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婚禮，兩個人誰都沒有去。
    時宜窩在顧許之懷里，看楚薇發回來的現場視頻。
    白色的婚紗，漫天的花瓣，一條很長的花路，兩個提著籃子的小花童。
    看著那些認識的人出現在視頻里，感覺還挺親切的。
    時宜眨巴著眼睛，換到下一個視頻。
    楚薇就差直接來一個現場直播了，消息接連甩過來。
    “我錯了，其實我之前想的不對，你們過來也不錯，人這么多，其實不是很尷尬，我們初中的老師也來了，還有高中的幾個老師，都過來了。”楚薇發過來的語音背景嘈雜，她扯著嗓子說：“今天真的好多好多人，我爸媽都來了。”
    然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時宜本來彎著的唇角慢慢拉直，她斂下眸子，把手機放到一邊，把被子拉到下巴那里。
    顧許之回消息的手停下，低著頭看她，看她只是安靜的發呆，便沒有出聲打擾，繼續敲擊鍵盤。
    可能是上次的聊天讓張總萌生了這個年輕人還不錯的想法，最近總是發一些莫名其妙的鏈接過來。
    鏈接的標題一看都很傻。
    【驚！男子一時之氣怒辭工作竟發現……】
    【某地一小伙通過理財年入千萬，原因竟是……】
    【辭職之后創業小伙竟成當地首富……】
    ……
    偶爾他發的少，顧許之回復一兩個字，發的多就不回了。
    張顯亮估計著這個時間，這個年輕人還沒睡，尋著長輩般的殷切教導，問：“怎么樣，都看了嗎？”
    “有沒有什么感想？”
    顧許之木著張臉，心想能有什么感想。
    他一心二用，一邊回消息，一邊用眼角余光撇著時宜。
    時宜發了一會兒呆，重新把手機拿了起來，楚薇還是沒有說話。
    屏蔽了一直彈出消息的群聊，她打開朋友圈，刷了一會兒之后出神幾秒鐘，打開微博。
    她不太上微博，畫了新的滿意的畫傳上去，之后就關掉，也很少去看下面的評論。
    之前一次，顧許之來看她，在樓下倚著車等她，她在樓上拿東西，本來急匆匆的要下來，結果一回眸，那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全世界好像都隱沒在黑暗里，只有他在的地方，因為這間沒有關燈的辦公室，燈光折射出去，落在他身上，墨發籠著一層光，他的脊背微彎，長腿支著，整個人靠在車邊，像是一個大寫的“c”,微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許是路上搬家的螞蟻。
    顧許之等了很久，也沒有要煩的意思，只是在某一個瞬間，抬起頭朝樓上的窗看過去。
    這個畫面被時宜畫成了動漫畫像，放到了微博上。窗子的光改成身后路燈的光，整個街道只有一束燈光，浪漫危險，極致沉迷。
    她的畫筆之下，人物的性格特點鋪面而來，筆力貫透紙筆。
    恰好被一位粉圈的大v看到了，碰巧那天是一位偶像的舞臺官宣，也是站在路燈下，不過是望著對面的街上行人，不是望著窗子里的某個人。
    畫作出圈，瘋狂轉發。
    時宜粉絲暴漲，一天漲了快要十萬的粉絲。
    她稍微解釋了一下，結果根本沒有人在意。
    時宜想算了，后來就很少上來了。
    也很少再把顧許之的那些畫放上來，更多都是一些隨筆。
    “為什么不畫之前的那種動漫人物了呢，覺得很好看誒。”這個人頂著鐵粉的頭號，時宜記得她，是在那副畫出圈以前就關注她的人，也是少有的每一次都會出來鼓勵她畫畫好看的人。
    因為一張出了圈的圖，以前的所有有關的通通都掛上了那個偶像的名字，這是時宜不想繼續的理由。
    一個人的力量，說出去太渺小，可是她就是討厭自己珍視的東西掛上別人的名字。
    “也許以后會畫，我也不太確定~”時宜回復她，“謝謝你的喜歡。”
    還有一位也是很早就關注她的人，曾經問過她兩次可不可以拿她畫的圖做頭像，還在她這里約了兩次稿，都是動漫里的黑暗系少女形象。
    她發了一條簡短的私信。
    程諾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人，當天“十一”的圖片被大v轉發，她是第一個看見的，馬上就給畫手太太發了消息，可是她沒有看見，等時宜發現的時候，畫作已經出圈了。
    沒有人想知道她本來畫的是誰，她們只知道狂呼哥哥好帥。
    “十一”回了她的消息，告訴她自己因為工作和生活，只要po畫作和沒有事情找靈感才會上微博，謝謝她的關心。
    “十一”很少在網絡上分享和自己生活有關的事情，很多時候都是從畫作里短暫的反映一點自己最近的心情。
    程諾覺得她好像挺不開心的。
    整整三個月，她再也沒有po過一副關于那個少年模樣的畫像，程諾確定，她好像真的挺不高興的。
    半分鐘之前程諾刷到了她的回復，視線停住，她拿著手機想了一會兒。
    “那個是你喜歡的人吧。”程諾發私信給她，“應該是有原型的對嗎？”
    時宜正好在刷手機，看到消息愣了一下，她抬眼看向顧許之。
    明明在回消息的某個人，頭往她這邊偏，“什么事？”
