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只有顧許之偶爾敲打鍵盤的聲音，時宜彎成蝦米形狀，把頭藏在胳膊底下，承認喜歡這個人，比她想象中要輕松，說出口之前覺得沉重，但是說出來后，從心底散發(fā)出一股甜蜜的意味來。
    讓人不自覺想要抿著牙關(guān)微笑。
    仿佛又回到他剛轉(zhuǎn)過來的那個午后。
    窗外的蟬鳴聲聒噪，教室里的風(fēng)溫?zé)幔械拇皯舳即蜷_，還是有熱氣在頭頂盤旋。
    時宜在做一本特別枯燥的習(xí)題，這一秒打起精神，下一秒就要崩潰，如此反復(fù)。
    他帥氣的有些過分，少年感很足，一雙如墨的眸子里藏不住的驕矜，只是一個長的好看的新同學(xué)而已，時宜這樣想著。
    太沉悶的午后，天仙來了也阻擋不了洶涌的困意。講臺下的掌聲稀稀疏疏，偶爾幾個醒過來的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的驚艷轉(zhuǎn)變成疑惑，想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這個人。
    然后不偏不倚，新來的同學(xué)坐到了她前面，變成了她前桌的同桌。
    時宜心里一動，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酥酥麻麻的，存在感微弱，昭示感極強，短暫的幾秒鐘之后，時宜摸著心口，拿著筆在本子上無意識的畫出了當(dāng)時漫天的陽光。
    艷陽潑潑灑灑，這是高中里非常平常的一天，午后陽光的溫度，想起來總是溫暖的。
    -
    楚薇直到晚上才回復(fù)她的消息，時宜裹著被子，睡的正熟，雪白的被子底下露出一小塊散亂的黑發(fā)，顧許之不在身邊的時候，她睡覺總是喜歡把自己團成小小的一團。
    顧許之買好晚餐坐在床邊，恰好聽見手機響起來的消息。
    消息提示的聲音響了好幾次，特意取消了靜音，想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過了兩秒，手機開始震動。
    屋子里沒有別的聲音，手機震動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吵鬧。
    顧許之眉心一跳，探手拿過來想也不想的點了拒接。
    時宜看上去迷迷糊糊的要醒。
    顧許之抬起眼睫，手上的動作不輕不重地隔著被子安撫她，人還是醒了，時宜暈乎乎的，眼睛半掀開，昏昏沉沉的，“幾點了。”她低聲問。
    “六點。”顧許之壓低聲音，看她這副睡不醒的樣子，好笑地碰了碰她的臉，他手指帶著一點涼，“還要再睡一會兒嗎？”
    “不睡了。”時宜拽著他的衣服，艱難的坐起來，沒有骨頭一樣癱在他懷里，“再睡下午晚上就睡不著了。”
    “怎么這么能睡。”顧許之輕笑一聲，捋好她的頭發(fā)，順著肩膀拍著她。
    “為什么總拍我？”時宜閉著眼睛，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想拍就拍了。”顧許之一邊唇角揚起，“不喜歡？”
    “沒，挺喜歡的。”時宜還想賴一會兒，又往他懷里蹭了蹭，“跟哄小孩一樣。”
    她爸媽都沒有這么哄過她，時宜是喜歡這種感覺的，被人在乎和擁有的感覺。
    她一直閉著眼睛鉆來鉆去，顧許之身上被她磨了個遍，最后跨坐在他懷里。
    時宜手臂摟著他的脖子，良久，發(fā)現(xiàn)身下這個人安靜的有些過分。厚重的空氣里染上一種說不出的意味，她有些發(fā)懵，睜開眼睛：“你——怎么了？”
    顧許之握著她腰的手漸漸發(fā)緊，時宜感覺到一絲危險，對上他深重的眸子，她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本來起來吃個飯就好。”顧許之掐著她的下巴，力道發(fā)狠地吻住她，“是不是故意的？”
    “我才沒——唔！”時宜真的就是撒個嬌，誰知道他反應(yīng)這么大，艱難的呼吸中，她眼角撇到響起來的手機，“我手機……”
    “現(xiàn)在還有心思想手機？”顧許之的手順著上衣的縫隙，沿著她細嫩緊致的腰腹往上，他的手好像帶著電流，嘶嘶啦啦的觸感，明明做著這樣的事情，垂下來的黑眸里滿滿的全是她，咬著她的唇角，動作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時宜幾乎要沉溺在他的海里，還是想要掙扎一下，“我們的飯——”
    “出去吃。”顧許之順著手腕握住她的手，把她的胳膊抬起來，他側(cè)身再度吻住她，像是懲罰似的咬了她一口，“專心點。”
    ……
    時宜再也分不出一絲心思想其他的事情，滿心滿眼都只是他。
    同一時間的某家餐館內(nèi)。
    楚薇尷尬地對對面的人笑了笑，心里卻狠狠地松了口氣，“阿姨，時宜沒接電話，我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走沒走。”
