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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庭前飛花,飄飄灑灑瀌瀌。天明時分,就見雪白鋪滿一地,屋檐殿頂穿上白衣。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三場雪,較之前兩場稀稀疏疏的小雪花,這回可是下足了分量。夏天遭逢暴雨,上千個排水龍頭會形成千龍吐水的壯觀景象。這場大雪下來,卻是一副千龍白首的厚重景觀。
年末臘月,嫤瑜又該為自己的年歲翻過一頁,而今冬,都已是二字打頭的芳齡了。頭回在宮中慶生時,年紀輕輕的太子妃還稚氣地饞著額涅親手做的長壽面,可惜沒能如愿。不過今兒,尚氏早早帶著婉瑜進宮來,為她親自下廚,辛勤半天,忙出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面端來,她卻只能勉強咽下小半碗。
倒是弘昰和婉瑜很給面子,津津有味吃光了自己碗里的面,弘昰連肉湯都喝了個底朝天,直叫外祖母看得心滿意足。不過,回過頭看一眼女兒,尚氏輕嘆一口氣。
“辛苦額涅了,能吃下這些,都是額涅的功勞。”
嫤瑜抱歉地看著母親,很心疼母親的辛勞。不過,這種時候,甭管吃多吃少,能有母親這樣愛護自己,卻又是莫大的幸福。
低頭撫摸凸起的腹部,嫤瑜有些無可奈何,都已是四個多月的身孕,她還是吃不下東西,時不時惡心作嘔。之前懷弘昰,她胃口特別好,難熬的孕吐頂多也就二十天左右。
可如今肚子里的這位小冤家,真是個磨人精哦!
兩只小手放到嫤瑜的肚子上,一只是婉瑜的,小心翼翼。另一只是弘昰的,調皮地輕敲肚皮,如同敲西瓜似的。嫤瑜抬頭先看向婉瑜,溫柔地摸摸妹妹嬌嫩的小臉蛋,回過頭轉到弘昰這邊,點一下他的小腦門,“你呀,小寶寶在睡覺,你和小姨堆雪人去吧。”
弘昰一聽,歡快地躍起,隨后湊到嫤瑜的腹部,念念有詞,“小懶猴弟弟,本大王去也!”
話完,弘昰拽上婉瑜,蹦蹦跳跳往外去,就聽得婉瑜反問他,“為什么是小懶猴?為什么是弟弟?我喜歡小兔子,應該是小兔子妹妹。”
人是看不到了,但還是聽得弘昰大聲地反駁,“不行,我的花果山要小猴子,不要小兔子。”
婉瑜柔嫩的聲音隨著腳步聲漸行漸輕,聽不清了。不過就兩人一見上面就爭執的焦點來看,婉瑜肯定在堅持姐姐肚子里的是位小妹妹。
尚氏拿出給小寶寶做了一半的小衣裳,嘴里閑聊著,手頭卻沒閑下,“弘昰又長高了,乍一看,還以為比婉婉至少大個半歲呢!”
可不是?今兒兩孩子并肩站立,弘昰竟然都已高出婉瑜半個腦袋。原先都是小嬰孩時,別看婉瑜就只是大三個月,個頭一直遙遙領先。過了兩歲后,弘昰的長勢變得窮追猛趕,三歲后,就把婉瑜徹底超越了。
想著嬌俏可愛的妹妹,嫤瑜忍不住感慨道:“額涅您真有福氣,身邊一直都有乖巧的女兒陪著,還有阿瑪那樣貼心的丈夫,我也想要這樣的福氣。”
尚氏停下針線活,睨笑大女兒,“變著話兒地夸自己,還乖巧呢,皇長孫的活潑好動就是隨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殿下這般愛護你,打著燈籠也找不著,你就知足吧!”
“說的是哦,”嫤瑜右手托腮,歪著腦袋傻笑,“每每在宮中家宴看著皇上的妃妾們坐得滿滿當當,我就覺得擷芳殿的日子像做夢一樣。如果是夢,我真希望永遠都不要醒。”
尚氏一時詞窮,都不知道該說女兒什么了。明明洋溢著一臉的幸福,還說羨慕自己。宮外貴婦們聚到一起,一提到東宮,無不是羨慕得嘖嘖稱奇。哎,這傻閨女,你是上輩子積了多大的德?還是說,太子上輩子欠了你多大的情?
