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鬼屋出來后,秦野神色一直不太對勁。</br> 蘇念北看他不說話，也不敢開口，默默跟在他身側。鬼屋里發生的那件尷尬事情,在她腦子里揮之不去。</br> 手心里隱約還殘留著滾燙的溫度。</br> 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她。</br> 剛才她確實吃了他的豆腐。</br> 覺得很愧疚。</br> 蘇念北悄悄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秦野,他目視著前方,唇線繃的緊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氣。</br> 總得找個方式,表達一下她的歉意吧。</br> 畢竟，剛剛她的行為、真的好像一個......流氓。</br> 走了一會，他們來到游樂園中心地帶，這一塊有賣很多小吃。</br> 這些日子在酒吧兼職駐唱，老板給的薪水不算低，她手里也存了些零花錢。</br> 要不,請他吃點東西,算作補償。</br> 蘇念北故作輕松，當做什么事也沒發生,她指向一旁賣烤腸的小攤,主動和秦野說話：“你想吃那個嗎？我請你。”</br> 秦野撇頭看一眼,面色更加難看了。</br> 蘇念北莫名：“怎么了？不喜歡吃嗎？”她環顧一圈四周,旁邊還有賣臭豆腐的,香氣四溢，又指著臭豆腐攤子,她再次問,“那,吃臭豆腐？喜不喜歡？”</br> 盯著蘇念北清澈無比的一雙眼睛幾秒,秦野唇角稍稍彎了下。</br> “蘇念北。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他語氣很欠揍,“就是想提醒我，你剛才吃我豆腐？還摸——”</br> 不方便說出口的話被吞回去，他喉結滾動一下，“是不是？”</br> 原本她真的只是單純想請他吃烤腸和臭豆腐。</br> 被這么一點撥。</br> 她的動機怎么看怎么不純潔。</br> “不是。我就是，”她僵硬回答，“想補償你而已。沒有想那么多。”</br> “補償？”秦野眼睫垂下，遮住笑，“同桌，有些事一旦做了，就算不是故意，也是要負責的。”</br> “......”蘇念北不可思議看他，“負責？”</br> “啊。”秦野嗤笑一聲，散漫道，“當然了。”</br> “......”</br> “至于具體怎么負責，”他目光灼灼看進她眼睛，“等高中畢業了，我再告訴你。”</br> 蘇念北撇開眼睛，心里說：“難不成還要以身相許。”</br> 被這個突然就冒出來的想法嚇到，她馬上甩甩頭，目光放到地面上，生怕這個怪異的想法從眼底流露出被秦野看到。</br> -</br> 自從上次和秦野一起去了一趟游樂園，蘇念北月考前的心里壓力確實減輕不少。</br> 一個星期后，月考如期而至。</br> 月考第二天上午，考完理綜，黎曼站在考場教室門口等蘇念北。</br> 見她出來，黎曼建議：“今天咱們去校外吃吧，不想吃食堂了。”</br> 蘇念北：“好的。”</br> 校外一家米粉店。</br> 蘇念北和黎曼各點了份米粉，坐在餐桌旁邊聊天邊等的時候，從門外走進來三個女生。蘇念北微抬眼，正好對上楊奕婷的目光。</br> 她平靜撤回視線，繼續和黎曼討論著上午剛考過的理綜。</br> “唷。我說這家店怎么一股子茶味呢。”楊奕婷走過來，隨手拉了個凳子，坐在蘇念北桌邊，“原來是你在啊。心機婊。”</br> “罵誰心機婊呢。”黎曼不高興。</br> 楊奕婷看眼黎曼，跟在她身后的兩個女生也坐下，其中一個女生見黎曼搭腔，道：“我們奕姐又沒說你，你他媽上趕著給自己扣帽子？”</br> 黎曼：“好好說話。”</br> 楊奕婷笑：“和心機婊、還有心機婊的朋友說話，我們犯不著用好語氣。”她側頭，對著蘇念北，“你說是吧，心機婊同學。你可真了不起啊，這么能裝，奧斯卡是不是還得給你頒個獎。”</br> 蘇念北不想惹事，盡量忍下來，對黎曼提議：“我們坐那邊吧。”</br> 黎曼點頭。