    杜若笑了笑，沒什么別的表情顯露，“沒事，我們先聊聊，從你們上大學(xué)，我們也是好久沒有聚在一起了。”她的目光移到楚薇的媽媽身上。
    因為在醫(yī)院工作，杜若的身上常年有種肅殺感，身邊永遠都是醫(yī)院里的消毒水氣味，楚薇有些怵她。
    在婚禮上偶然碰到自己父母，被叫過來好好訓(xùn)了一通，接著又是抱頭痛哭，楚薇現(xiàn)在整個人已經(jīng)麻木了，反而是她媽，興奮的像嚼了炫邁，簡直停不下來。
    葉艷芝眼睛一瞪，拍了楚薇一巴掌，“我們先和你阿姨聊天，你等會兒再打。”
    “你們最近工作還是那么忙？”葉艷芝道：“都不怎么看見你們兩個，我之前去過你們家里兩次，都沒人在。”
    她說話很直，做事也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
    杜若手指停了一下，拿著手術(shù)刀的手看起來像藝術(shù)品一樣，她點頭道：“挺忙的。”
    “你看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飯了。”葉艷芝豪氣地點了一大堆菜，楚薇看著那些魚啊肉啊頭皮發(fā)麻，低聲拉著她說：“媽，我們只有三個人。”
    葉艷芝怒視著她：“三個人？三個人怎么了？三個人就不能多吃點了？你和你朋友聚會點那么多吃不了都浪費了，我今天高興，偶爾也浪費一次不行嗎？”
    楚薇：“……行行行，您點您點。”
    服務(wù)員看著這對母女的互動，臉上泛起微笑。
    楚薇覺得面子有些過不去，小聲嘟囔：“真有您的，還偷看我朋友圈。”
    “看你朋友圈怎么了？”葉艷芝哼了一聲，把菜單遞給服務(wù)員：“畫勾的都要。”
    她回頭道：“你發(fā)朋友圈不就是為了給別人看的。”
    自從他們兄妹兩個都畢業(yè)，楚薇覺得自己母親的性格也跟著豪放了起來。
    她只好悻悻道：“可以可以，沒說不讓你看，看吧看吧。”
    這樣說著，她心里想的卻是，下次一定要屏蔽掉父母才行。
    杜若看著她們的互動，拿起手邊的水，碰了碰嘴唇。
    在醫(yī)院工作，很容易就染上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漠，不是生來就冷漠，是因為懷著慈悲之心，但是人力終究有限，看多了生離死別，也就看淡了感情。
    父母的話題總是離不開孩子，最后話題轉(zhuǎn)了轉(zhuǎn)，還是又回到了時宜這里。
    “時宜有男朋友了嗎？”葉艷芝笑瞇瞇地：“你們家時宜打小就漂亮，我一直喜歡的不行，安靜漂亮，是不是早就有男朋友了？”
    楚薇吃撐了，婚禮上沒少吃，晚上又吃了這么多，想也不想的反駁她媽：“有沒有對象你都別惦記了，和你兒子肯定沒可能。”她說一攤，懶散道：“甭想了您嘞。”
    “你這丫頭！”葉艷芝眉毛豎起來，“你媽問問也不行了。”
    “不行。”楚薇耍賴道：“我不同意。”
    “還輪得到你同不同意，我……”
    她們又吵了幾句，杜若記憶力一向很好，她記起了他家的大兒子，初中開始，葉艷芝就抱怨過他早戀的問題，后來這么多年，似乎對象就一直沒有斷過。
    “當(dāng)哥哥還行。”杜若笑著說：“時宜這孩子倔，從小這方面就固執(zhí)。”
    “誒？”楚薇停住嘴，詫異地睜大眼睛，飯店的燈光灑下來，落在杜若身上，她居然看出了幾分溫柔，這簡直不科學(xué)，楚薇趕緊又揉了揉眼睛。
    “倔？”葉艷芝納悶道：“時宜看著乖的很，你是不是應(yīng)付我？”她斜著眼角，長胖的臉頰上全是狐疑。
    “真的沒有。”杜若低頭笑：“你們不知道而已。”
    “這孩子認死理，一條路一定要走到底。”
    就算是她和她爸不同意的事情，因為他們不得不改變方向，可是到最后，她一定還會走到最開始她想要走的那條路上去。
    “所以，喜歡一個人大概也是這樣，認準一個人，別人勸都沒有用的。”
    “認準了一個人，別人……”楚薇突然安靜了一瞬，輕聲重復(fù)，“怎么勸，都沒有用的？”
    “這樣可不好，太較真也不行。”葉艷芝不贊同道：“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這樣很容易被騙的，你得和她說說，教教她。”
    “怎么教？”楚薇道：“這又不是一教就能會的東西？”
    “怎么不能會？”葉艷芝說：“你直接說是你笨學(xué)不會就好啦，別的人怎么都能一段一段的談，你看看你，談了好幾次都分手了，現(xiàn)在還是一個人單身，我還沒有說你，你是怎么想的啦？”
    楚薇平靜地看著她，淡聲說：“媽，你教過我這些嗎？”
    葉艷芝靜默半響，“你別告訴我，你也有一個喜歡的人？”
    她看上去真的很生氣的樣子，“這么多年不回家，不會是為了那個人吧。”
    楚薇的眼淚差點掉下來，“我……”
    這時，杜若出聲解圍道：“薇薇，再幫阿姨打一個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