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丟人不丟人,被小朋友拋棄了才丟人。季聽一邊抱住他的腰嚶嚶嚶,一邊感慨自己把人養(yǎng)得很好,這身板跟門板一樣結(jié)實,讓人總想敲兩下。</br> 但她現(xiàn)在可不敢,真要是敲了,估計這人能把她扔垃圾桶去。季聽頗為遺憾的抱住他的腰,感受一下青春的氣息。申屠川察覺到她的手臂環(huán)過,整個人都有些緊繃,一時間竟有些不舍得動了。</br> 兩個人傻子一樣站在大雨中,一陣狂風吹過,季聽忍不住抖了一下,申屠川把她從懷里拎出來,放緩了神色:“回家。”</br> “你還生我氣嗎?”季聽小心的問。</br> 申屠川抿了抿唇,他看到季聽這么可憐后,其實早就忘了要生氣的事,但如果這么說出來,顯得他太好說話了點,她不長記性怎么辦。他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一起廝混過的朋友曾說過,女人還是得多管教才行。</br> “……我明白了。”季聽低聲說就句,接著拖著箱子往小區(qū)外走。</br> 申屠川的臉色變了變:“你去哪?!”</br> 季聽猛地站住,許久低落道:“我會走的,今天那事……對不起。”她說完就繼續(xù)慢騰騰的走,心里默數(shù)一二三。</br> 在數(shù)到三的時候,手里的箱子被人一把奪了去,她佯裝驚訝的抬起頭,就看到申屠川陰沉著臉:“跟我回家。”</br> “可是……”</br> “我不生氣了。”</br> 季聽眼睛一亮,隨即笑了起來,申屠川輕哼一聲,拉著她的箱子往樓道走:“再不跟上來,以后也別回來了。”</br> 季聽笑嘻嘻的跟了過去,在他扭頭看自己的時候,趕緊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這才沒有被他發(fā)現(xiàn)小心思。兩個人到了樓上,季聽這回沒去搶浴室,而是客氣又禮貌的說:“你趕緊去洗澡,小心受涼。”</br> “也不知道上次淋完雨是誰發(fā)燒了,”想起她的身體狀態(tài),申屠川的脾氣又要發(fā)作,看到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才克制下來,“別廢話,去洗澡。”</br> “……好。”季聽是真怕他淋出毛病,見他堅持就趕緊去洗了,快速洗完穿上浴衣就出來了。</br> 申屠川還在浴室門口,看了一眼季聽露出的纖細四肢,上面還蒙了一層水霧,頭發(fā)也濕漉漉的滴著水,一看就是沒擦干就跑出來了。</br> “趕緊去洗,不要生病了。”季聽一臉關(guān)切。</br> 申屠川抿唇走進霧氣騰騰的浴室,關(guān)門前乜了她一眼,不耐煩道:“我出來之前,把頭發(fā)吹干。”</br> “好。”季聽乖巧的點頭。</br> 申屠川冷著臉把浴室門關(guān)上了,在空氣濕潤的浴室里站了片刻,才解開義肢去沖澡。他洗完穿上睡衣,找了個小凳子坐下,開始收拾季聽掉落的頭發(fā),把浴室收拾干凈后又拖了一遍地,這才拄著拐出去。</br> 一出浴室,就看到季聽一手拿藥一手拿吹風機,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過來。”</br> 申屠川心頭一動,匆匆別開眼。哪怕他不想,也必須承認這個家有了她才像個家,她走的這兩天,這里跟他睡過的大街也沒什么區(qū)別。</br> 季聽見他沒動,又催了兩句,剛要去拉他,申屠川就主動過來了。季聽先幫他吹頭發(fā),少年半長不長的黑發(fā)軟軟的,沒吹干時就垂在那里,贏白的膚色被黑發(fā)襯得更加突出,顯得整個人都乖乖的。跟他的狗脾氣一點都不像。</br> 季聽有些出神,申屠川也好不到哪去,她纖細的手指在,頭發(fā)中來回撥著,有點癢又有點過電的感覺,總之就是很奇怪,擾得他心跳都有些不對了。</br> 男孩子的頭發(fā)好吹,只用了兩分鐘就吹干了,季聽放下吹風機,拉了個凳子到申屠川對面坐下:“給我看看你的腿。”</br> 申屠川沉默一瞬,最終將睡褲往上撩了起來,露出他的斷肢。看到血肉模糊的斷肢,季聽倒吸一口氣,聲音都有些顫:“怎么會這么嚴重……”</br> 申屠川雖然不在意這個傷,可看到季聽為自己難受的樣子,不可抑制的生出一絲竊喜,但他面上卻不露絲毫:“結(jié)的痂磨掉了,也就是看著嚴重,其實不疼。”