扶柳從寧壽宮回來,又是大包小包的生辰禮物。在這之前的兩次生辰,嫤瑜會在擷芳宮按常規接受皇子福晉、公主與命婦們的拜祝、獻禮,隨后賜宴,歡聚一堂。
因為嫤瑜的孕吐太過厲害,整個人氣色不是很好,太后早免了嫤瑜的請安,每日都是扶柳過去稟報一聲嫤瑜的情況,順帶向太后表達嫤瑜的問候。故而,這回的生辰,擷芳宮安靜如常,又是太后在寧壽宮代收禮物。
葛嬤嬤特地帶著奴才們避到別處點收禮物,折梅給嫤瑜端來紅棗核桃露。嫤瑜這程子聞不得奶味,還好能喝下這個。折梅方才路過葛嬤嬤她們登記禮物的屋子,略微停了停,掃了幾眼,聽了幾句。
“主子,這回的禮物較之往年少了不說,也趕不上去歲的精致、名貴。”
折梅一上來,就忍不住為主子抱屈。這也忒勢利眼了,索大人年老致休,可太子殿下不還是穩穩當當的嗎?這些人眼睛都長到了后腦勺上不成?
嫤瑜捧著手里的核桃露,不氣不惱,“來的都是人家的心意,好好收著,總有禮尚往來的時候。”
感覺到腹部傳來輕微抽動,嫤瑜眉眼彎彎,“我已經得到最珍貴的生日禮物了!”
折梅一看主子身心喜樂的樣子,也覺著自己說那些真是無趣,便退出去不敢再叨擾了。尚氏方才低著頭,一直不說話,就剩下母女倆時,尚氏抬眼,神情不大自然。
“隆科多府上這半年來鬧得沸沸揚揚,四鄰皆知,那李氏頻頻進宮見貴妃不說,近來還時常到四貝勒府見四福晉。嫤兒,你瞧著四福晉可是個好相與的?不然怎么就和那李氏說得上話了?”
嫤瑜小口小口喝著核桃露,沉默不語,慢慢想著。尚氏也不急,反正也不是要嫤瑜回答什么,就是提醒嫤瑜稍微留意些。
尚氏說得倒是事實,隆科多府上近來確實多事。幾個月前,佟國維聽說了李氏虐待庶出孫子遐久一事,便讓夫人親自走一趟隆科多府上。只可惜晚了一步,去到后院砸開關押遐久的陋室,看到的卻是一具皮包骨頭的孩童尸體。
佟夫人壓根兒就沒敢靠近,就聽得照顧遐久的嬤嬤哆哆嗦嗦哭成一團。后來,也是那位嬤嬤給孩子換了身新衣服,佟夫人就招呼下人們把孩子抬走安葬了。
佟夫人罰李氏跪在陋室門前,陋室里的腐敗氣味迎面撲來,熏得李氏吐了一地。隆科多聞訊趕回,李氏抱住隆科多,哭天搶地,聲稱自己是冤枉的。
隆科多不顧母親的勸阻,硬是把李氏抱走了,口口聲聲嚷嚷著,遐久沒了就沒了,李氏生的才是他的最愛。
佟夫人差點沒氣得口吐白沫,去到兒媳婦房里,一股子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掩著口鼻,靠近床邊,看著兒媳婦的臉慘白慘白,闔目沉沉,佟夫人更是惱怒。
“瞧你這出息,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當初你公公下令給遐久他娘喂藥,你一旁看著樂在其中。這會子,你躺這兒病怏怏的,有什么用?怎么著,是你阿瑪的小妾你就下不了手?那就等著那妖精爬到你頭上,拆你的骨喝你的血吧?”
