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說什么?</br> 是我暗戀你?</br> 我、暗、戀、你。</br> ???</br> 蘇念北腦子嗡嗡的,像是有無數只蜜蜂在耳邊振翅。</br>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會暗戀她呢?</br> “你是說......”</br> “嗯。”秦野直了直身子,從槐樹下走過來,靠近,重復一遍,“是我暗戀你。你沒聽錯。”</br> 他的氣息裹著正午空氣里的熱流,一點點鋪灑在她臉頰、耳側,皮膚如同被點燃般,發燒發燙,恍若下一刻就要融化在熱浪里。</br> 槐樹枝葉被熱風吹得四處搖晃著,發出簌簌聲,一下下敲擊在她的心上。</br> 蘇念北一時間不知道應該給出點什么反應。</br> 可秦野似乎還在等著她說點什么。</br> 手心里攪出些許汗,蘇念北大腦空白,嘴巴不受控制吐出幾個字:“為什么,暗戀我。”</br> 秦野思考片刻,語氣誠懇,說出的話卻不怎么靠譜的樣子。</br> “大概是——見色起意。”</br> “你是我,”他微頓,聲線也不怎么正常起來,補充,“僅有一次的見色起意。”</br> 這些天他不是沒有思考過,自己對于蘇念北的一些異常表現,到底是因為什么。</br> 總是不自覺想看她、想逗她、想找她說話、想對她好。這些行為以前從沒有過,所以他考慮很久,才確定,這是喜歡。</br>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不需要理由。</br> 但如果非要找一個,他想,或許從那天人行道上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與眾不同,就像生命里注定要出現的那個人來到自己面前,讓人手足無措;又或許是那天在酒吧,被她過分干凈卻撩人的音色吸引,心臟生平第一次跳的那么快。</br> 無論哪一點。</br> 說白了。</br> 大致就是見色起意。</br> 總之,他現在確定了。他很喜歡蘇念北。</br> 就像季言白說的。他很想成為名正言順、照顧她的那個人。</br> 見色起意。</br> 被這四個字燙到,蘇念北臉頰迅速攀上紅意,暈染開,蔓延至耳根。</br> 她白皙的耳垂,在太陽照射下紅得近乎透明。秦野視線不受控制、落到她耳垂處那一抹粉肉上。</br> 喉結不自覺上下輕輕滾動兩下。</br> “蘇念北。”秦野將其中一只插在兜里的手拿出來,低著眼伸出兩指碰了碰鼻子,“我這也是第一次跟人表白。”</br> “......”</br> 他聲音透著蠱惑,“能不能,給點反應啊。”</br> “......”</br> 蘇念北心里亂糟糟的,直接說出自己此時的想法,細膩的聲音漂浮在空氣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反應。”</br> “以前沒被人告白過?”他問。</br> “有的。”蘇念北也不隱瞞。</br> “那你被別人告白的時候,怎么反應的?”</br> 蘇念北抬眼:“直接拒絕。”</br> 秦野噎住。</br> 半晌,他又問:“要不要試著,喜歡我啊?”</br> 蘇念北猶豫著,校服衣擺都被她攥出層層褶皺,好一會才擠出幾個字:“高中不能談戀愛。”將目光從秦野臉上稍稍移開,她小聲說,“會影響學習。”</br> “哦。”</br> 秦野認可點頭,舌尖抵了一下腮,“高中畢業以后呢?”</br> 蘇念北依舊不敢看他表情。</br> “畢業之后,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他追問。</br> 蘇念北咬著唇,從喉嚨里咕噥出含糊不清字眼:“到時候再看看。”</br> 秦野笑笑:“你這還有考核期呢?”</br> 蘇念北胡亂嗯一聲。</br> “行。”秦野視線掃一圈周圍,中午的操場上除了他們沒有旁人,目光回到蘇念北臉上,他聲音仍有些啞,此時卻多了許多溫柔,他俯身湊近,低低地說,“那我一定好好表現。”</br> -</br> 兩人一起從操場回教學樓,走到一半,秦野說自己還有點其他事,讓她先自己回教室。</br> 原本蘇念北還擔心,因為貼吧帖子的事情,兩人一起回教室會被人議論,而她最不喜歡受到人家過多關注,一路都在想要不要找個理由和秦野分開走。</br> 沒想到他剛好有事。</br> 蘇念北松了口氣。</br> 剛進教室,黎曼就又把她拉出去。