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追人。</br> 他現在想追她么？</br> 蘇念北握著筆的手輕輕顫動,耳根紅的滴血。她垂著眸，陽光從窗外漏進來，鋪在她纖長卷翹的睫毛上,下眼瞼處形成一排陰影。</br> 周圍的其他同學在熱烈討論著，而她與秦野之間,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屏障將兩人籠罩其中,流動的空氣到了他們這里，逐漸凝滯,時間也走得極其緩慢。</br> “同桌。”</br> 等了一會，沒見她開口，他再次喊她，不似以往目中無人的語氣，他斂去所有輕狂，低聲說,“理我一下。可以不？”</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聲音足夠蠱惑人心。</br> 蘇念北不自覺點點頭。</br> 見她同意,秦野聲音染笑：“那明天我去接你？”想了想，加上一句,“騎上你說的摩托車。去你家門口接你。行不行？”</br> “不行。”這次蘇念北話接得很快,她解釋,“我怕被我媽媽看到。”</br> 秦野笑了聲：“怕她以為咱倆早戀啊？”</br> 蘇念北輕輕嗯一聲。</br> “行。”他又笑,“那咱們,偷偷摸摸的？”</br> “......”</br> “我就停在巷口等你。好不好？”</br> “......好。”</br> “今天放學我送你回家。要不要？”他忽然問，接著補充,“我提前熟悉一下路線。”</br> “你那天不是去過一次嗎？”那天從游樂園回來,就是秦野送她到巷口的。</br> 而且,他曾經還在她家附近的巷口打過架。</br> 怎么會不知道路。</br> “我這個人呢,記性不是很好。”將撐頭的姿勢換成趴在蘇念北課桌旁一摞書上的姿勢,他揚眉，“走過一兩遍也不記得。所以，得多熟悉熟悉。”</br> “......”蘇念北悶悶嘆口氣，猶豫一會才說：“那放學后，晚點再走。”</br> “嗯。”他彎唇，“聽你的。”</br> 他這句“聽你的”說得極其溫柔，落入耳中很是酥麻。</br> 蘇念北心里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br> 和從前別人追求她時不同，對于秦野的追求，她好像一點也不排斥。</br> 甚至。</br> 有時候會想，高中畢業后如果他還像現在這樣喜歡著她，那她似乎也愿意和他在一起。</br> -</br> 國慶節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課，下課鈴聲一響，所有同學如同被圈養很久的羊群，恨不得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教室。</br> 依照不久前約定的，秦野和蘇念北兩人均坐在座位上，等別人都回去了再走。</br> “蘇念北。”坐在第一排的黎曼看過來，對她招手，“你來一下嘛。我有個題不會做，你能幫我看看嗎？”</br> “哦。好的。”</br> 蘇念北起身，看眼秦野，他稍抬眸，與她視線絞到一起。</br> 卻沒有讓開的意思。</br> 蘇念北只好出聲：“我要出去一下。”</br> 秦野嗯一聲，還是沒動。修長雙腿一條塞在桌子底下，另外一條置于課桌外，最后一排的空間對于他的身高來說，顯得有些逼仄。</br> 蘇念北鬼使神差地想，難道他想讓她從他腿上跨過去？</br> “能不能讓一下？”她提醒。</br> 終于。</br> 他慢悠悠起身，靠到后墻上，蘇念北抬腳要走，秦野忽然低聲喊她：“蘇念北。”</br> 蘇念北疑惑看他。</br> “等會和我一起走。”他用氣音，懶散開口，“別和她。記住沒？”</br> “......”</br> 原來他在擔心自己等會和黎曼一起走呢。</br> “知道了。”蘇念北快速答一句，臉上燙燙的。</br> 黎曼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狂寫國慶作業，還拽著蘇念北陪她，說是有不會的趕緊問。</br> “國慶那么多天假，不用一定今天寫完的。”蘇念北坐在她旁邊，提道。</br> “你是不知道，”黎曼頭也不抬，拿著筆狂寫，“我國慶要和我爸媽出去玩的。沒什么時間寫作業，現在能多寫點就多寫點。”</br> 說完，意識到什么，她停下筆：“是不是耽誤你時間啦，要不你先回家吧？”</br> “沒事的。我也不急。”