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天地一片黑暗,只有一束車燈照亮彼此，心跳聲越來越大,震得耳膜都是疼的,就在季聽陷在如浩瀚星河一般的眼眸中動彈不得時,突然傳來一陣小人得志的聲音。</br> “嘿嘿,嚇不死你們,再敢惹老子老子就撞死你們。”</br> 季聽：“……”真可憐，年紀輕輕的非要惹申屠翌。</br> 察覺到申屠翌松開了自己，季聽訕訕站好,然后就看到剛才的大漢一臉挑釁的看著他們。申屠翌沉默一瞬,淡淡道：“這邊應該有監控，季聽，報警。”</br> 大漢：“！！！”</br> 于是三人在離開派出所十分鐘后,又再次回去了,等警察調取監控的過程中，季聽幫申屠翌借了個充電器,給他的手機充上了電。</br> 坐在他們不遠處的大漢唾了一聲,大著嗓門虛張聲勢：“我就沒打算撞你們，你們也沒有受傷，別以為監控掉過來了，你們就能訛到我！”</br> 申屠翌面無表情,等手機開機以后直接打了個電話叫人。大漢咽了下口水：“怎么,你還打算找幫手？”</br> 申屠翌冷漠的掃他一眼,宛如在看一個死人。大漢有些犯慫，季聽在一旁好心道：“他沒找幫手。”</br> “……諒你們也不敢?！贝鬂h嘟囔一句。</br> “他是找律師呢，你別擔心，我們不會以暴制暴，只會用最頂尖的律師團隊，告你個傾家蕩產加坐牢?！奔韭牅厝狍w貼的說。</br> 大漢：“……”</br> 申屠翌頓了一下，本能的察覺出她的火氣。</br> “糊弄誰??？真有錢請律師會去那種小旅館？我看他們就該查查你們，誰知道是不是正經關系?！贝鬂h嘴硬。</br> 申屠翌眼神暗了一分：“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你走不出這里?！?lt;/br> 大漢立刻不敢說話了，嘴里含含糊糊的離他們遠了點。</br> 季聽看一眼大漢，在申屠翌身邊低聲道：“算了大少爺，咱別因為這種人動氣，不值得。”</br> “那因為你動氣？”申屠翌目光黑沉的看著她。</br> 季聽莫名有些心慌：“關、關我什么事？”</br> “誰讓你自作主張擋在我身前的？”申屠翌想起剛才她朝自己撲過來的一幕，渾身就直冒冷氣。</br> 季聽咽了下口水，訕訕的討好：“我這不是心系老板舍身救人么，大少爺不用感激我的。”</br> “感激？”申屠翌表情更冷了一分，“我看你是不想還債所以選擇自殺吧?！?lt;/br> “……”怪不得是狗男人，這咬呂洞賓的本事舍他其誰。</br>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等到律師和家里傭人來時，已經是快凌晨兩點了。大漢看到專業的律師團隊，終于明白自己踢到了鐵板，立刻痛哭流涕的求饒，然而此時季聽和申屠翌已經懶得理他，直接坐進了來接的車里。</br> 正是夜間最涼的時候，季聽只穿一件浴袍，露在外面的小腿冰冰涼，到車上也沒有緩解多少。</br> 申屠翌掃了她一眼，淡淡開口道：“把溫度調高一點?！?lt;/br> “是，先生。”司機立刻調了溫度，并體貼的把前后座之間的擋板升了起來，空間被分為兩個，這邊瞬間只剩下季聽和申屠翌。</br> 車廂里實在是太安靜了，季聽沉默許久，忍不住跟旁邊的人搭話：“大少爺，今天天氣還挺冷的對吧。”說著話，她輕輕晃著自己瑩白的小腿，想讓自己快點暖和起來。</br> 申屠翌不想看她，可余光里她的的小腿晃來晃去，一直在干擾他的思緒。不知怎的，腦子里再次浮現她剛才義無反顧朝自己沖來的樣子，遠光燈將她的臉照得清清楚楚，一雙眼眸中除了他，還是他。</br> 他皺著眉頭閉上眼睛，不愿去看旁邊的她在做什么，也不愿再去試著思考她朝自己沖來時，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br> 季聽主動搭話，卻換來人家閉上眼睛睡覺，不由得覺得無趣，倚在車座上看著車窗外飛快后退的綠植。此時車里的溫度逐漸高了些，她也沒有剛才那么冷了，暖融融的感覺叫人眼皮越來越重，終于忍不住閉上了。</br> 下一秒，申屠翌就感覺到腿上一重，他皺眉睜開眼睛，就看到某人歪在他腿上，此時正睡得香香甜甜。</br> 他冷著臉推了一下，換來對方不滿的哼唧一聲，然后繼續睡。