</br> 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黎曼一個勁和她說對不起。</br> 蘇念北彎彎眼睛,溫聲道:“干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錯。”</br> “是我的錯。秦野數學試卷不小心被你裝回去那事,我和高一一個同學聊天時提及過。”黎曼帶著哭腔,“真沒想到這事就這么流傳了出去。對不起,我也才知道這事被人放到了貼吧帖子里說。”</br>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br> 蘇念北安撫她:“真沒事的,不怪你。”</br> 正說著。</br> 另一道聲音響起。</br> “告訴誰了?”</br> 聞聲,蘇念北和黎曼一起望過去。</br> 秦野從教學樓另一側的廊口上來,此時站在蘇念北旁邊,問黎曼,“這事,你告訴誰了?”</br> 黎曼走神須臾,說出一個名字。</br> 得到答案后,秦野什么也沒說,視線掠過蘇念北,停了下,慢悠悠朝教室走過去。</br> -</br> 三天后,貼吧里那個關于秦野和蘇念北的帖子被刪除了。</br> 取而代之的,是發帖樓主的公開道歉帖。</br> 隨著月考的即將來臨,學生們忙著準備月考,這件事的熱度也慢慢退散。</br> 附中重點班采取優勝劣汰制度,如果連續三次月考成績吊車尾,會面臨被重點班淘汰的風險。蘇念北擔心自己發揮不好,每天壓力都很大,除了拼命背誦知識點拼命刷題,她不知道如何轉移這種焦慮感。</br> 放學后,和往常一樣,蘇念北選擇留在教室多坐一會刷刷題,以此避開人流量高峰期。</br> 意外地,秦野今天也沒有一放學就回家。</br> 刷題間隙。</br> 蘇念北抽空瞟一眼一旁正在玩手機的秦野,默默嘆口氣。</br> 怎么人就一點壓力都沒有呢。區別也太大了。</br> 發覺蘇念北停了筆,秦野看過來:“要走了么?”</br> 此時教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看眼黑板旁邊的電子鐘,蘇念北輕輕嗯一聲:“你怎么也還沒走?”</br> 秦野收起手機,笑笑:“等你。”</br> “......”蘇念北撇過眼,“我們好像,不同路吧。”</br> “帶你去一個地方,”秦野沖她課桌上那堆滿的試卷抬抬下巴,“放松放松。怕你學傻了。”</br> “......”</br> 十幾分鐘后,校門口。</br> 秦野遞給蘇念北一頂頭盔,她猶豫著問:“你今天騎摩托車上學的?”</br> 手指勾起頭盔鎖扣固定,聽這話,他笑了聲:“你管這叫摩托車?”</br> 蘇念北愣住,聞言又看了眼面前這輛純黑色大摩托,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才說:“不是嗎?”</br> 一對修長筆直雙腿撐著地面,秦野看眼身下這輛最新款哈雷戴維森重機,想了一會,好笑的接話:“也對。也可以這么說。”</br> 只是沒怎么聽身邊的人這么叫過。有些意外。</br> 蘇念北覺得莫名其妙,秦野見她不動,索性側過身來,拿起她手里的頭盔替她戴好:“上來。”</br> “馬上要考試了。”她說。</br> 秦野伸手扯過她的書包,掛在自己前面,散漫道:“放心。你這次要沒考好,盡管找我。”</br> 不知道為什么,因秦野這句話,她居然真的安心不少。</br> 躊躇一會,蘇念北還是坐到秦野摩托后座上,他身子前傾,雙手隨意搭在摩托把手上,原本坐的松散的身體,由于蘇念北的上車而繃直。</br> 機車發動后,巨大的轟鳴聲遮掩些少年嗓音里的緊張感:“扶好。”</br> 蘇念北抿抿唇,雙手去拉他的校服,過一會,秦野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稍稍一帶,蘇念北毫無防備地環上他的腰。</br> 少年腰線精瘦有力,沒有絲毫贅感,隔著一層薄薄的校服,能感受到他腰間的溫度。</br> 蘇念北的臉蹭的一下紅了。</br> 她的雙手就那么環著他的腰,一動也不敢動,秦野的聲音在晚風中彌散:“抓緊了。”</br> “嗯。”她低低應聲,“好的。”</br> 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br> 機車在道路上飛馳,周圍景象抽成一條粗線、流水般從眼前劃過,夜晚的風在耳邊嗡鳴,吹得兩人校服獵獵作響。秦野開車就和他名一樣野,速度快到蘇念北感覺心臟下一秒要從身體里蹦出來,下意識收緊環在他腰側的雙手。