</br> “哦，教室是不是就剩咱倆沒......”她轉頭看圈教室，發現最后一排，秦野還坐在那低頭玩手機，小聲問蘇念北，“怎么秦野也還沒走啊？”</br> “......不知道。”</br> “真奇怪。”黎曼說，“以前他基本都一放學就走的，很少留到這個點。”</br> “可能有事吧。”蘇念北眼神飄忽一下。</br> “看上去他像在等人。”黎曼突然把音量降到最低，在蘇念北耳邊問，“你和他同桌，有沒有發現他最近有什么異常啊？我老覺得，他和從前不太一樣了。”</br> “沒發現。有什么不一樣？”</br> “就，感覺。比如，最近都沒怎么聽說他打架了。”</br> “他以前很經常打架嗎？”</br> “是啊。”黎曼又回頭偷瞄一下秦野，轉回來說，“頻率可高了。要不是他學習不錯，估計學校都讓他退學了。不然，你以為他校霸白叫的啊。”</br> “......”</br> “而且，我聽人說，他初中那會就很狂了。聽說他初二那年，有一次差點把一高一的腿給打折了，他家好像還賠了不少錢。去年高一他把咱學校幾個校霸，也就是他現在那群兄弟，打得在醫院住好幾天呢，就因為這事高一一整年沒人敢和他做同桌。”</br> “......”</br> “所以啊，蘇念北同學，我真的特別佩服你。”黎曼笑笑，“能和他做同桌，還相安無事這么久。”</br> 蘇念北抿唇，不知道該說點什么。</br> 黎曼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抬頭看眼黑板旁邊的電子鐘，一下子彈起來，快速把書往書包里塞，口中念著：“完了完了，光顧著和你說話，我差點忘了時間。”</br> 蘇念北疑惑：“怎么了？”</br> “我和我爸媽國慶要出國玩的。七點的飛機。”她一邊裝書一邊說，“媽呀現在六點半了。他們還在機場等我呢。”</br> 沒等蘇念北說話，黎曼火速裝好書把書包背上，丟下一句“國慶節快樂！”就急匆匆出了教室。</br> 黎曼離開后，秦野喊她：“走不？”</br> 蘇念北點點頭。</br> 收拾好書包后，蘇念北和秦野一起朝校外走，這個點校園里基本沒什么人了，校道旁的路燈亮起來，將兩人身影拉長。</br> 秦野插著兜，書包松散掛在肩上，走在蘇念北外側。</br> 腦子里還在循環播放黎曼剛才的話，蘇念北忍不住抬頭去看秦野，他眉梢微挑著，帶點兒不羈，就像森林里的雄獅，野性十足。</br> 路燈投下來的光線，連空氣里的灰塵都被襯托的無比清晰，可身穿藍白校服的少年卻依舊干凈的不像話。</br> “蘇念北。”秦野察覺到她的視線，撇頭看過來，面上掛著淺笑，“你怎么這么喜歡偷看我啊？”</br> “......哪有。”</br> “不承認呢？”秦野拖著尾音，“都被我發現好幾次了。”</br> “......”</br> “之前不是還說，我長得讓你賞心悅目？”</br> 確實說過。</br> 蘇念北嗯一聲。</br> “既然喜歡我這張臉。”秦野停下腳步，側過身，目光熱烈的看她，“那就試著，喜歡一下我唄？”</br> “......”</br> “行不行？”</br> “之前說過了，”他的視線太過灼熱，蘇念北移開眼，“高中不能談戀愛的。”</br> “我知道。”他突然伸手，掌心攏在她側臉處，隔著一厘米的位置，沒有碰她的臉，掌心溫度通過空氣，似乎能夠傳到她皮膚上，讓她不得已重新將視線移回去看他。</br> 秦野低著眼瞧她，“我說的就是高中畢業以后。”</br> 蘇念北有些躊躇。</br> 秦野神色仍舊松散，他收回手，語氣卻認真至極：“高考后咱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嗎？”他頓了頓，擔心自己太急于求進嚇到蘇念北，緩緩解釋，“我還沒有這么喜歡過一個女生。如果有機會，在未來成為你的男朋友，你能提前透露一下不？”</br> 蘇念北心跳快得不能呼吸，她努力穩住心神，直視秦野的眼睛。</br> 他的眼型很好看，雙眼皮內窄外寬，眼尾稍勾起，不帶表情看人時鋒芒難掩，此時一雙眼睛眼底有情愫，在夜色下如同浸了墨，讓人很容易淪陷其中。</br> “如果高考之后，你還喜歡我......”</br> “你這是，對我不放心呢。”秦野忍住想揉揉她頭發的沖動，好笑道，“我像是那么隨便的人么？”</br> “人總會變的。”</br> “我不會。”他很肯定地說，“你信不？”</br> “不知道。”她老實回答。</br> 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很多時候，人的改變也不一定是自愿的，比如媽媽。