申屠翌又推了兩次，這女人像狗皮膏藥一樣死活不動，他也疲憊到了極點，干脆就閉上眼睛休息，刻意忽略了腿上傳來的溫度。</br> 一直到了家里，兩個人都還睡著，司機等了片刻后，還是小聲叫醒了申屠翌。被吵醒的申屠翌不悅的睜開眼睛，剛要動就頓了一下，皺眉往下看去。還在睡的季聽一臉沉靜，而她的唇貼著的浴袍上，已經沾了一片口水。</br> 申屠翌的臉瞬間黑了：“起來?！?lt;/br> “嗯……”季聽迷茫的坐了起來，看到申屠翌后遲鈍的眨了眨眼睛，“大少爺？”</br> “到家了?！鄙晖酪钫f完，冷著臉開車門下去了。</br> ……什么狗脾氣，季聽摸摸鼻子也跟著下去了，兩個人從進家門、到各回各屋，全程沒有說一句話。</br> 申屠翌剛到房間里洗完澡換上自己的睡衣，就聽到了敲門聲，他頓了一下去開了門，外面果然是季聽。</br> “你臉上的傷得涂藥，不然會好得很慢，三少爺肯定要折騰。”季聽舉著手里的傷藥道。</br> 申屠翌看她一眼轉身回去了，季聽急忙跟了進去，等他到沙發上坐下后，也跟著在旁邊坐好，用棉棒沾了藥后幫他一點一點的涂。此時他臉上的腫已經消了不少，看起來沒有剛才那么搞笑了，可季聽對上他的眼睛時，還是忍不住想笑。</br> “敢笑就把你牙敲碎?！鄙晖酪罾溲跃?。</br> 季聽瞬間憋住了，心想這人未免也太兇殘了點。</br> 申屠翌看著她一肚子話可又只能憋著的樣子，唇角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季聽憤憤的看他一眼，垂眸繼續幫他上藥。</br> 申屠翌安靜的坐著，看著她黑色的瞳孔里只有自己，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她義無反顧救自己的時候。</br> “下次不準那樣了?！?lt;/br>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季聽頓了一下，疑惑的看著他：“哪樣？”</br> “救我，那不是女人該做的事?！鄙晖酪畹?。</br> 季聽失笑：“那女人該做什么？”</br> 申屠翌平靜的跟她對視許久，直到她不自在的躲開他的目光，才緩緩開口：“躲著，或者被保護，總之不該沖上來救人。”</br> “……你這是什么直男想法。”季聽嗤了一聲，突然有些尷尬起來。</br> 申屠翌不語，閉上眼睛假寐，季聽不用再跟他對視，終于松了口氣，低著頭認真幫他處理傷口。她這幾個世界已經練出來了，手腳都十分麻利，處理完傷口就開始收拾東西，要走的時候就看到了地板上那兩道長長的痕跡。</br> “……”這該死的劃痕。</br> 申屠翌掃了她一眼：“保留證據，在你沒賠錢之前，這里都不會換新地板?！?lt;/br> “幾千塊錢一塊的地板磚，大少爺何必等我賠完錢再換。”季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br> 申屠翌沉默片刻：“老三告訴你的還是小寺告訴你的？”</br> “我就不能是自己猜出來的嗎？”</br> “不能。”</br> 季聽挑眉：“你看不起我的智商？”</br> “如果是能被人看得起的智商，就不會跟我簽賠償條約?！?lt;/br> “……”</br> 申屠翌的唇角又揚了一分：“出去吧，我困了，看在你幫我治傷的份上，我可以把賠償金下調十萬?！?lt;/br> “……不稀罕，不用你假好心?！奔韭牳哔F冷艷的站起來，拿著自己的藥就往外走。</br> 申屠翌在她身后淡淡開口：“這么有骨氣？難道不是不管下調十萬還是一百萬，你都還不起的緣故？”</br> 季聽腳下絆了一下差點摔倒，板著臉加快了出去的速度，直到回到房間才郁悶的躺下——</br> 她就不該多管閑事去幫他涂藥！</br> 警告完自己下次別再多管閑事，季聽這才翻了個身睡覺。</br>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季聽即將醒來時，迷迷糊糊中翻了個身，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br> 她頓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把人推得遠了一點：“要不是心臟比較健康，可能早就被你嚇死了?！?lt;/br> “在自己床上看到男朋友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嗎？