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顧許之的態(tài)度竟然稱的上是友善,沒有平時的那種互相看不順眼,時宜沉默的在幫她收拾東西。
楚薇后知后覺的感覺到,這是離別。
收拾好最后一箱東西,顧許之和快遞一起把東西往下送,這個她住了不到一年的小屋里空空蕩蕩的,格外的整潔,也格外的沒有家的樣子。
楚薇隨便倚在身后的墻臺上,環(huán)顧了一圈,“原來我家里也可以這么干凈,以前我住的時候,各種東西亂丟,每次別人來,都說我好像住在垃圾堆里。\"
時宜彎起眸子,“其實還好,沒有那么夸張,就是稍微亂了一點。”
衣服和襪子亂飛,外賣和飲料堆積,格外的真實,格外的楚薇。
“別安慰我了好吧。”楚薇道:“我自己什么樣子,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
時宜抿唇,輕聲道:“有數(shù)你還問。”
“……”楚薇足足愣了三秒,“好啊你,都會和我開玩笑了。”她竄過去,一把摟住時宜的脖子,往下壓,兩只手撓她癢癢。
時宜笑出了眼淚,筋疲力竭趴在一邊沙發(fā)上。
“說吧,什么時候學會的?”楚薇居高臨下看著她,“別和我打岔,以前你可不會開這種玩笑。”
“以前會在心里吐槽,不會說出來而已。”時宜笑著道:“我覺得以前我活的太不自在了。”她想了想道:“或許我可以活的大膽一點兒。”
楚薇被她這個想法沖擊到了,想說你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的想法,真是,真是太好了。
顧許之回來的太巧,剛好打斷了她想要說的話,他們?nèi)齻€人下到樓下,一起在樓下的小餐館吃了一頓家常菜。
“我們上去?”吃過飯,楚薇覺得自己有很多很多話想和時宜說,剛才還沒有這樣的感覺,她想和她多待一會兒,趁著顧許之去結賬,她有些著急的說:“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
“嗯?”時宜愣了一下道:“我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還在車里,你先上去,我去取完就上去。”
“要我陪你嗎?”楚薇皺眉,“需要很久時間嗎?”
她的樣子太像小時候,時宜忍不住笑著道:“很近,幾分鐘就好,你先上去,我會很快上去的。”
“臥室里還有一點東西沒有收拾,我先上去。”楚薇看著她溫柔的眉眼,焦灼的心情稍稍平緩,她再三叮囑,“一定要盡快上來哦。”
顧許之走回來,只聽到了最后一句話,眉眼露出詢問的神色。
時宜握住他的胳膊起身,好笑道:“這個時候,終于知道舍不得我了。”
顧許之輕笑一聲,未置可否。
兩個人一路走到停車的位置,取出隨身的便攜包,時宜伸手要接過來。
顧許之把手收了回去。
他一手插兜,眼眸彎了彎。
“做什么?”時宜道:“給我吧,你自己回家慢點開車,明天早上來接我,我們送走楚薇之后一起回家。”
顧許之歪頭笑:“安排的不錯。”
時宜也跟著笑,“給我吧。”
顧許之看著她笑:“帶路吧。”
“嗯?”這次換時宜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送你上去。”顧許之掐了掐她的臉頰,在她額頭吻了一下,垂著眸子,“總覺得有人想要和我搶你。”
這是什么話?走上去的一路,顧許之一直跟在她身后面,一側身就能看到的位置。
時宜停住,忽地回頭,把手伸給他。
顧許之挑眉看著她伸出來的手,有抬眸看她,唇邊的笑抑制不住的擴大,換了一只手拎包,他伸手牽住她。
“就是說,干嘛要走在后面。”時宜面不改色地看著前面,似乎不是說給他聽的一樣,“一起走不是很好嗎?”
她說了半天,心里上下打鼓,他怎么不說話?
時宜余光看過去。
顧許之盯著她的側臉,莞爾道:“是啊,就是說,走到后面做什么。”
他明明還是那副英挺的外表,說話也一本正經(jīng)的,可是聽了他的話,時宜面頰發(fā)紅,總覺得好像在聽什么情話一樣,強撐著鎮(zhèn)定上樓,兩個人在門口道別。
時宜很少在外面留宿,單位的出差從上班開始就沒有過,和朋友出去晚上也一定會回家,只要偶爾幾次的公司團建大家住在外面,顧許之也在同一層開了房間陪她。
時宜囑咐好幾次,到家要打電話或者發(fā)消息。
顧許之都點頭答應了,他雙眼皮很薄很厲,眼神漆黑,如墨一樣濃稠,深深地盯著時宜看,唇邊還帶著笑。
“你這么看我做什么?”時宜咬著唇角說:“我和你說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顧許之笑著垂眸,重復了一遍她說的話,一字不差。
“嗯,沒錯。”時宜點頭,“就是這些。”
“進去吧。”顧許之道:“我明天準時過來,睡不著給我打電話發(fā)視頻。”
時宜進了屋子,趴在貓眼上看顧許之轉身離開。
進了臥室,楚薇已經(jīng)換好了睡衣,正躺在床上等她。
一時之間,時宜背著挎包,覺得自己進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手和腳好像不是自己的。
她腦海里反復回蕩著顧許之整理衣服時候的那個笑,“別玩瘋了,不知道回來。”
她覺得他很奇怪,總是喜歡說一些有的沒的。
可是現(xiàn)在看著楚薇睡衣前面大片裸露的皮膚,她真的進退兩難。
萬幸,楚薇看到了她,馬上沖了上來,“時宜!你終于來了。”
“我等你好久了。”楚薇把她拽進衛(wèi)生間,“你洗漱換衣服吧,我在床上等你。”
“……”沒記錯的話,現(xiàn)在還是中午。時宜扭頭想要看一眼外面,結果厚重的窗簾擋著,她什么都沒有看見。
最后一天的時間,楚薇留給了自己,沒有和同事聚餐告別,時宜心里平衡了一些,自己其實也還是很重要的。
換號衣服上床,楚薇皺著鼻子道:“時宜,你怎么穿的這么保守?”
