串紅艷艷的中國結。</br> Dawn這群人徹底放松下來比誰都能嗨。</br> 叢梓拿著某款時裝周的新品紅色毛衣照片,沖進顧亦的獨立工作間：“報告老板，我發現了一件非常有團魂的衣服,適合咱們Dawn團隊的全體成員！”</br> 叢梓的沖鋒號吹響之后，叢源從門外探進半個腦袋：“老大！為了增強團隊建設,為了加強團隊凝聚力,為了提高團隊建設能力,我認為我們應該一人買一件！”</br> 客廳里的猴子、大衛和米老頭異口同聲地補充：“公款！公款買！亦哥好！亦哥棒！亦哥像我們爸爸一樣！”</br> 一群人閉著眼睛嚷嚷完，才突然意識到顧亦屋里的情況有些不對：</br> 顧亦的獨立辦公間很安靜，陸嘉音正坐在顧亦那張真皮辦公椅里。</br> 而顧亦本人,一只胳膊拄在皮椅上,弓著背，面對陸嘉音。</br> 兩人臉與臉之間的距離……</br> 不到10公分！</br> 再仔細一看,陸嘉音的眼角還有點泛紅。</br> “臥槽！”</br> 叢源瞬間拉著叢梓退出顧亦的獨立工作間,“嘭”地一聲關上門。</br> 顧亦和陸嘉音面面相覷,隔著門都能聽清叢源的大嗓門。</br> 叢源扯著嗓子嚷嚷：“兄弟們！抄家伙！顧亦那個王八蛋終于憋不住了！他不打算不當人了！居然強吻我們嘉音小姐姐！上啊！打屎他！”</br> 顧亦：“……”</br> 很好,讓他掏錢的時候他就是“老板”、“老大”、“亦哥”。</br> 現在為了陸嘉音這個團寵，他已經是個王八蛋了。</br> 呵。</br> 還要抄家伙打屎他。</br> 實際上在叢梓進來的一分鐘前,陸嘉音正笑著調侃顧亦那堆數學書久沒人看都落了灰,她拎起一本《線性代數與矩陣論》,輕輕拍了拍，還真就拍起一層浮灰。</br> 塵埃浮動，迷了陸嘉音的眼。</br> 顧亦正彎下腰靠近，想看看她有沒有事，叢梓和她哥叢源這對傻子就闖了進來。</br> 顧亦對著被叢源摔上的門嗤笑一聲，扭頭，溫和地問了一句：“眼睛沒事兒吧？”</br> “嗯，沒事。”</br> “哎，我這人不太喜歡被誤會，要不我們把這個誤會落實了？”顧亦浪著語氣逗陸嘉音，為了逼真，他甚至弓著背再次靠近她。</br> 換了以前，陸嘉音大概會挑下眉梢，露出一些無畏又輕視的目光跟他對視。</br> 但陸嘉音只是淡淡偏開頭，用手里不算厚的《線性代數與矩陣論》隔開兩人的距離，沒什么威懾力地開口：“別鬧。”</br> 這次揚眉的是顧亦，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陸嘉音一眼，而后當作什么都沒發生，拉開了辦公間的門。</br> 門外站著Dawn的其他人，陣仗頗為唬人。</br> 叢梓手里拎著一把椅子，霸氣地指著顧亦，對里面的陸嘉音喊話：“嘉音！你要是被欺負了你就眨眨眼，看我們不打死這個王八蛋！”</br> “……我只是迷了下眼睛。”陸嘉音說。</br> 顧亦抱著臂，用187cm的身高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幾個人，冷嗤一聲：“打死我這個，王八蛋？”</br> 聽完陸嘉音的解釋，再對上顧亦這張冷臉，一群人瞬間慫了，手忙腳亂地把手里的椅子、尺子、花瓶、棒球棍通通都背到了身后。</br> 叢源完全沒有了剛才喊人抄家伙時候的囂張，垮著臉詢問：“那……我們看中的那個紅毛衣……”</br> 顧亦懶得跟這群人計較，招招手：“拿來我看看。”</br> 猴子趕緊把手機雙手奉上，狗腿地開口：“爸爸您請看。”</br> 陸嘉音站在顧亦斜后方，也跟著往屏幕上掃了一眼：</br> 一件大紅色的毛衣，款式很大方，只有衣擺處不明顯地用提花勾出了一個logo字樣。</br> 最重要的是價格美麗。</br> 五位數。</br> “……就，這毛衣男女同款的，咱們都能穿，而且還好看......”大衛身后藏著一根雞毛撣子，揪著自己的羊毛卷頭發，嘟嘟囔囔。</br> 顧亦看了眼價格，笑道：“挺會挑啊。”</br> 叢源是個沒心眼的傻子，還以為這是老板不計前嫌的夸獎，興奮地點頭應和：“這是新春爆款！挺多明星都……”</br> 后面的話沒說完，被米老頭懟了一下后背，叢源忽覺不對，趕緊閉上了嘴。</br> “亦哥！主要是嘉音！嘉音穿上肯定好看的！而且紅色也稱她的臉色！”叢梓靈機一動，突然大喊。</br> 果然，聽完這句話，顧亦把手機往身后遞了遞：“你喜歡嗎？”</br>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貴。