有什么可怕的?！鄙晖肋冟托σ宦?，伸手把人抱進了懷里，“能告訴我一下，我的臉怎么了嗎？那幾個竟然沒一個跟我說的?！?lt;/br> “那誰知道，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時跟在這具身體后面，可能是不小心撞到了吧?！奔韭犘奶摰慕忉屚辏肫鹎皫状斡H密時被申屠衫抓包的事，不由得趕緊推開了他。</br> 申屠邇揚眉：“怎么了？”</br> “我不喜歡有太多親密接觸，希望你能稍微配合點，別總是勉強我?！奔韭犚槐菊?，“只要你愿意，我們完全可以談一個純純的戀愛。”</br> 申屠邇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多純的？跑去學校旁邊小旅館開房那種？”</br> 季聽一驚，蹭的一下坐了起來。這事他怎么知道的，申屠衫告訴他了？</br> 申屠邇無所謂的坐起來，勾著的唇角看不出半點不愉快，整個人也如之前一樣懶洋洋的：“你說巧不巧，今天早上起來難得刷了會兒社交網站，然后就看到一條社會新聞，說什么癡情男怒斥出軌女?！?lt;/br> “……”</br> 季聽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急忙拿出手機查關鍵字，果然看到了一條這樣的新聞，當看到她只有一個背影，而面前這人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時，她心里才算松了口氣。</br> “這女人的身型確實跟我挺像的，但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季聽心下安定了，第一件事就是否認。</br> 申屠邇盯著她看了半晌，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我如果想查，現在就可以去調監控，是不是你能看得一清二楚，你確定要繼續否認？”</br> 季聽張了張嘴，瞬間不敢說話了。</br> “季老師，解釋一下吧?！鄙晖肋兊哪抗饨K于冰冷。</br> 季聽咽了下口水，半晌硬著頭皮道：“那、那是我前男友，都是過去的事了……”</br> “為什么會跟他情侶裝出現在那里？”申屠邇定定的看著她。</br> 季聽訕訕：“只是湊巧而已?！?lt;/br> “湊巧穿了一樣的衣服，湊巧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湊巧被罵出軌，最后又湊巧一起去了旅館是嗎？”</br> 季聽咬唇：“我、我跟他去旅館是因為……因為潲水弄身上了，所以去洗一下，并不是你想的那種。”</br> “好，旅館的事我們先不提，那么季老師出軌的對象，是我嗎？”申屠邇眼神暗了下來。</br> 季聽艱難的跟他對視，突然覺得這是一個逼他說分手的好機會，于是沉默的點了點頭，垂著腦袋淡淡道：“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種人，你比他有錢比他家世好，我就不想要他了，對你隱瞞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你想分手的話，我也……”</br> 話沒說完，下巴就被挑了起來，下一秒申屠邇覆了過來，以溫柔且不容拒絕的姿態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吻。一吻結束，他目光沉沉的看著她：“比他有錢比他家世好，之前怎么沒看出季老師是在乎這些的人呢？”</br>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我。”季聽心虛的別開眼。</br> 申屠邇盯著她看了片刻，半晌勾起唇角，仿佛已經信了她的話：“季老師為了我都甩了以前的男人了，我又怎么舍得跟你分手？”