</br>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她的緊張。</br> 車子速度忽然放慢一點。</br> 慣性作用,蘇念北一下子撞到他的背上,身體敏感的部位不小心與少年脊背骨骼接觸,羞恥心瞬間在腦中炸裂,她噌的一下坐直身子以拉開距離。</br> “別亂動。”秦野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有些生硬又有些顫,“危險。”</br> 不到半小時,車子停在一家游樂園入口處。</br> 秦野找好停車位,買了票,和蘇念北一起進去。</br> 夜晚的游樂園依舊熱鬧非凡。</br> 大擺錘、過山車項目處傳來一陣又一陣尖叫聲。</br> “走。”秦野揚眉,往大擺錘項目那走,“去放松一下。”</br> 看著被甩來甩去的一群人,蘇念北腳步停下,指著另一邊:“先去鬼屋吧。這個,我害怕。”</br> “鬼屋就不怕了?”</br> “不怕。”蘇念北很有信心,“我知道那是人假扮的。”</br> 秦野笑了笑:“行。”</br> 鬼屋是單獨收費的,收費處光很暗,就連音樂都隱約透著一股子森然感。</br> 看著打扮成白無常樣子的收費員,蘇念北做了個吞咽的動作。</br> “怕不怕啊?”秦野又問一遍。</br> 好像,還是有點怕的。</br> 但是,相比大擺錘、海盜船和過山車這種危險性大的項目,蘇念北覺得鬼屋更能接受一點,于是堅持點點頭:“不怕。”</br> 買完票往鬼屋入口走,鬼屋是十人一組,等里面的十個人出來,剩余的十個人才能進去。</br> 排隊的時候,秦野說:“等會怕的話,就拉著我衣服。我就在你旁邊,記住沒?”</br> 蘇念北點頭。</br> 排了一會隊,輪到蘇念北和秦野這一組。</br> 兩人走在隊伍最后面,甫一進去,像是一個類似廢棄精神病院的病房,墻壁上有一個大大的血色手印,白色布單上染著鮮紅一片,有女人披頭散發坐在那抽泣。</br> 蘇念北撇過眼不敢去瞧她。</br> 繼續往里走,穿過一條暗黑長廊的時候,蘇念北總覺得有人在她耳邊吹著冷氣。</br> 她下意識將身子往秦野身旁縮。</br> “蘇念北。”秦野喊她一聲,“那是空調機呢。你怕什......”</br> 秦野話音還飄著空氣中。</br> 前方傳來女生尖叫與驚呼聲,打斷了他的話。下一刻,一群人熙熙攘攘從前面退回來。</br> 有女生好像被嚇哭了,說話都不利索,邊往后退邊喊:“前面的門被關上了!太可怕了!我不想往前走了!嗚嗚嗚!”</br> 緊接著。</br> 砰的一聲。</br> 蘇念北聽到后面也有一道巨大的石門被關上。</br> 甬道里原本就微弱的白熾燈光開始一閃一閃,然后啪的一下,燈滅了。</br> 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見。</br> “秦野。”蘇念北小聲喊。</br> “我在。怕的話,拉我衣服。”</br> “嗯。”</br> 隊伍里的人全在竊竊私語,像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在等待著未知的恐懼。</br> 不一會。</br> 靠近蘇念北身側的一道墻壁如同紙一般被撕碎,一顆巨大的女鬼頭顱彈出,燈光從頭顱上面打下來,能看到鬼頭上皴裂的皮膚,以及翻白的雙眼,鬼魅聲不絕于耳。</br> 隊伍里的尖叫聲響徹整個長廊。</br> 蘇念北也被嚇了一跳,與其他女生不太一樣,恐懼的時候她往往說不出話。</br> 燈光重新滅掉,前面的門打開,他們只能繼續往前走。</br> 經過剛才突然的驚嚇,蘇念北打算去拉秦野的衣服。</br> 周圍太黑,她只能憑著感覺去摸索。想象著秦野站的位置,她伸手,很快摸到一塊布料,下意識就攥緊。</br> 身旁的人腳步驟停,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將她的手朝上面移動。</br> 蘇念北不明所以。</br> 秦野的聲音啞的不像話,像是努力穩住自己氣息,他緩緩說:“蘇念北。你摸哪呢。”</br> “?”</br> 蘇念北后知后覺發現,自己剛才,似乎,摸到了一個凸起的地方。</br> 一下子反應過來,她也緊張了:“對,對不起,我看不到所以,亂摸的。”</br> “別趁著這里黑,”他尾音拖著,不太自然,“就吃我豆腐。”</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