    “沒事。”時宜推他回去，“我在回消息，你也好好回消息，不要分心。”
    “我沒有在回消息。”顧許之干脆側過身子，電腦的屏幕上是幾只高低走勢不同的股票。時宜一向對這種東西不敢興趣，趴在他肩膀上，耍賴一樣地回消息，“那我回，你繼續看你的，不要管我。”
    顧許之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時宜真的從后面摟著他的脖子，在他下巴底下回人家的消息。
    躲在他身后總有種安全感，時宜回消息都比剛才勇敢，“有原型的，是我男朋友。”
    她睫毛淡淡地垂著，一字一句很認真的打過去。
    顧許之視線一瞥，不經意掃到男朋友幾個字，唇角往上掀了掀。
    時宜還趴在他后背上，程諾說：“既然這樣，為什么不繼續畫？”她問：“你們感情出現問題了？”
    “沒有出現問題。”時宜抿著唇角：“我們感情很好。”
    打完這幾個字，她不安地看了顧許之一眼，心想我心虛個什么勁，我們感情本來就很好。
    雖然是這樣覺得，但是打出來感覺還是怪怪的，顧許之的后背跟著了火似的，時宜起來，跪坐在他身邊擺弄手機。
    顧許之沒說話，舉高臨下地看著她在那里打字。
    “……”程諾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我覺得你畫的很好，如果只是因為被誤認成別的人，就放棄這件事情，我覺得很可惜。
    “在這里放棄，大家只會以為她們看到的就是事實，你只是為一位偶像臨摹了一幅畫，但是你堅持下去，總有人會知道，這完全是兩件事，只是一個偶然，說不定有一天，提到這幅畫，大家想到的只是你和你的男朋友。”
    那是比放棄酷的多的一件事，最后一句話，程諾保留給自己，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時宜刪刪打打，最后說：“謝謝你，我會考慮的。”
    顧許之不知道什么時候，電腦放到了一邊，從背后摟著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他的存在感太強烈，剛才時宜太投入的看這段話，一時間居然沒有察覺到。
    她一晃神，他的呼吸聲就在耳邊，后背緊靠他的胸膛，時宜能感覺到他砰砰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充滿力量感。
    她下意識的想要按滅手機，在碰到按鈕的時候卻又停住了動作，就這樣任他看下去。
    看了一會兒，顧許之出聲道：“考慮什么？”
    他離的那么近，呼吸就在咫尺之間，好看的眉眼低垂，安靜的抱著她。
    時宜想了想，滑到微博主頁面，找到自己畫的那張圖片，點開給他看。
    “這是……我？”顧許之頓了一下，視線落在圖片上，忽然揚起一抹笑，“什么時候畫的？”
    “有一次你去接我。”時宜烏黑的眸子閃爍，像是回到了那天晚上，“我收拾好東西，路過辦公室的窗戶，看到你在樓下，覺得很帥很好看。”
    顧許之唇角往上揚，不想讓自己開心的太明顯，他側過臉，可笑意還是從眸子里泛起，他“波瀾不驚”道：“嗯，然后呢？”
    “然后這張圖片被粉圈一位很有影響力的粉頭轉發了，把你認成了別的人。”時宜氣悶道：“我解釋也沒有人聽，就不想再繼續畫下去了。”
    她鼓著臉頰趴在他肩膀上，像個無尾熊一樣。
    “認錯人了？”顧許之瞥她，“那個人長得……”他咳了一下，表情正經道：“和我一樣帥嗎？”
    “……”時宜坐直身子，無言地看著他，彎起的眸子里忍不住露出笑意，“當偶像的人，當然也很帥，和你比起來，也不差什么，可是——”
    “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不高興？然后不想繼續畫下去？”顧許之不再開玩笑，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畫畫只是因為你高興，你喜歡，管他們做什么。”
    時宜張了張口，想說我不是因為這件事，她終于找到了自己最開始不舒服的原因，癟著嘴道：“可是他們把你認錯了，明明我畫的是你。”
    “看在他和我一樣帥，誤會也沒有什么。”顧許之抬睫，抱著她用手輕輕撫摸她的脊背，“而且我知道你畫的是我。”
    ……
    時宜是很容易被那種細節感動的人。
    可以是一個動作，可以是幾句話，或者是偶然發現的一些小心思。
    時宜腦子里亂糟糟的，全都是顧許之的話，還有在一起這么長時間里，他做過的事情。
    看著都很平常，但是她突然感動的想哭。
    程諾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后沒有再回，時宜發私信給她：【真的謝謝你，我會繼續畫下去的】
    點開和楚薇的聊天框，楚薇還是沒有回消息，時宜發消息給她：【薇薇，好像是我先喜歡的顧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