</br> “？”這個對話……不太對吧，他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一臉厭惡，然后把她甩了嗎？</br> “這男人看著還挺高，雖然模糊得厲害，可也隱隱能感覺到長得不錯，季老師的眼光還真好。”申屠邇努力淡定，可還是忍不住泛酸。</br> 季聽聽著他評價一個糊到差點成為馬賽克的影子，心臟都忍不住砰砰砰的亂跳，生怕他看出點什么。</br> “我好看還是他好看？”申屠邇卻不肯輕易放過她。</br> 季聽訕訕：“……當然是你好看，你最好看了?！?lt;/br> “那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小旅館，跟我卻連親密點都不行？”申屠邇表情未變。</br> 季聽嗓子發干：“那什么，我這就是……”</br> “算了，不想聽你跟前任的故事，下不為例季老師，你可以為了我甩掉其他男人，但不準為了其他男人甩了我，知道嗎？”申屠邇打斷她的話，等她點頭之后才起身，“走吧，一起吃早餐?！?lt;/br>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等起床之后忍不住問：“你就一點都不介意？”</br> “介意啊，可是又能怎么辦，誰讓我喜歡季老師呢。”申屠邇輕撫她的臉，“只是如果再有下次，我可能會有一點生氣，而我生氣的樣子，季老師或許會怕。”</br> “……”</br> 氣氛莫名壓抑起來，申屠邇輕笑一聲：“我開玩笑的，我那么喜歡季老師，怎么舍得傷害你呢?！?lt;/br> 季聽干笑一聲，心事重重的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兩個人難得沒有出門，乖乖在家吃了一頓早餐，由于餐桌上的氣氛不算太好，兩個人誰都沒有約會的想法，便對視一眼各回各屋了。</br> 申屠邇回到房間后，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獨坐片刻后打了個電話：“給我找兩個經驗老道的去查一下，季聽這幾天都跟什么人接觸了，具體做了什么……還有，調小旅館的監控，把那個男人的長相發到我手機上。”</br> 等到把詳細的事情交代清楚，他這才掛了電話靜靜坐著，許久之后冷漠的垂下眼眸。只有四分之一的時間就是這點不好，怎么都比正常人缺乏安全感，所以對方只要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他就會揪著不肯放。</br> 季聽啊季聽，你最好是沒有撒謊，否則……</br> 季聽打了個噴嚏，心里愈發不安起來，任她怎么想也沒想到，自己有上社會新聞的這一天，更讓她不安的是，她隨便解釋一下申屠邇竟然就相信了。</br> 不行，還是得找申屠翌，叫他把這條新聞想辦法壓下來，不能讓申屠邇查到什么了。這么想著，她覺得自己就這么回房間太不理智了，應該在申屠翌出來之前讓申屠邇沒功夫細想才對。</br> 于是她剛回房間不久，又去纏著申屠邇了，兩個人雖然沒有出門，但家里那些娛樂設施也足夠他們耗上一天了。</br> 健身房里，季聽一臉疲累的看著申屠邇舉鐵，心想這人在這里快兩個小時了，難道就一點都不累嗎？</br> 不等她去問，申屠邇的目光就漸漸變了，季聽急忙過去幫他把杠鈴放下，一抬頭就看到一雙梨花帶雨的眼睛。</br> “……”</br> “聽聽，”申屠衫含淚看著她，“昨天后面發生的事，大哥已經跟我說了，是我不好，我害你陷入了危險，以后再也不亂惹事了。”</br> “沒事沒事，大少爺把那人解決了，我沒受傷?！奔韭牸泵Π参康?。</br> 申屠衫吸了一下鼻子，看著她眼睛越來越紅，半晌突然把她抱在了懷里。</br> 季聽：“？”</br> 剛才還在健身的人身上冒著熱騰騰的汗，味道卻淺淺淡淡的不討人厭，只是滿滿的荷爾蒙將人包裹其中，很容易就受到了壓制。季聽面紅耳赤的推他：“你、你別這么激動，先放開好不好？”</br> “聽聽，我、我以前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喜歡人類，可昨天差點死掉時突然發現，其實我也是個凡人，也會有凡人的情緒?！?lt;/br> “……”多新鮮，都活這么多年了，才發現自己是個人類嗎？