她曾經很溫柔，現在因為抑郁癥，變得喜怒無常。</br> “行。”秦野笑了笑，“到時候再說。走吧。”</br> -</br> 回到家的時候。</br> 門是鎖上的。</br> 蘇念北站在門口，有些郁悶。她手機沒帶在身上，無法聯系媽媽和叔叔。</br> 平常這個時候回家，媽媽一般都會在家做晚飯。今天是唯一一次，回到家的時候沒人。她身上也沒有鑰匙。</br> 秦野好像有手機。</br> 蘇念北馬上走到樓道窗口處往下看，巷口距離小區有段距離，遠遠看過去，隱約能瞧見埡口的位置停著一輛黑色摩托，與夜色融合在一起。</br> 不太確定秦野有沒有離開，她只能盡快跑過去看看情況。</br> 幾分鐘后。</br> 蘇念北氣喘吁吁跑回巷口，秦野果然還沒走。他高大的身子跨坐在摩托車上，雙腳撐著地面，趴在車把手上低頭看著手機。</br> 過了會，他將手機塞回兜里，坐直，踩了幾下油門。</br> 蘇念北趕緊喊他：“秦野。等下。”</br> 秦野看過來，見蘇念北走近，又將車子熄火，好笑地瞧她：“不回我消息，特意跑回來，親口告訴我？”</br> “什么？”</br> “剛給你發了消息，問你明天幾點去圖書館呢。”</br> “哦。”蘇念北苦惱道，“我家門鎖了，沒拿到手機，沒看到消息。我也沒有鑰匙。你能把手機借我打個電話嗎？”</br> 秦野點頭，手機很自然遞給她。</br> 蘇念北接過手機，給媽媽打了個電話。</br> 十幾分鐘后，她郁悶的把手機遞回給秦野。</br> “怎么？”</br> “我奶奶生病住院，媽媽回老家了，她以為叔叔在家，沒給我送鑰匙。”</br> “那你叔叔？”</br> “我叔叔出差去了......他不知道我媽媽回老家。”</br> “......”秦野也愣了會，“那你今晚，怎么辦？有朋友在京城嗎？”</br> 朋友。</br> 蘇念北想到黎曼。</br> 可是她說今晚的飛機出國。</br> 估計猜到蘇念北剛轉學來京城，也不太可能在這座城市認識什么其他人。</br> 秦野問：“你叔叔晚上趕得回來嗎？”</br> “他說原本要出差一個周的，那邊生意出了問題。剛剛說會盡快回來，可能明天到家。讓我先去同學家借宿一晚。”</br> “同學家？”秦野知道蘇念北就和黎曼關系好，但黎曼今晚出國，“除了黎曼，你還認識其他同學么？”</br> 蘇念北搖搖頭。</br> 秦野垂眸想了想，舔了下唇：“要不——”</br> “——去我家。”</br> “......”</br> “總不能，住大街上。”</br> 蘇念北目光放到地面上，絞著校服衣擺。</br> 去秦野家，那他家人肯定會誤會什么的，到時候怎么解釋。</br> “蘇念北。”秦野神色也有些不自在，“我有一套自己的公寓。”</br> “......”</br> “如果你放心的話。”他嗓音啞了些，“就去我那。”</br> -</br> 一個小時左右。</br> 秦野載著蘇念北來到一個高檔小區。將重機停到地下車庫后，兩人一起上了電梯。</br> 電梯狹小的空間里，是詭異的岑寂。</br> 蘇念北默默站在秦野身側，整個人都很僵硬，像是偷偷做壞事的小孩。</br> “緊張什么呢。”秦野語氣稍微有點生硬，“我又不會對你做什么。”</br> “......”</br> 叮的一聲。</br> 電梯門打開。到了三十層。</br> 一個打扮十分艷麗的女人牽著條柯基，看見秦野，似不經意間撩了下頭發，和他打招呼。</br> 秦野沒理她。</br> 目光落到蘇念北身上，女人好奇打趣：“帶女朋友回來啊？”</br> 蘇念北剛想解釋說不是，秦野卻牽住她胳膊，往自家門口走。</br> 打開門，蘇念北腳步微頓，猶豫會才往里走。</br> 關門的瞬間，剛才那個牽著柯基的女人聲音從外面飄進來：“帥哥，想不到你還是有那方面需求嘛。”</br> 這句話鉆入蘇念北耳朵里。</br> 整個人輕輕顫動一下。</br> “別理她。”秦野打開室內所有的燈，將鑰匙放到玄關柜子上，“我不會亂來。放心。知道不？”</br> 蘇念北悶悶嗯一聲。</br> “穿我的拖鞋。介不介意？”秦野打開鞋柜，問她。</br> 蘇念北搖搖頭。</br> 換好室內拖，走進客廳。</br> 目測是一間單人公寓，客廳不大，室內裝修風格是以灰色調為主，家具不算多，看起來這套公寓不是用來長住的。</br> “晚上你睡我的床，我睡沙發。”秦野走過來，拿她的書包放到沙發上。</br> “你晚上也住這？”蘇念北下意識問了句。