“這就是你平常的睡衣嗎?”
時宜帶過來的睡衣是荷葉領口的套裝睡衣,上下兩件,長袖長褲,上衣底邊也是荷葉形狀,很漂亮干凈。
“是啊,我平時也穿這個的。”時宜側身掀開被子。
“那你也太保守了。”楚薇說:“偶爾也要穿的大膽一點才可以,你不是打算一直和顧許之在一起,偶爾也要給他一點驚喜才行。”
時宜臉色騰地一下就紅了,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了。”
看她的樣子就是不太知道,楚薇今天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跟著躺下,側過身子,面對著時宜。
然后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害羞,又同時笑了出來。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躺在一張床上了。”楚薇說:“我都不記得上次是什么時候了。”
我記得,時宜看著她,在心里輕聲說。
“是大四考研的前一天晚上。”時宜垂下眸子,“在考場附近的酒店里,你抱著我哭了半夜,覺得自己復習的不好,可能會考不上。”
楚薇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她道:“…這么久的事情,你還記得啊?”
“因為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記住了。”時宜抬眸,“沒關系。”她眼眸漆黑,漾著一層淺淺的笑:“有一個人記住就可以了。”
“你這樣說,”楚薇癟嘴,唔地一聲,“我更愧疚了好嗎?”
“不要愧疚。”時宜好笑道:“要是記住了,就不是你了。”
“也是。”楚薇也笑起來,“真的記住了,我也不至于抱著你哭,說不定我就考上了呢。”
“小時候,我們也總是一起在被子里聊天。”楚薇說:“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每次你留下,我都會特別開心,但是其實你很少留下。”
“是你不喜歡去我家,只要我爸媽不在時你才會留下,每次你留下,我也會很開心。”
“真的嗎?”楚薇抱怨道:“你真的很開心嗎?我都看不出來,好像只有我一個人,開心的和一個傻子一樣。”
“我也很開心。”時宜肯定道:“只是我不能表現(xiàn)的太明顯,一直在壓抑來著,但是有時候還是會控制不住,走路都會跳著下來,有一次被媽媽看見了,還被訓了一次。”
時間過去了好多年,那時候躲在被子里的小女孩,被子蓋過腦袋,再放下來,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然后長成了大人模樣。
聊到不知道什么時間,時宜的眼睫彎彎,貝齒微張,淺淺的呼吸聲,胸膛上下起伏。
“是不是很有意思?”楚薇比劃著,“就刷的一下,我哥就把我掐著脖子按在墻上,說是我再關電腦就掐死我,結果季柯一下子,就把我從他手下面搶出來了,我當時就覺得,他好像在發(fā)光,他擋在我面前,狠狠地罵了我哥一頓。”
時宜盯著她,唇邊的笑意漸收,“你還好嗎?”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明眸善睞,難過的時候眼角總會微微下彎,讓人覺得不忍心。
楚薇拍了拍她的肩膀,豪氣地說:“安啦安啦,今天敢和你說,就是這件事情解決了。”
“我大概知道我們?yōu)槭裁茨茏雠笥蚜恕!背闭f:“其實我也是小氣的人,這么多年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除了我哥和我,就是當時我哥去家里玩的同學知道這件事,他們大概可能都忘記了,可是我總也忘不了,楚瀾抓著我的領子說要掐死我的樣子,還有他那么猙獰的一張臉,我媽以為我是不喜歡她才不回家,其實不是,我真的受不了和我哥呆在一個屋檐下,我會死的。”
楚薇做了一個gg的表情。
時宜抑制不住的難過,“現(xiàn)在呢?”
“前些天,我不是回家了一次嗎,那次他也在家,我高中的時候他去讀大學了,之后就是我在讀大學,我們幾乎就沒怎么見過面,這次突然見面還挺尷尬的,他好像要和我說話,我也沒答應,第二天我就走了。”楚薇頓了一下道:“我回來之后,他過來了一次,專門為了我。”
小時候的心結只能小時候的那個人來解,別的人誰都不行,一定要是那個人,一定要是那件事,時宜再清楚不過這種感覺。
“他和你道歉了嗎?”時宜輕聲問,她的眼睛里蓄了淚,霧蒙蒙的。
“嗯。”楚薇眼睛里也有淚,“道歉了。”
她忽地大聲說:“你這是干嘛,逼著我哭是不是,你進來之前,我就決定好不能哭的,我不能哭。”
楚薇跳起來,仰著頭在床上,像只大馬猴一樣亂竄,時宜披著被子坐起來,被她逗笑,掉下一串晶瑩的金豆豆。
楚薇說:“你不許哭,不然你家那位又要生氣了!”
才不會,時宜說:“他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楚薇:“那他是什么?”
他是一個小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