</br> “怎么可能不疼?”季聽瞪他一眼,“拜托你下次能不能愛惜自己一點,不知道這樣我會難受嗎?”</br> 申屠川頓了一下,終究沒忍住嘴角揚起一點弧度:“知道了。”</br> 季聽心疼的看著他的傷口,經(jīng)過水一泡,有些地方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了,看起來更為瘆人。她低頭拿了醫(yī)用酒精和棉球幫他清理,小心的同時眉頭始終緊皺,申屠川盯著她的睫毛看了半晌,突然叫了一聲:“季聽。”</br> “……”季聽忙著呢。</br> 沒得到回應(yīng),申屠川有些不甘心,看著她手里的棉球在傷處清潔,安靜一瞬后輕‘啊’一聲。季聽立刻緊張的抬頭:“疼了嗎?”</br> “嗯,疼了。”申屠川睜眼說瞎話。</br> 季聽抿唇:“那我小心點。”</br> “小心點也會疼,酒精本來就很蟄。”申屠川一本正經(jīng)。</br> 季聽皺眉:“那我換個別的?”</br> “不用了,”申屠川說完停頓一瞬,“我看人家用酒精的時候,都會吹吹傷口,酒精揮發(fā)的快了,就不會疼了。”</br> “這樣啊……”季聽若有所思,下一秒就在他的腿上呼了呼,“還疼嗎?”</br> 申屠川故作無事的搖了搖頭,只是耳朵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季聽費了好大的力才忍住沒笑出聲,只覺得這小孩太可愛了,竟連撒嬌的方式都這么特別。</br> 接下來直到包扎結(jié)束,申屠川都沒有再喊疼,等潔白的紗布纏好了斷肢,季聽這才松了口氣:“好了……”話沒說完就打了個哈欠,困意再也掩蓋不住。</br> 天知道她已經(jīng)多久沒睡覺了。</br> “我困了。”申屠川拄著拐杖頭也不回的進屋了。</br> 他一走,季聽也趕緊回自己房間,在床上打了個滾后舒服的嘆了聲氣,正要睡覺突然想起,還沒讓申屠川吃口服消炎藥,于是又起來找了藥,打著哈欠去找他。</br> 到他門口,她睡眼朦朧的直接開了門,卻正好和里面剛把褲子脫到腿彎的申屠川對視上,她下意識的看向他的胯骨,申屠川有些慌亂的用被子擋上,羞惱的吼了一句:“你就不能敲門嗎?!”</br> “哦,抱歉。”季聽并沒有什么悔意的道歉,心思全在自己剛才看到的東西上。他剛才雖然擋的快,但季聽也看到了,僅存的布料下延伸出的胎記,此時是偏玫紅的顏色。</br> 她給了他一個家,讓他免受顛沛流離之苦,又讓他從心理上接受自己的殘缺,顏色是因此淺了許多,可還遠遠不夠,看現(xiàn)在的顏色,分明是他仍覺得生活煎熬。為什么會覺得煎熬,似乎并不難想到。</br> 所以申屠川最后的心結(jié),看來還是得李拓幫忙解開。</br> “有事?”申屠川見她盯著被子失神,只覺得身體好像熱了起來,趕緊打斷自己的想象。</br> 季聽眨了眨眼,把藥扔給他:“消炎藥,吃完再睡。”</br> “……哦。”申屠川應(yīng)了一聲,就看到季聽轉(zhuǎn)身回去了。</br> 有一瞬間他是想把人叫住的,但一想到兩人的關(guān)系,把人叫住的話意味著什么,申屠川的臉突然染了一層紅。他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半天突然覺得,把人叫住也沒什么不可以,反正他已經(jīng)打算這輩子都跟著她了。</br> 但是現(xiàn)在去找她已經(jīng)晚了吧,看她那么困,估計已經(jīng)睡了……那就下次吧。申屠川默默閉上眼睛,思考下次該怎么把人留下。</br> 一夜無話。</br> 季聽清早起來,就聽到浴室有動靜,她迷迷糊糊的去看,就看到洗衣機正在轉(zhuǎn),而申屠川一臉失神的在等。</br> “怎么這個點洗衣服?”季聽疑惑。</br> 申屠川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擋在洗衣機前,季聽本來還不怎么好奇,一看他這副樣子,當即伸頭去看。申屠川慌亂的放下拐杖推她,卻因為腳下地滑往后仰倒,季聽急忙伸手去抱他,兩個人最后因為慣性摔靠在洗衣機上。</br> 申屠川悶哼一聲,季聽忙抬頭看他,卻因為他頭低了下來,不小心親在了他的唇上。</br> 時間安靜了一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