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里戲虐意思明顯,蘇念北也不是高中那會的她,自然知道秦野這是在開玩笑。</br> 大家都成年了,還總是這么逗她,真當她每次都會投降嗎。</br> 她穩了穩心神,梗著脖子僵硬的接話:“如果說負責的話......你才應該要對我負責吧......”</br> 秦野笑:“怎么說?”</br> 蘇念北氣勢不太足:“......雖然說,那是我主動,可是,你還......”</br> “什么?”秦野挑眉。</br> “你還,伸舌頭......那這不是說明,你當時,挺享受的嗎......”越說到后面,蘇念北臉上越燙,“你這也算,反過來占我便宜吧......不也應該要負責嗎......”</br> 聲音越來越小,到后面,只剩點氣音游離著。</br> 果然。</br> 她的臉皮還是沒那么厚。</br> 秦野沒說話。</br> 蘇念北悄悄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他靠在沙發椅上,好像正在沉思。</br> 過了會,秦野唇角一勾,反過來問:“原來你還知道,接吻時伸舌頭是享受呢?!彼麘醒笱蠖嗽斨?悠哉補充,“這么說,你當時不會伸,是假的?”</br> “......”</br> “蘇念北,你挺會啊?!鼻匾按浇菗P起,身子朝前傾點,一手支頭,壓著調低聲說,“就這么,成功的讓我上了鉤。”</br> “......”</br> “不過呢,”他心情很好地說,“既然你要讓我負責,那也不是不可以?!?lt;/br> “......”</br> “說吧。”秦野目光灼灼看她,尾音繾綣起來,“想讓我,怎么負責?”</br> 蘇念北噎住。</br>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時,擱在桌上的手機震動,她松了口氣,馬上拿過手機。</br> 看到來電顯示時,蘇念北剛松的氣重新提起來,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br> 劃過接聽。</br> 康凌珍的主治醫生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蘇小姐,你媽媽今天精神狀態不太好。現在有空過來一趟嗎?”</br> “好的,我馬上過去。”</br> 蘇念北起身,拿起圍巾和包,秦野也站起來:“怎么了?”</br> “我媽媽那出了點問題,現在得過去一趟?!彼Z氣有些急。</br> “我送你過去?!?lt;/br> 想了想,蘇念北點點頭。</br> -</br> 迅速趕到醫院后,秦野將車停在住院部門口,讓蘇念北先下去,自己再去車庫停車。</br> 蘇念北匆匆進了住院部,上了六樓,徑直朝康凌珍所在的病房走。</br> 康凌珍的主治醫生站在病房門口,正和護士說著話,瞥見蘇念北后對她點了下頭。</br> “醫生,我媽媽出了什么事了?”蘇念北走近,因為走得急,聲音不太穩。</br> “蘇小姐,過來這邊?!敝髦吾t生朝病房內看一眼,引著蘇念北往前走幾步,才說,“你媽媽病情比較嚴重,最近還有咯血癥狀。我們檢查出來是肺毛細血管前微血管瘤破裂,目前咯血量不多,但放任不管后期大咯血會很危險。”</br> 蘇念北緊張點頭。</br> “咯血量不多的情況下,我們一般會對病人采取吸氧、止血、輸血等措施,但你媽媽情況有些特殊。”主治醫生擰眉,“我們發現她有嚴重的抑郁癥。”</br> 蘇念北眼神暗了暗:“是的,我媽媽的抑郁癥有好多年了?!?lt;/br> “近期我們觀察到她有輕生念頭,對于醫院的治療不太配合?!贬t生道,“我們已經給她開過治療抑郁癥的藥,但是還需要你們家屬好好引導她吃藥,否則病情不好控制。”</br> 蘇念北點頭:“明白了醫生。我現在去勸勸她。”</br>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來,窗簾沒有關,康凌珍穿著病服側身躺在病床上,目光看向窗外,一言不發。