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龍二這日又沒有吃上包子,卻在前的小徑上撿到一只空碗。他心里明白怎么回事,自然氣不打一處來。可之后仔細一想,卻覺得這弟妹與以往相比,行為舉止大相徑庭,甚是詭異。
龍二找來了余嬤嬤,道:“鳳寧那個女人,受傷后自稱得了不記事的毛病,舉止也跟以往大不相同。”
“這個我知道,我是想晾她一晾,待時日一久她自然就會露出馬腳。”
“我試探過她,她的反應像是真不記事了。如若是裝的,這裝傻的功力很是了得。”
“可這毛病來得確是太巧了,不記事了,那從前的事她豈不是都能推得一干二凈。”余嬤嬤對鳳寧的懷疑一直不減。
龍二點點頭:“還有個蹊蹺在于,她說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宅子里的路卻是一點沒忘,前幾日|她到處逛,我派了人跟著,她并未迷路,找廚房也找得很準,還能跑到來。那日我看到她時,她正站在機關的前面,可多一步都沒踏出去。最后她回自己的院子,一點岔路都沒走,這可不像完全不記事的。”
要知道龍府里的建筑布局,道路擺設全有門道,一般新來的下人,沒人帶著個把月,鐵定會走錯路。這鳳寧當初在這呆了這么長時間,也多次迷失方向。如今她說她什么都忘掉,卻是不迷路了。
余嬤嬤聽得認路這點,更是堅定了鳳寧是裝傻的想法。“這女人忒是狡猾,只沒想到她受了傷被追回,這么快又開始不安分了,我得管一管她才是。”
龍二點頭,提了另一個想法:“若她失憶之事不假,如今這般古怪行為倒可以解釋為,從前的她都是裝模作樣,如今忘了鳳家讓她嫁來的目的,她反倒是顯出了原形。”
余嬤嬤”哼”了一聲:“小青還稟了我,說那女人想回娘家。這娘家是斷不能讓她回的,她偷走的雖是假物,可我們尚不知她的同伙都有何人,府里有無內應,說不得后邊還有什么計劃。她若是這般逃了,日后就更難找出奸細和罪證。三爺受襲一事也不簡單,未必不與這鳳家沒關系。”
龍二道:“那這鳳寧就交給嬤嬤吧,我已經囑咐鐵總管加強府內的排查了。老三這趟出門也無事,嬤嬤莫擔心。”
“唉,我怎能不擔心,你們兄弟幾個我看著長大的,如今什么都安穩,偏偏招來個鳳家。三爺娶了這樣的女人,誤了終身,我真是心疼。”
“嬤嬤。”龍二安慰著這個像母親似待他們三兄弟的老人,“鳳家之事,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余嬤嬤回道:“二爺放心,那女人想裝糊涂,我定會讓她露出馬腳來。”
第二天,鳳寧從余嬤嬤那得知自己不能回娘家,理由是她腦子撞傷了,到現在還未找到傷癥的問題,還得繼續吃藥療治。若是要回娘家,這長途跋涉的,斷了藥,對身子不好。余嬤嬤還說,路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叫他們龍家如何跟鳳家交代?
鳳寧聽了當然覺得很失望,但余嬤嬤說得合情合理,她也不好反駁什么。反正她從昨日到今日每頓飯都吃得不錯了,管飽管好,她暫時對現狀是滿意的。
眼見余嬤嬤肯過來一趟不容易,再加上這次態度親和許多,鳳寧趕緊拉著她坐下慢慢聊。
“嬤嬤,你跟我說說,我是如何嫁過來的?”
她原以為余嬤嬤會沒好臉色,結果她慢條斯理的喝口茶,還當真給她說起了故事。
原來龍鳳兩家算是世交,在祖輩那一代開始就是鐵桿交情。兩家老爺子一起闖天下共患難,為朝廷做了不少事,護國平亂,鼎鼎有名,誰都知道龍鳳功勛。
那個時候,兩家老人約定好,要給后輩們定個娃娃親,并立了字據交換了信物。可后來兩家生的都是兒子,于是此事便沒再提了。再后來不知怎的,鳳老爺子突然辭官,帶著全家遠下南方,而龍老爺子身子也漸漸不好,終撒手西歸。之后兩家就漸漸斷了來往,沒了音訊。
龍老爺子有個獨子叫龍勝,跟父親一起為朝廷效力。他生了三個兒子,老大龍騰,老二龍躍,老三龍飛。
后來龍勝戰死沙場,龍老夫人悲傷過度,抑郁而終。那時候朝中紛爭混亂,邊疆外敵侵擾不斷,龍騰像他爹一樣,拿起戰刀,奔赴沙場。龍躍則在家中打理各項事務,保住龍家兩代長輩努力開拓存下的家業。龍飛也拜別了師父,趕回家中協助兄長。
那會他們年紀都不大,辛苦自是不用說。龍家樹大招風,惹來的算計自然不少,好在三兄弟齊心,花了幾年工夫,終于平了戰亂,穩了家業,過上了安穩的好日子。
鳳寧聽到這,一豎大拇指,贊道:“真是了不起。”
余嬤嬤看看她,想從她臉上找到什么。鳳寧沒在意,催她繼續往下說。于是余嬤嬤接著說:“在那個時候,已遷居南方多年的鳳家突然找上門來,拿著字據信物,帶著女兒,要求龍家履行婚約。”
鳳寧奇了:“婚約不是已經失效了嗎?”