</br> 兩人準備換去另一桌。</br> 楊奕婷扯住蘇念北校服：“別走啊，咱們也算認識了，坐一個桌不是挺好么。”</br> 將校服從楊奕婷手里拉出來，她語氣平淡：“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很幼稚。”</br> 楊奕婷不屑道：“我幼稚？我邀請你坐一個桌就是幼稚啦？你哪來的逼臉這么說我？”</br> 黎曼在一旁忍不住補充：“就你這樣，也難怪秦野看不上你！”</br> 被這句話刺激到，楊奕婷瞬間火大，抄起一瓶醋指著黎曼：“我和她說話，礙你什么了？你他媽在一邊刷什么存在感！”</br> “怎么，你還想打人啊？”黎曼也不服軟。</br> 擔心事情愈演愈烈，蘇念北立刻拽住楊奕婷握著醋瓶的手，冷靜問她：“你到底想怎么樣？”</br> “我想怎么樣我沒告訴過你？”楊奕婷看她，“早說過了，叫你離秦野遠點，聽不懂人話是吧？”</br> 店里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們，那眼神，就像看動物園里的動物表演一樣。</br> 蘇念北按捺住所有情緒：“你喜歡他就追，在這找我茬沒用。”</br> “我再怎么追，也遭不住你這種狐貍精會勾引人啊。”</br> 聽到“狐貍精”三個字，蘇念北心口堵了一下。</br> 正要說話。</br> 一道聲音在門口響起：“有病么你。”</br> 所有人看過去。</br> 秦野走進來，站到蘇念北旁邊，一把扯下楊奕婷手里的醋瓶，低眼瞧著她，“要吃飯就吃，不吃滾，行不行？”</br> 店里人很多，秦野這句話音量也不小，楊奕婷登時下不來臺。</br> 她面色難看至極：“你這是維護她？你難道不知道學校貼吧帖子里怎么說的，她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單純，心機不知道有多深。”</br> “別以為我不知道。”秦野冷冷地說，“那帖子是你找人寫的。”</br> 楊奕婷眼神躲閃一下，爾后堅定：“是又怎么樣。那上面有說錯嗎？她可不就是這么做的？有冤枉她？”</br> 黎曼瞪大雙眼：“你這人怎么這樣啊，胡亂揣測別人，還找人發帖子，安的什么心！”</br> 楊奕婷吼她：“你他媽閉嘴！”</br> 蘇念北明白了。</br> 上次秦野問黎曼，數學卷子那事是告訴了誰，原來就是順水摸魚找到發帖子的人。</br> 后來帖子被刪了，原樓主重發一個道歉帖，估計也是他在背后幫忙推進的吧。</br> 楊奕婷道：“秦野，我今天就問你一句。你上次和我說的，你不想談戀愛那句話，現在還算不算數？”</br> “憑什么告訴你。”</br> “只要你告訴我，”楊奕婷仰頭看著他表情，“你現在還是不想談戀愛，我保證以后不纏著你。”</br> 秦野沒回答。</br> 楊奕婷：“你不是覺得我老煩著你嗎，你說你不想談戀愛啊，說了我就死心了。”</br> 沉默一陣，秦野壓低聲音，道：“我想談戀愛，也不會和你。”他看眼四周，所有視線瞬間撤回去，秦野再次降低音量，“楊奕婷，非得要在這么多人面前丟面子？”</br> 楊奕婷氣哭了：“你這頭一次喊我名字，就為了和我說這個。”</br> 好歹是作為學校貼吧評選出的附中校花。</br> 楊奕婷也有自己的尊嚴。</br> 她抹去淚，看眼蘇念北，視線移回到秦野臉上。他眉宇間永遠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似乎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足一提。</br> “秦野，希望有一天，你也會被人狠狠甩開。也讓你嘗嘗，尊嚴和滿腔熱情被人狠狠踩在腳底是什么滋味。”</br> 說完，楊奕婷和另外兩個女生離開米粉店。</br> 蘇念北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很久，腦子里自動播放著她最后那句話。</br> 秦野這樣的人。</br> 怎么可能會允許自己的驕傲被人踩在腳底呢。