</br> 申屠衫放開了她，眼睛紅紅的看著她，看著看著就不止眼睛紅了，整張臉都好像喝醉了一般紅彤彤的。</br> 季聽心里咯噔一下，有點不敢聽他下面的話了。</br> “聽聽，我好喜歡你，就、就不是對好姐妹的那種喜歡，我就、就……就是……”“你給我打住！還嫌我不夠亂是不是？”季聽頭疼的看著他。</br> 申屠衫愣了一下，眼眶里瞬間蓄滿淚水：“我很惡心對吧，我也覺得好惡心啊，我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好姐妹，我怎么這么惡心……”</br> 他說著話，哭著朝門外跑去，季聽急忙追過去，追了幾步后發現他慢了下來，心里稍微預料到了什么。</br> 果然，上一秒還在哭的人，下一秒就頂著一張哭包臉回過頭來，冷著臉看著季聽：“又怎么了？”</br> “……沒事。”如果告訴他申屠衫也跟自己告白了，他這個做大哥的估計會崩潰吧。</br> 季聽咳了一聲，想到了最要緊的事，急忙跑到他身邊拉著他坐下，開始講他們兩個上社會新聞的事。</br> 起初申屠翌的目光始終放在她的手上，直到聽到她說被拍了后，才微微蹙起眉頭：“這件事我會找人壓下來，申屠邇不會查到什么的?！?lt;/br> “那就好。”季聽松了口氣。</br> 申屠翌審視的看著她：“但我了解的申屠邇，不是輕易放下懷疑的人，你最好是在他發現之前逼他們跟你分手?！?lt;/br> “……您這么厲害，不如告訴我怎么才能讓他們跟我分手，嚴格來說我跟他們交往還不到一個星期?！奔韭牊o語的看著他。</br> 申屠翌沉默一瞬，不悅的蹙起眉頭：“那是你的事，總之盡快逼他們分手。”</br> “……”</br>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片刻之后季聽突然開口：“大少爺，您不覺得這是強人所難嗎？”她如果能有左右人心的能力，早就用意念讓這個世界成功了。</br> 申屠翌看她一眼，冷著臉轉身離開。季聽肩膀松垮下來，靜了片刻后垂頭喪氣的回自己房間了。</br> 柿子挑軟的捏，申屠邇現在隨時能查到她的事，她不敢逼迫他，只能先逼申屠寺分手。接下來的幾天，她生動演繹了什么叫‘作’，好幾次看著申屠寺的表情都心軟了，但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br> 又一次嫌棄申屠寺沒錢以后，申屠寺眼眶都紅了：“聽聽，我有錢的，只是我還沒成年，所以不能動那個錢，等我一成年，我就把錢給你好不好？”</br> “算了吧，之前給我送禮物的王哥，人家可不會說這種不切實際的承諾，想送什么都是直接就送了?！奔韭牪蝗タ此难劬?，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br> 申屠寺難堪的低下頭：“你別跟我提別的男人行嗎？”</br> “我又沒跟他在一起，提一下怎么了？你就是沒錢才這么玻璃心，如果自己手里有現金的話，肯定不會這樣?！奔韭犈ψ尡砬榭雌饋砗芟訔?。</br> 申屠寺眼底閃過一絲固執：“我雖然沒錢，可是我有很多東西可以賣，賣了之后就有錢了，足夠撐到我成年拿到自己的財產。”</br> “我可等不了……哎呀你別說了，我想吃城東那家燒仙草，你去給我買吧?！奔韭牭?。</br> 申屠寺點頭：“好，我叫司機送我?！?lt;/br> “你有沒有點誠心啊，別人家男朋友都是親自去的?！奔韭牥櫭?。</br> 申屠寺愕然：“可是我不會開車……”</br> “那是你自己的事?！奔韭犝f完，就不耐煩的轉身回房間了，門關上的瞬間，表情立刻苦澀下來。這都是什么事，她這幾天真是干了一輩子都不會干的惡事。</br> 這里距離城東燒仙草店差不多開車半小時的路程，他手里沒有多少錢，肯定舍不得打車，也就只有騎自行車去這一個方法了……他不會真的去吧？</br> 一直聽不到門外的動靜，季聽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轉身要出去看看，但手握住把手的瞬間，生生忍住了去找他的想法。</br> 必須得狠下心來才行了。