</br> 秦野啊了聲：“怎么？”覺得她這話好笑，他唇角勾起，“這里是我家。想趕我走啊？”</br> “......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我最近都住這。”秦野掏出手機，扔到茶幾上，“家里有些事，不想回。”</br> 蘇念北坐下來，規規矩矩的：“你經常單獨一個人住嗎？”</br> “也不是。最近我爸媽要離婚，倆人互相看對方不爽，一個住在家，一個住我爺爺家。我看著煩，自己跑出來了。”他語氣輕松，將父母離婚這件事說得事不關己似的。</br> 涉及到父母離婚的話題，有些沉重。</br> 蘇念北不知道該不該安慰一下他。</br> 就在她低頭思考時，秦野開口：“晚上想吃什么？”</br> “都可以。”</br> 秦野點點頭，打開手機，找了家餐廳的電話打過去。</br> “晚餐還有一會才能送過來。”秦野也坐到沙發上。</br> “哦。”蘇念北答。</br> 話題終結。</br> 氛圍安靜的古怪。</br> “蘇念北。”秦野偏過頭，喊她聲，“放輕松點兒。有什么好緊張的。”</br> “......”蘇念北視線在客廳各個角落里亂轉，就是不看他，直接忽略秦野這句話，她找個話題，“你家沒有電視嗎？”</br> 秦野嗯一聲：“我不看那玩意兒。就沒買。”</br> 話題再次終結。</br> 就那么僵硬坐了會，蘇念北提道：“我想先洗個澡。”</br> 秦野神色僵住片刻，抬抬下巴：“衛生間在那。”他起身走過去，打開衛生間的燈，“要睡衣嗎？也，穿我的。介意不？”</br> 蘇念北瞅了眼自個兒校服，發現一個重要問題。</br> 她沒有內衣內褲。</br> “你家有烘干機嗎？”她抿抿唇，“我想把衣服洗了，烘干后再穿上。”</br> 以為她擔心是自己穿過所以不好意思穿，他解釋：“我有沒穿過的睡衣。”</br> “......不是睡衣。”</br> 秦野馬上明白過來，神色微異：“沒有。要不，現在下去給你買？”</br> “什么？”以為他說現在下去買烘干機，蘇念北驚訝道。</br> “內衣。”秦野吐出兩個字。</br> 蘇念北覺得自己表情要裂開了。</br> 她馬上快步走進衛生間，將門關上，丟下一句：“不用了。”</br> 進了衛生間，她平復了好一會心情，掃了眼衛生間里的構造。</br> 墻壁上貼著黑色不規則的墻磚，因為是單身公寓，衛生間也不算大，里面擺放的東西不多，全是男生用的。她開始脫去校服，打開淋浴花灑洗澡。</br> 正洗著。</br> 啪的一聲。</br> 衛生間的燈被人從外面關掉。</br> 秦野敲了敲門，聲音又低又沉，似乎在忍耐著什么：“睡衣和毛巾，你沒拿。”</br> 蘇念北也有些尷尬，哦了聲，準備將門打開點兒。剛才沒注意看，現在才發覺衛生間的門居然是磨砂玻璃的，而且衛生間正對著客廳沙發位置。</br> 雖然看不清里面具體情況，但大致輪廓從外面還是可以看到。</br> 意識到這點，蘇念北聲線也因緊張而不穩：“......不用了。”</br> 外面沒了聲音。</br> 洗完澡，蘇念北直接將原本的衣服重新穿上，出了浴室。</br> 秦野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茶幾上放著晚餐，應該是餐廳剛剛送過來的。</br> 為了緩解些尷尬，蘇念北假裝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平靜走到他身旁坐下，湊近茶幾處聞了聞，轉向秦野，彎唇：“好香。你點了什么？”</br> 秦野抬眸，剛準備回答。</br> 視線不自覺落到她身上。</br> 順著他的視線，蘇念北低著眼看了下自己。</br> 因為沒有用毛巾擦拭，此時她的校服貼著身子，勾勒出身體原始的輪廓，就連內衣的形狀，也都若隱若現。她立即抬眼，想告訴秦野轉過身別看自己。</br> 就瞥見他喉結非常急劇的滾動幾下。</br> “蘇念北。”他主動低下眼，讓自己視線挪開，“你這是故意的么。”</br> “......”</br> “知不知道，什么是未成年不宜。”</br> 蘇念北腦子瞬間短路，她張張口，無意識說一句：“你說過，不會亂來。”</br> “你還挺相信我。”原本緊繃的神經，因她這句話更加緊繃，秦野脊背僵直，勉強笑了聲，“我有理性不亂來。可也，”他停了會，艱難道，“會有生理沖動。”</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