</br> -</br> 下午考完試，比平常早一個半小時放學。蘇念北和黎曼約著一起去看了場電影。</br> 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一場意料之外的秋雨把她們困在影院門口。</br> “怎么突然下這么大雨！天氣預報也沒說啊！”黎曼挎著包直跺腳，“回去晚了我媽肯定又要罵我。”</br> 蘇念北打開書包，拿出一把傘：“我這兒有一把，給你用吧。”</br> 自從暑假那次從圖書館回來淋了雨后，她就習慣在包里備一把雨傘，以防不時之需。</br> “那你呢？”黎曼問。</br> “沒關系。我回去晚了，我媽媽也不會說我的。”蘇念北溫和道，“放心吧。等會雨小點，我就去找個地方買把傘。”</br> 黎曼咬了下唇：“真的？你媽媽真不會罵你？”</br> “真的。”</br> “那，那我先走。”黎曼接過雨傘，撐開，“你真不會被罵吧？”</br> 蘇念北唇瓣彎起淺淺的弧度：“不騙你。趕緊回去吧。”</br> 黎曼又磨蹭了一會，才撐著傘走進雨幕里。</br> 雨越來越大，晚風吹斜雨線往影院門口灌，地板已經打濕一大片。</br> 蘇念北抱著書包往角落里縮了縮。</br> 秋風裹挾驟雨席卷了整座城市，溫度也仿佛一瞬間降低幾個度，大雨使得天色暗的比平時早，街道兩側的路燈亮起來，與四周霓虹燈遙相輝映，一同泛著冷意。</br> “操！突然下這么大雨！給老子衣服淋個透濕！”</br> “大哥，咱來這先躲躲。”</br> 右側來了一群人，穿的花里胡哨，頭發染成五顏六色，步履匆忙從雨霧里跑過來。</br> 他們站到蘇念北前面。</br> “給老子來支煙。”</br> “大哥，煙濕了。”</br> “真他媽諸事不順！”</br> 蘇念北記憶力一直很好。所以，在這群男生跑過來的剎那，她就認出了他們，是那天在巷口和秦野打架的那群人。</br> 紅頭回頭瞟了眼蘇念北，不耐煩對她說：“往那邊靠靠。”</br> 顯然，他還沒認出她。</br> 因為上次假裝報警的事，蘇念北擔心被這些人報復，下意識悄悄往旁邊挪，盡量不引起他們注意。</br> 紅頭等人退到最角落里避雨。</br> 手指攥緊書包帶子，蘇念北抬眼朝雨幕看過去。如果現在出去，頂多被淋濕，但要是被紅頭認出她，恐怕......手不自覺落到下腹處，被紅頭踢過一腳的痛覺重新占據她的思緒。</br> 抿抿唇，她抬腳正欲離開。</br> “大哥，那丫頭——”</br> 一旁響起的男聲，如同一把鈍物敲擊后，在她腦子里發出了低沉嗡聲。</br> 她腳步頓住，等待下一句。</br> “——咱是不是見過。”</br> 蘇念北心里的一根弦一下子緊繃起來。</br> 隨著紅頭的靠近，他滿身的煙味擠進蘇念北鼻中。</br> “豁。還真是。”紅頭走上前，仔細瞧了瞧蘇念北，“不是冤家不聚頭啊，真讓老子又碰到你了。”</br> “你他媽上次牛逼啊。敢報警抓老子。”紅頭語氣兇狠，嘴里咬著根煙，煙被雨打濕了，沒辦法點燃。</br> 蘇念北壓住心底的懼意，直視他的眼睛：“我不認識你們。你認錯人了。”</br> “臭丫頭挺會裝啊。”紅頭冷笑，朝一旁揮手，幾個人圍上來擋住蘇念北的路，“看你是個女的，老子不打你。走，陪哥幾個吃個飯，這件事就算了了。”</br> “對對對，和咱吃個飯唄妹妹。”有人起哄。</br> “操，老子在道上混了這么多年，還沒和學生妹吃過飯呢！這一身校服穿得真他媽純！哈哈哈！”</br> “瞧你他媽這點出息。”</br> 此時天完全黑下來。</br> 周圍的人并不多。</br> 有三兩個避雨的人聽到這邊動靜，看過來，紅頭罵一句：“老子們和朋友說話，你們看什么看，找死呢！”</br> 落到這邊的視線被重新收回。</br> 蘇念北極力克制住害怕情緒，記得沒錯的話，離這家電影院不遠的地方有個派出所。</br> “就只是吃個飯，是吧。”她聲音細細的，卻十分鎮定，融化在飄進來的雨絲里。</br> 紅頭等人聽她這么說，互相使個眼色，其中一人道：“真就只吃個飯。同學別怕啊，哥哥們又不是壞人。”</br> 她白皙的臉上沒有展現出任何異常，抱緊書包，悄無聲息地掏出手機：“那等雨小一點再走。