季聽咬牙轉身到床上躺下，假裝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br> 可惜這種事不是她想裝就能裝的，哪怕人已經躺下了，滿腦子還都是申屠寺騎著自行車飛奔的樣子，最終她還是不安的坐了起來，繃著臉出去找人了。</br> 然而剛到客廳，就看到申屠寺坐在沙發上發呆，似乎沒有要出去的意思，看到她后愣了一下。季聽見他沒傻到跑幾個小時去給她買燒仙草，不由得松了口氣，但面上還要裝出一副不想理的樣子，轉身回了房間。</br> 申屠寺察覺到她來了，立刻拘謹的站了起來，還沒說話她轉身就走了，他愣了一下眼眶瞬間紅了，繃著臉坐了會兒后，轉身朝門外走去。</br> 季聽見他沒傻到跑去給自己買勞什子的燒仙草，頓時心就放下了大半，回到房間后未免愧疚將整顆心臟都霸占，她坐下開始備課，努力讓自己不再想剛才申屠寺的眼神。</br>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等到大腦超負荷工作后近乎麻木、太陽穴陣陣疼痛時，她才放下手里的東西，輕輕松一口氣。</br> 看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早了，她猶豫一下還是站了起來，轉身朝餐廳走去。餐廳里沒有人，她看著桌子上的吃的，抿了抿唇還是叫人去給申屠寺送些吃的了，自己則是坐在桌前等人回信。</br> 送飯的人去了很快又回來，看到他手里還端著吃的，季聽面露擔憂：“他不肯吃嗎？”</br> “四個房間里都沒見先生，我剛才問了一下，下午的時候他就出去了。”那人認真道。</br> 季聽愣了一下，意識到什么后臉色一變，忙跑去找人，結果整個別墅找下來都沒見人，她的心越來越慌，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趕一般不安。她顧不上休息，直接去了別墅后的后山，沒找到人后轉身去了車庫，開著車沖了出去。</br> 她心急如焚，可又不敢開得太快，生怕錯過了他，只能沿著路緩慢而認真的搜索。</br> 不知開了多久，她整個人都快要放棄時，一輛山地車慢慢的從遠方騎了過來，她的車燈落在他身上，好像他整個人都發光了一般，而在他的左邊車把上，則晃晃悠悠的掛著一杯燒仙草。</br> 他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浸濕，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愈發襯得膚色羸白，他似乎累到了極致，一雙腿顫巍巍的，車速慢得出奇，可目光卻十分堅定，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的道路。</br> 季聽猛地停了下來，見他目不斜視的要從車旁邊錯過時，冷著臉按下車窗：“上來?！?lt;/br> 申屠寺聽到她的聲音愣了一下，整個人猶如衰老的機器一般扭過頭看她，怔愣半天后有些驚訝：“聽聽？”</br> “上車?！奔韭犝f著下了車，扶著他從山地車上下來，動作間車子摔在了地上。</br> 申屠寺驚慌的去拿燒仙草，卻被季聽一把抓住，眼睜睜看著燒仙草摔在地上，如公路流的血一般在地上蔓延。</br> 他怔怔的看著地上的燒仙草，半晌喃喃一句：“這是我費了好大的功夫買來的……”</br> “別管了，先上車。”季聽看著他顫巍巍的雙腿，一顆心像是被攥住了一般難受。</br> 申屠寺呆滯的看向她，半晌艱難道：“對不起，我把燒仙草弄灑了。”</br> “這個不重要，回去休息吧?！笔裁垂菲刹?，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喝了！</br> 申屠寺聞言愣了一下：“你覺得不重要？”</br> “……”</br> “你是覺得燒仙草不重要，還是我不重要？”夜晚空曠的環城公路上，申屠寺終于問出了自己想問的那個問題。</br> 季聽抿唇看著他，半晌低聲道：“先回去好嗎？”</br> 申屠寺木然坐到車上，等她也上車后突然開口：“聽聽，我喜歡你，可這不是你糟踐我的理由?！?lt;/br> “……”</br>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家里，申屠寺呆愣的回了房間，季聽跟在他身后走了幾步，也轉身去了自己的臥房。