</br> 陸嘉音抬眸，對上一眾殷切的目光，原本到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去，猶豫半秒，無奈開口：“……還挺好看的。”</br> “那買吧。”顧亦把手里的手機丟回猴子手里，“公款上扣。”</br> “耶！！！”</br> 工作室里爆發出一陣歡呼，不到5分鐘，五個人就穿戴整齊地拎著顧亦的車鑰匙出門購物去了。</br> 這群人吶，連油錢都不舍得自己花，車子都要開老板的。</br> 陸嘉音淡笑著搖搖頭，正準備回二樓去練幾圈T臺步，顧亦一只手攔在門邊，擋住了她的去路。</br> 他笑得吊兒郎當：“哎，我說，你就這么想跟我穿情侶裝么？”</br> 陸嘉音平靜回眸，給了他一個假笑。</br> 當天下午，工作室里的一群人紛紛換上了新買回來的大牌紅色毛衣，滿屋子紅通通，看著還挺喜慶，跟過年似的。</br> 畢竟是圣誕夜，喝酒聊天到了深夜，然后這群人又瘋了，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高了一倍。</br> 夜里12點多，陸嘉音在一屋子吵吵鬧鬧的熱鬧里起身。</br> 工作室供暖供得十分足，穿著毛衣還是稍微有些熱的，她準備去廚房的冰箱里拿一瓶冰鎮礦泉水喝。</br> 起身時，陸嘉音掃了眼坐在她身旁的顧亦，這人正笑著聽叢源和猴子互懟。</br> 顧亦可能也有些熱，袖口推到小臂上，正紅色的毛衣顯得他皮膚更加冷白，連側臉都像是玉刻的。</br> -我說，你就這么想跟我穿情侶裝？</br> 想到他白天說的話，陸嘉音頗為不自在地收回視線，邁著步子去了廚房。</br> 廚房的料理臺上堆著幾個被倒空食材的打包盒，陸嘉音沒開燈，借著客廳傳來的燈光走到冰箱前。</br> 她拉開門，伸出手準備去拿礦泉水。</br> 一只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從她耳后伸過來，先她一步，拎走了一瓶礦泉水。</br> 冰箱的燈光晃著那只冷白的手，能看見血管上還有淡淡的、沒消下去的針孔淤青。</br> 是顧亦。</br> 冰過的礦泉水自她臉側滑過，帶過一絲清涼的冷氣。</br> 陸嘉音頓了一瞬才若無其事地繼續剛才的動作，她拿出一瓶水，關上冰箱門，轉身往冰箱上一靠，看向顧亦。</br> 兩人在半是幽暗的廚房里相對而立，穿著同款紅色毛衣。</br> 確實很像情侶裝，陸嘉音想。</br> 她跟顧亦對視著，找了個非常差勁的話題開口：“你也覺得熱么。”</br> 可能是她這個話題找得過于生硬，連站在她對面的顧亦都察覺到了，他似乎不太想配合，輕笑了一聲：“陸嘉音，談談。”</br> 廚房外是那群人熱鬧的喧嘩，窗外的樹梢上被物業盡責地掛滿了金色的小拉燈。</br> 顧亦把手里的礦泉水原封不動地放在身旁的料理臺上，看上去也懶得再掩飾自己來廚房的真正動機。</br> 顧亦是個很聰明的男人。</br> 聰明得像是住在她肚子里的蛔蟲。</br> 陸嘉音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咽喉滑入食道，她忽然冷靜下來。</br> 也許顧亦比她自己還更早察覺到她的情緒。</br> 陸嘉音輕嘆：“談什么。”</br> 顧亦看向她飽滿的唇，喉結無意識地滑動了一下，開口：“我說過吧，你的唇色就像你的心情預報。”</br> 陸嘉音不動聲色。</br> 所以呢。</br> “平時是玫瑰色，嚇到是裸粉色，心情不好是杏色，”顧亦突然笑了笑，“但我最近發現了新的唇色，比玫瑰色深一些，又不是深紅，很性感，像是誘人深吻的顏色。”</br> 像是誘人深吻的顏色。</br> 這句話過于曖昧，陸嘉音輕輕挑了下眉梢。</br> 顧亦伸出手，慢條斯理：“我大概猜了一下，一呢，是天氣太冷了，凍的；二呢，是屋里暖氣太足了，熱的；三呢，說明你最近按時吃飯氣色好，健康的。”</br> 他每說一種可能，都要配合著不緊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br> 說完三點，舉著三根修長的手指像要發誓似的，但他又瞬間收回，打了個響指。</br> “不過這三種推斷有點無聊，我不喜歡，所以我擅自加了第四條稍微浪漫些的猜測。”</br> 顧亦眸光炯炯地看向她：“陸嘉音，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