行不行。”</br> 幾個小混混一口應下來。</br> 開始他們還很有耐心的邊插科打諢邊等著。二十多分鐘過去后，紅頭有些不耐煩，使喚人去買傘。</br> 蘇念北攥著手機的掌心有了汗意，在一旁避雨的兩三個人中途已經離開。</br> 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她偷偷看眼手機屏幕，然后有些緊張的望向雨幕里。</br> 派出所離這兒，應該不遠吧。報警短信已經發出去這么久，警察怎么還沒來。</br> 十分鐘左右，那個被差去買傘的混混回來了。他手里沒拿傘，一路小跑過來，隔著好幾米遠就對著紅頭大喊：“大哥，這他媽附近有警察！”</br> 紅頭罵了句臟話，沖過去扇了他一巴掌，低喝：“你他媽不知道小點聲，生怕警察不知道咱犯過事？”</br> 他話音剛落，十幾個拿著警棍的警察從街角出現。</br> 現在跑肯定來不及，幾個混混只好裝作沒看到警察，虛晃著身子，頭朝一邊偏，似乎只要他們不去看警察，警察就發現不了他們。</br> 紅頭重新退回到影院門口，在蘇念北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老實點。”</br> 蘇念北沒作聲。</br> 過了一會，紅頭往蘇念北身后靠過去，視線偏了偏，恰巧看到警察已經走過來，其中一名警察警棍一指：“別藏了，你那么大塊頭也能藏得住？”</br> “警察叔叔，你在說我嗎？”紅頭立馬滿臉堆笑，指了指自己的臉。</br> “不是你是誰，趕緊的都過來，跟我們去派出所一趟。”</br> “什么情況啊叔叔，我們是好學生，你們不能亂抓人啊！”他拉了下蘇念北校服衣角，“這我同學，咱在這避雨呢。”</br> “她你同學？”</br> “啊，可不是。”</br> “是你同學，人還報警說你們騷擾她？別擱這耍嘴皮子，跟我們去派出所。”</br> -</br> 蘇念北跟著去派出所簡單做了下筆錄，警察就讓她回去了。</br> 到家時，康凌珍在做晚飯，聽見玄關處的動靜，她頭沒有抬，聲音從廚房飄出來：“今天放學這么晚？”</br> “在教室里多坐了會，還有路上堵車，所以回來晚。對不起媽媽，下次我早點。”</br> 康凌珍嗯了聲，沒再說話。</br> 蘇念北換好室內拖，把書包放回房間，走進廚房。</br> 熟稔的拿起水池旁的西紅柿洗著，躊躇一會開口：“媽媽，最近能不能送我上下學？”像是猜到康凌珍下一句說什么，她立刻解釋，“去附中的公交車改路線，我沒辦法坐公交了。”</br> 康凌珍納悶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改路線？”</br> 蘇念北：“不知道，好像是中間有段路在施工吧。所以公交不走那了。”</br> 康凌珍接過蘇念北遞來的西紅柿放到砧板上：“不能換乘？”</br> “轉公交的話，我擔心會遲到。”</br> 康凌珍想了想：“早上讓你姜叔叔送你，下午放學不著急回來，自己換乘。你姜叔叔下午抽不出時間接你。”</br> 猶豫會。</br> “那，媽媽，你可以來接我嗎？”她小心翼翼的問。</br> 康凌珍手上動作停住，瞧向蘇念北好一會，才語重心長道：“小北，你姜叔叔生意做得不好，媽媽找了份工作，一整天都要上班。你能理解媽媽嗎？”</br> 蘇念北沉默下來，沒再堅持：“好的。那，我放學自己轉公交回來。”</br> 第二天早上，姜維開車送蘇念北上學。</br> 停車等紅綠燈的時候，透過后視鏡，姜維瞧向后座的蘇念北。</br> 小姑娘乖巧坐在后面，安靜的像個瓷娃娃，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br> “小北。”姜維開口，“是不是有什么心事？”</br> 蘇念北回神，搖搖頭。</br> “那怎么騙媽媽和叔叔，公交車改路線了？”剛才一路上，姜維沒有看到有施工路段。據他所知，去附中的公交車也并沒有改路線。</br> 被人看穿自己的謊話，蘇念北羞愧低下頭，懨懨道：“叔叔對不起，我騙了你們。能不能別告訴媽媽。”