</br> 十分鐘后，她推開了申屠寺的房門，看到坐在沙發上木偶一樣的男人后閉了一下眼睛，掩飾好情緒后才過去：“大.腿應該磨破了吧，這個藥水你涂一下，這幾天不要沾水了，小心發炎?！?lt;/br> 申屠寺垂眸安靜的坐著，原本的小少爺像是一夜被磨平了棱角，什么反應都沒有了。</br> 季聽看了他半晌，輕輕把藥水放在了桌子上，沉默許久后開口：“申屠寺，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無聊又惡毒的女人，這樣的我根本配不上你的喜歡，你不要喜歡我了好不好？”</br> 申屠寺這時才仿佛有了反應一樣，一臉平靜的看向她：“終于要提分手了嗎？”</br> 季聽沉默的和他對視。</br> 片刻之后，申屠寺目光依然坦誠：“你幾天前就想分手了吧，跟我這樣一個小孩談戀愛是不是很沒面子，所以你后悔了？”</br> “小寺……”</br> “我知道的，又沒經歷什么大事故，人哪能說變就變，你這段時間一直欺負我，就是為了讓我受不了，然后主動提分手對吧？”申屠寺越說越平靜，“你這人確實挺惡毒的，想提分手卻沒勇氣，于是變著法兒的逼我主動提?！?lt;/br> “……既然你也知道了，那就分手吧，我這種惡毒的人，真的配不上你。”季聽努力鎮定。</br> 申屠寺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微微搖了搖頭：“我不要分手。”</br> “申屠寺?！奔韭牥櫭?。</br> “好不容易遇到這么喜歡的人，我是不會分手的，隨便你怎么樣吧，羞辱我也好，辱罵我也罷，我不會分手，”申屠寺的目光越來越堅定，“你喜歡錢對嗎？那我提前把股權變現，給你一輩子花不完的錢，你還喜歡什么，我都可以給你，但是我不分手?！?lt;/br> “申屠寺，你不要這樣?！奔韭犛X得事情有點超乎想象。</br> 申屠寺的平靜被她這一句話打破，眼眶終于控制不住的紅了：“我不分手，死都不分，你別想擺脫我?！?lt;/br> “那如果我劈.腿了呢？”季聽突然問。</br> 申屠寺一愣：“什么？”</br> “在跟你戀愛的同時，我也答應了你的二哥，他和你一樣都不知道我腳踏兩只船的事，這種事你也能接受嗎？”季聽越說目光越冷，只想穿越回跟申屠翌簽合約的時候，把當時的自己跟申屠翌都暴打一頓。</br> 去他媽的分手，去他媽的合約，她就不該相信申屠翌的判斷，從而忽略了自己這幾世的經歷。申屠川如果能因為她作就提出分手，他們又怎么會糾纏這么久？</br> 這一刻她突然無比相信，這么久以來的男配都是一個人。小說世界人設不斷在變，可不管怎么變，都無法徹底改變申屠川，她早就該知道的。</br> 申屠寺怔怔的看著她：“你怎么可以……”</br> “你只是四分之一的人格，而我卻是完整的，憑什么你一個不完整的人，要求我做到只喜歡四分之一的你，”季聽的指甲死死掐住手心，面上沒有顯露半分，“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而我也受夠了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所以我們分手吧。”</br> “那是我哥，你怎么可以……”申屠寺說著，眼神突然顫動起來。</br> 季聽轉過身背對著他，不再去看他的表情：“總之腳踏兩只船是我不對，你二哥是完全不知情的，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告訴他，同時也會跟他分手，不會再在你們之間糾纏?！?lt;/br> 她話音剛落，身后傳來一聲手機短信提示音，然后就是久久的沉默，季聽沒忍住回頭看去，只見他低著頭看不到表情，而他手中的手機上，則是一張她和申屠翌從小旅館出來時的照片。</br> 雖然模糊，但一看就知道是誰。</br> “所以，你在跟我戀愛的同時，也做了小寺的女朋友？”他抬起頭，濃墨一般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