“那字據上寫的是龍鳳兩家結親,并未細指哪一輩人,所以雖然老爺子們當年的意思是兒輩結親,但就字據說話,孫輩也是有效的。”
“所以龍三就被迫娶了我?”
“一開始鳳家執意要嫁的是大|爺,可大|爺有妻,不愿再娶。于是鳳家退而求嫁二爺。二爺自然也是不愿的。這事情在那時鬧得挺僵。后來三爺看不過去,跳出來說他娶,若是不嫁就可以滾蛋了。這事才算定了下來。”
鳳寧張大了嘴,很是驚訝:“三爺真是勇于犧牲。”
她似乎完全沒有自己是當事人的自覺。余嬤嬤看在心里暗暗計較,不知她是真蠢還是假呆。其實鳳家逼親之事,蹊蹺除了時隔多年才找上門外,還在于他們的目標在為官的老大和掌家的老二身上。老三雖也一表人才,可他們居然看不上。
當年兩家失聯得莫名其妙,現在突然態度強硬要塞個女兒過來,確是讓人覺得詫異。而這三年來,這鳳家女兒在龍家并非安分守己,最后實在混不著什么好處,便偷了龍家秘寶,如今被抓了回來,就稱自己失憶了。竟會有這般巧的事?
鳳寧并不知余嬤嬤所想,她又問:“那我爹娘可曾來看過我?”
“有的。”
“依嬤嬤看,我與爹娘是否親近?”
“該是感情不錯。”
“那他們知曉我在這遭人嫌棄嗎?可曾為我做過什么?”
這話把余嬤嬤噎了噎。這鳳寧撞了頭后,言語坦白的著實讓人刮目相看,也不知這是使的什么招數。
余嬤嬤定了定神,回道:“夫人在我們龍家,日子過得并不差。我們龍家雖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虧待媳婦的事確實沒做過,這般好吃好住的供著,自認對得起良心。”
鳳寧想起那清冷的房間,眾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好吃好住又怎能讓人過得歡喜。她心中一嘆,只能繼續問:“我為何會掉到河里去?”
余嬤嬤眼一瞇:“你不是不記事了,如何知曉自己是掉到河里?”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岸邊……”鳳寧話一頓,終于還是隱瞞了有個男人問她什么東西的事,她接著道:“那個時候我摸|到自己頭上有血,然后就有人舉著火把過來了,我又昏迷了過去。”
“那之前的事呢?”
“不記得了。”
余嬤嬤喝了口茶,決定下猛藥:“夫人,自你那次離了龍家受了傷,我們龍家便發現少了一件家傳寶物。”
鳳寧吃驚的瞪大眼,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是說,我偷的?”
余嬤嬤不正面答,卻道:“在岸邊找到夫人的時候,夫人穿著夜行衣。夫人在出事之前,一直在打聽這寶物的下落。府里發現夫人失蹤之時,也發覺了寶物丟失。老身是個下人,不好妄斷,不過夫人這般巧撞傷了腦子不記事了,這下就麻煩了。說不定夫人還真能知曉那東西的下落。”
鳳寧呆住了。她沒顧得上理會余嬤嬤的暗諷,只想起她受傷的那日夜里,那個沒看清臉的男人在她身上翻找并問她“東西呢”。難道,他要找的就是龍家|寶物?
不會吧?她真的干了這等齷齪事?
鳳寧對上余嬤嬤的目光,在那里面找不到一絲一毫的信任與認同。鳳寧有些心酸,搖搖頭,頗是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我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也想知道真|相,誰能幫幫她?
余嬤嬤盯著她看,沒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最后道:“這臆癥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怕不是在河里碰上了什么臟東西撞了邪,我去安排安排,為了夫人好,找個高僧挑個好日子做做法確是要的。”
鳳寧心里還在難過,也沒在意她說了什么,“哦”了一聲算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