</br> 病床旁的桌子上放著飯盒。</br> 蘇念北走過去,喊了聲“媽媽”,康凌珍沒有回應,依舊看著窗外。</br> 拿起桌子上的飯盒看了下,里面是剛買的飯,還是熱的,沒有吃,蘇念北拿起勺子舀了飯菜遞到康凌珍面前,愧疚道:“媽媽對不起,這些日子讓你一個人住在這。我上班的地方距離這有點遠,所以——”</br> “我要出院。”擋開蘇念北喂過來的飯菜,康凌珍平靜的說。</br> “等把病治好,就可以出院了。”蘇念北溫聲道,“到時候,我們還能去風景區逛逛,去吃好吃的?!?lt;/br> “我說我要出院!”康凌珍收回放到窗外的目光,看向蘇念北,加大音量說,“你聽不懂嗎!現在!你現在去給我辦出院手續!我在這一刻也待不下去了!”</br> 蘇念北放下飯盒,去拉康凌珍的手:“媽媽,你別激動。你哪里不開心,告訴我,好嗎?”</br> 康凌珍情緒有些崩潰:“我不想看到病房,不想看到白色的床單,我一看到這些,我就......”被歲月侵蝕過的一雙眼睛,沒有了年輕時的溫婉動人,眼眶里含滿淚水,“我就想到你爸爸和你叔叔,小北,媽媽不想治病了,媽媽覺得很累。”</br> 蘇念北垂下眼,將眼中的酸澀感逼回去,彎起唇看向康凌珍:“爸爸和叔叔,在天上看著媽媽,他們也希望媽媽能好好治病?!?lt;/br> “阿姨好。”一道男聲。</br> 聽到陌生的聲音,康凌珍轉身看過去。</br> 門口站著個又高又白、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生了副上好的皮相,看上去就是個沒吃過什么苦的公子哥。即使穿件純黑色外套,也斂不住周身的傲氣。</br> 康凌珍端量他一會,很快將面前的人和記憶里那個,穿一身校服、當街替她女兒打架斗毆、性情乖戾的不良少年重合到一起。</br> 秦野手里拎著剛買的果籃和一些補品,立在門口,象征性敲了兩下病房門,斂著眉、有些緊張的看向蘇念北。</br> 康凌珍沒有理會秦野,轉回身問蘇念北:“誰允許他過來的。”</br> 蘇念北收回看向秦野的視線,低聲道:“他開車,順便......”</br> “你這么多年還和他有聯系是不是!你當初怎么答應我的!!”</br> 想到當初姜維的死,就是和蘇念北招惹的這群小混混有關,康凌珍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就狠狠甩了蘇念北一耳光。</br> 清脆的響聲響徹整間病房。</br> 蘇念北白皙的臉上瞬間五道紅色指印。</br> 眼睛被這個場景刺痛了一下,稍稍瞇起,秦野掌心收緊,唇線繃直,眼神暗了下來。</br> 康凌珍的情緒再次失控,手臂重新揚起。</br> “阿姨。”秦野喊她一聲,將手里的東西放到地上,“您別動手。我走。”</br> -</br> 晚上十點多,康凌珍情緒才慢慢好轉,等她睡著后,蘇念北才拿著手機出去病房。</br> 擔心秦野因為她媽媽的話而心里不舒服,蘇念北打算給他打個電話,表示一下歉意。</br> 怕吵到病人休息,蘇念北特地出來住院部,走到外面。</br> 打開通訊錄,找到秦野的號碼撥過去,響了兩聲,對方很快接起,蘇念北囁嚅道:“秦野,對不起,今天的事......”</br> “蘇念北?!鼻匾暗穆曇舢惓厝?,“我在你后面呢。”</br> 蘇念北微愣,頓了頓,轉過身朝身后看。</br> 秦野舉著手機看過來,從離她不遠處的位置朝這邊走,過道里的燈光從他背后打過來,周身有一層淺淺的光暈。他將手機摁滅揣回兜里,很快走到她身邊。</br> “你怎么還沒回去?”</br> “等你。”</br> 借著住院部里的燈光,秦野稍彎著身子,細細瞧了下她的臉:“痛不痛?”</br> 蘇念北咬了下唇,搖頭。</br> “走嗎?”</br> “我今晚留下來,陪我媽媽?!?lt;/br> “剛給你拿了幾個冰袋?!鼻匾爸逼鹕?,沖停車庫撇撇頭,“放在車里。打算回去路上給你敷?!彼殖樕峡戳撕脦籽?,“現在去敷一下?都腫成這樣了。”