</br> “那你能告訴叔叔，為什么要這么說嗎？”姜維轉過頭猜測，“是搭公交太累了？”</br> 蘇念北默然。</br> 昨天傍晚離開派出所之前，她看了眼紅頭。</br> 他側頭看過來的眼神里滿是狠戾，眉頭連同臉上的刀疤一起皺起來，看上去就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br> “等老子放出來，看我不弄死你。”他惡狠狠的、用唇語對她如是說。</br> 她不敢告訴康凌珍自己不小心惹上這群人，又擔心獨自一個人再遇到他們，擔心被他們報復，那種從心底衍生出來的恐懼與無助感，真的很害怕再體驗一次。</br> 所以，她只好編了個謊話，希望有人接送自己上下學。</br> “小北？”姜維喊她，將她思緒拉回。</br> 手指絞了下校服衣角，蘇念北點點頭，嗯了聲：“擠公交車有點累。叔叔你沒生氣吧？讓你這么早送我上學。”</br> 姜維哈哈一笑：“叔叔不會生氣。以后這些話你就直說，”似乎明白了蘇念北在擔心什么，“你是怕你媽媽生氣？”</br> “......嗯。”</br> “小北，有些話叔叔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姜維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br> “......叔叔您說。”</br> “你媽媽她......”姜維說的話有些哽咽，“她生病了。偶爾對你發脾氣，也只是因為病情復發。不是不愛你不疼你，知道嗎？”</br> 眼淚不受控制吧嗒落下。</br> 蘇念北聲音有些啞：“媽媽她，生什么病了？”</br> “抑郁癥。自從你爸爸過世，她就得了這個毛病。”見蘇念北眼睛濕漉漉的，姜維探身摸摸她的頭，“別擔心。叔叔會好好照顧她的。”</br> -</br> 媽媽得了抑郁癥。</br> 她才知道，原來爸爸的去世，給媽媽造成了這么大精神創傷。</br> 媽媽并不是不愛她，只是生病了。她應該更懂事的。</br> 沒有什么時候比現在，更想要迫切的長大。</br> 長大后，她就有能力照顧媽媽了。</br> 由于是國慶節放假前一天，加上月考剛剛考完成績又還沒出來，班上的同學沒什么學習的心情。</br> 下課的時候，大家紛紛討論著國慶節去哪玩。</br> 蘇念北平時不怎么說話，今天的話尤其少。</br> 秦野勾頭看過來：“同桌，心情不好么？”</br> 蘇念北興致不佳的接話：“沒有。”</br> 以為她在擔心月考成績，秦野道：“不是說了，考得不好找我。擔心什么。”</br> “找你，你能把我成績改了？”蘇念北弱弱來一句。</br> “那倒不能。”秦野笑笑，然后湊近，在她耳邊小聲說，“不過，我可以單獨給你輔導。直到把你成績帶上去。”</br> 蘇念北沒反駁什么。</br> 他這么說，還挺讓人信服的。他應該完全有能力把她成績給帶上去。</br> “國慶打算干嘛？”秦野問。</br> “在家、或者去圖書館寫作業。”</br> “這樣啊。”他尾音繾綣起來，“那去圖書館？”</br> 蘇念北看他。</br> 秦野撐著頭，伸出一指蹭了蹭鼻子，壓著調子：“一起。”</br> 蘇念北立刻把視線轉過來盯著書。</br> “可以不？”他又問一遍。</br> “到時候再看。”蘇念北小聲說，順便拿起筆，開始胡亂在書上寫寫畫畫。</br> “蘇念北。不是說好了，”他停頓下，看眼四周，然后湊近一點，同樣小聲，“給我個考核期？”</br> “......”</br> “我總得有機會表現不是？”</br> 想起那天操場邊秦野的告白。</br> 蘇念北的臉又不爭氣的紅了。靠近秦野那一側的耳朵，因沾到他言語間的鼻息而滾燙。她抬手，假裝不經意去撐頭來遮掩。</br> “別遮了。”秦野低低地說，“我都看到了。”</br> “......”</br> “好紅。”</br> “......”</br> “蘇念北。我第一次追人，給個機會。好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