佟夫人走后沒幾天,李氏就小產了,五個月大的男嬰模樣齊全,可還是沒了。李氏的小月子都沒做滿,就沖到正房屋里,把人從床上拉下來打了一頓。就這還不行,非說是正房害她失子,正房心腸歹毒。隆科多立刻叫人把夫人移到一處小偏院,隨其自生自滅去了。
為此,李氏連帶著把佟國維以及佟夫人也恨上了。常聽隆科多說佟國維暗中支持直郡王,欣賞八貝勒,這下,李氏就偏要挑唆著隆科多轉向四貝勒。
李氏鬼點子多,很得貴妃欣賞,經常召她進宮。在貴妃處李氏偶見四貝勒,雖然四貝勒冷若冰霜,可她的心跳就是不聽使喚地跳得厲害。想著自己的年齡還比四貝勒小一歲,不切實際的肖想也就孕育而生了。
原先佟貴妃要隆科多轉告父親,何至于要去相幫與自己毫無瓜葛的直郡王,好歹四貝勒也是皇后姐姐的養子。佟國維的回復很簡單,一則四貝勒倚著太子,二則他想不出支持四貝勒的理由。而隆科多這里,也是與佟國維一樣的論調。
直到最近,兩位正黃旗領侍衛內大臣的職位發生變動。先是鄂飛接任其中之一,很快索額圖主動退下,接著補上這個職位的竟是四福晉的哥哥,喇爾泰。
隆科多是個講求實際的人,不像鄂倫岱還逞性一股子臭氣相投。太子這邊,從立皇后開始,佟家與赫舍里家就站不到一邊兒去。而直郡王,有了明珠那么多年的經營,不說壓倒太子,但唱個對臺戲足夠。佟國維父子靠到直郡王這邊,絕對是如虎添翼,尤其是佟國維是皇帝的舅舅,直郡王一直以禮相待。
但到隆科多身上,他在直郡王身邊的存在感就顯得不那么顯著了。隆科多這一輩,他就趕不上鄂倫岱,人家又是公爵又是都統又是領侍衛內大臣,風頭全全壓過他。而明珠的兒子揆敘,已經擢升翰林院掌院學士,兼禮部侍郎。
這文的武的都有了,他隆科多就只能往后排。不僅如此,他還排在阿靈阿之后。憑什么啊,他阿靈阿還是四貝勒的姨父,結果跑直郡王這邊排他前頭來了。這一個憤憤不平啊!
終于四貝勒這邊冒曙光了,喇爾泰一當上領侍衛內大臣,皇帝對四貝勒的態度也變了。之前皇帝出京,哪次不是把四貝勒留下協助太子。可最近兩個月,皇帝巡視永定河,上遵化謁陵,居然都把四貝勒帶上了。
這下子,用不上李氏一個勁兒替貴妃吹風,隆科多也開始暗自留意起四貝勒。只不過隆科多先不動聲色,只是鼓勵李氏與四福晉走動,把關系慢慢加熱起來。
嫤瑜最近很少外出,自然也沒見上四福晉,確實不好說四福晉對東宮的態度有沒有變化。但若說,四福晉要是因為自家哥哥升上了領侍衛內大臣,就另尋高枝,對東宮換了臉色,只怕那高枝不穩,遲早要摔下來。
沒辦法,嫤瑜就是對自己的男人這么自信。胤礽可是故意把推舉名單給了她看,讓她等尚氏來時,把胤礽的意思傳遞給石文炳。喇爾泰正是被胤礽和索額圖推舉上去的,倘使那是個見風使舵的人,胤礽不可能讓他坐上那個位置。
喝完了核桃露,嫤瑜抽出絲帕點點唇角,“額涅,您且寬心,我這里倒是風平浪靜的。皇上子嗣多,我要應對的弟妹只多不少,雖各有各的性子,但我還能應付得過來。”
尚氏沒抬頭,但聽女兒心平氣和的語調,稍是寬下心來。說來說去,榮華富貴是皇帝給的,得多得少,也該是皇子們往皇帝跟前表現,跑皇帝那頭爭去。人和人相處,禮尚往來是基本,交人交心全在水到渠成,除惡也要講究水到渠成。
院里傳來除弘昰、婉瑜以外的孩童聲,嫤瑜與尚氏起身出去,就見是承妃帶著胤禑正與弘昰說話,承妃可是親自上門給壽星送禮來了。
承妃看見屋檐下的母女倆,招呼胤禑先向嫂子問安。胤禑飛跑過來很有禮貌地問了聲“嫂子好”、“夫人好”,隨即轉身折了回去,站到婉瑜身旁,熱情洋溢,“婉婉,我給你堆個大雪人,好不好?”
弘昰很不滿意十五叔這樣的態度,但凡一見自己的小姨,十五叔就自動過濾周遭的一切人等,眼里獨獨只有小姨。擠進婉瑜與胤禑中間,弘昰把手里小鏟子交給胤禑,“十五叔,你給我和小姨堆個大雪人,好不好?”