</br> 蘇念北悶悶嗯一聲,跟著秦野朝車庫走:“謝謝。還有,今天的事,對不起。”</br> “你經常挨打么?”秦野問。</br> “沒有?!碧K念北如實道,“我媽媽這段時間,情緒不太好?!?lt;/br> “情緒不好,就打你?”</br> “不是。她生病了?!碧K念北嗡聲說,“抑郁癥。還挺嚴重的?!?lt;/br> 走到車庫,秦野給車解了鎖,打開副駕駛車門:“進來。”</br> “哦,好的。”</br> 秦野坐進車里,把車頂燈和暖空調打開,拿過一個冰袋,湊近蘇念北,一手虛托著她下巴,將她右側臉頰朝他這邊偏過來點,另外一手拿著冰袋,動作輕柔的敷在她臉上:“痛的話就說?!?lt;/br> “不痛?!碧K念北老實答一句。</br> “冷的話也說?!?lt;/br> “好的。”</br> 秦野沒再說話。</br> 因為離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擠進她鼻翼里,蘇念北小聲問一句:“你剛剛抽煙了?”</br> “嗯?!?lt;/br> 蘇念北抬眼,盯著他漆黑的眼看一會,總覺得像他這么干凈的人,不應該抽煙:“你從前,好像都不抽的。”</br> 秦野又嗯一聲,將冰敷袋拿開點,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冰不冰?”</br> “不冰?!?lt;/br> “替你揉會。”將視線從她右臉頰上移開,秦野看她眼睛,“介不介意?”</br> 蘇念北搖頭。</br> 兩根手指指腹落在她臉頰上,順著紅腫的指痕輕柔地打著轉,他的手指剛剛握過冰袋,此時指腹上還沾著冷氣。</br> 過了會。</br> 覺得兩人之間氣氛太過安靜,蘇念北準備找點話說:“我今天傍晚遇到黎曼了?!彼M織著語言,盡量避免直接戳穿黎曼想約他吃飯那件事,而造成黎曼與他后期相處時的尷尬,“她好像說,你們公司有聚餐吧。你沒去嗎?是不是不太好?!?lt;/br> “沒什么聚餐。”秦野毫不掩飾,“她找我一起吃個飯?!?lt;/br> “哦,這樣?!毕氲嚼杪祽偎敲淳玫氖拢K念北嘆口氣,“那你不去不太好吧,她那么幫你......”</br> 秦野手上動作停下來,瞧著她:“你想說什么呢?!?lt;/br> “......沒什么。”</br> “是覺得我煩。想把我趕緊推出去?”</br> “......沒。”</br> 秦野又盯著她表情看一會,見她并沒有表現出厭煩,語氣才和緩了點:“黎曼和我說,你在火鍋店?!崩^續替她揉著指痕,他補充,“我就過去找你了?!?lt;/br> “你晚飯吃了沒有?”蘇念北突然意識到這點。</br> “啊?!鼻匾疤迹α讼拢艾F在才想起來,關心我吃沒吃呢。蘇念北,能不能長點良心?!?lt;/br> “沒吃嗎?”蘇念北有些驚訝,他從病房出來到現在,也有三個小時左右,應該完全有時間吃個晚飯才是,“你剛剛那些時間,怎么不去吃個飯?”</br> “等你一起。”他隨意答,“你不也沒怎么吃么。”</br> 蘇念北抿了抿唇,小聲說:“你真傻?!?lt;/br> 聽這話,秦野悶聲笑起來,語調揚起:“你這什么語氣呢。聽著怎么這么幽怨。舍不得我?”</br> “嗯?!碧K念北接過話,“舍不得。”</br> 秦野神色微頓,接著若無其事拿開手,重新用冰袋替她敷著:“良心長得還挺快。”</br> “現在去吃飯?!碧K念北建議,“我臉已經好多了?!?lt;/br> “再敷會?!?lt;/br> “蘇念北?!毕肫饎偛挪》坷锬且荒?,秦野舌尖抵了下腮,聲音沉下來,“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br> “挺好的?!?lt;/br> “別人打你,要知道躲。”秦野道,“就算是父母,就算是生了病,也可以躲。知道嗎?”</br> 眼睛里的酸澀感再次襲來,蘇念北立馬去搓眼皮,接著笑著點點頭:“會的?!?lt;/br> “別總讓自己受委屈?!?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