看著婉婉甜甜的笑容滿是期待,胤禑當即揮起鏟子,壯志橫飛,“沒問題,瞧我的,保準給你們弄個大雪人。”
不到七歲的小大人,也就是嘴上逞能,倒是忙壞了周遭的太監們。每每弘昰與婉瑜意見不統一時,胤禑永遠都是,“聽婉婉的。”
這邊大人們站在看了一會兒小朋友們,承妃早已笑得接連搖頭,朝著尚氏打趣道:“夫人,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我瞧著,怕是月老早早就把紅線栓下了。打從十五皇子第一次見上小姑娘至今,‘婉婉、婉婉’喊得那叫一個順口。”
“承妃娘娘,都是孩子,您真是愛說笑。”尚氏笑得淡然,卻也禁不住打量起不遠處的胤禑。
到底生母密貴人是江南的漢家女子,胤禑確實生得更為眉清目秀。石文炳外任杭州將軍時,尚氏在杭州住過一段時間,對江南的風土人情也略微了解。不愧是名滿天下的蘇杭,孕育出那般水靈靈的密貴人,雖在宮里地位不高,但皇帝確實另眼相待。這不,都為皇帝生下了兩位皇子。
承妃與尚氏一般年紀,與尚氏接觸多了,也就乘興而語,“十五皇子很聰明,易貴人曾與我說,她曾偷偷帶著十五皇子去看望密貴人,密貴人當時教他一首蘇州小調,回來后,竟是好久都不曾忘記。一轉眼,明年開春,他也該進學堂了。我會好好督促他,相信他的學業也會很出色,不亞于哥哥們。將來有出息了,至少給封個郡王,才能配得上婉婉。”
嫤瑜偷覷一眼母親已經略轉尷尬的臉色,著實為承妃的熱絡推薦捏把汗。小孩子哪兒有那些想頭,興許就是合了眼緣,十五弟才會那樣。待年齡大些,早忘干凈了。
不過,嫤瑜也確實看出,天長日久,承妃對胤禑有了感情,倒是真心護著胤禑。晉升妃位時,皇帝讓她選一處宮所,轄管一宮。承妃選了長春宮,密貴人正是居于此處。帶著胤禑住進長春宮,承妃大大方方讓胤禑與密貴人正常相處,絲毫不避忌。為此,密貴人對承妃是服服帖帖,半點造次的念頭都不敢生。
突然,嫤瑜平和的面容一愣,把方才承妃的話往回過了一遍,承妃提到了易貴人?倏地,嫤瑜想起易貴人死前說的話,勸她不要追根究底,以免連累東宮。
承妃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太多,回頭看到嫤瑜發愣,立刻過去扶了一把嫤瑜,“可是累了?回屋里歇會兒,你可不要久站。”
三人回暖閣里坐下,承妃卻是有話要說。看來專程跑這一趟,她不僅僅是為送壽禮。
按她的話說,她的宮女今兒上午瞧見四福晉與隆科多家的小妾一道進宮,隨后李氏去了儲秀宮,四福晉自己去的寧壽宮與永和宮。后來四福晉回到儲秀宮,與李氏會合相攜出了宮。
“原本我以為四福晉是個明白人,看來這一時半會兒,她是有些心浮氣躁了。”承妃說這話時,一點都不像平日里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她。
“德妃雖然與四貝勒的關系疏離,但好歹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哪兒是說割斷就能割斷的,皇上第一個就不同意,否則當初何必拖泥帶水地沒讓四貝勒踏踏實實記在孝懿皇后名下。貴妃實在是想太多了,李氏可是要捅馬蜂窩,四福晉也該吃些苦頭,才知道他哥哥靠的是誰才坐上如今的位置。”
承妃坐到嫤瑜身旁,拉過她的手,“太子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明白嗎?看看皇上的后宮,能給皇上生好幾個孩子的妃嬪,出生都不高,再看看三位皇后,溫僖貴妃,還有我,家族顯赫又怎么樣,子嗣單薄得很。”
“我就樂意看你給太子生好多孩子,男孩兒也好,女孩兒也好,都是嫡出,金貴著呢!擷芳宮以外的事情,我給你留意著,你只管護著自己的孩子,天大的事情塌下來,都比不過你的孩子重要,能答應我嗎?”
嫤瑜微微啟開雙唇,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后也就是點頭示意。
尚氏趕緊起身,向承妃行禮致謝。自己在宮外,再怎么為女兒擔心,可終究是隔著一道道宮墻。這下可好,承妃不是不問世事,眼瞅著倒是精打細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