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七見此心有不忍,上前問道:“他偷了你什么東西,多少錢,我替他給。”
“你給?”中年男人聞言呵呵一笑,松開掃帚朝陸七七伸手:“你給也行,一百塊。”
陸七七嗯了一聲,拿出錢包抽了一百塊錢遞給中年男人:“就算他偷東西不對,你也不該這樣毆打一位老人。”
“我想怎么對待偷我東西人是我的事,用不著你們操心。”中年男人冷哼了一聲,接過錢就走了,連掃帚也不要了。
陸七七狠狠的瞪了一眼中年男人,隨即溫和的對老乞丐說道:“老爺爺,你別害怕,他已經(jīng)走了。”
老乞丐從滿頭蒼白的長發(fā)縫隙里看了蕭絕和陸七七一眼,然后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
蕭絕拉著陸七七跟著他,老乞丐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甩不掉他們倆才回頭問道:“你們跟著我干什么?我沒有錢還你們。”
“老爺爺你別誤會,我們不是跟著你要錢的。我們……”陸七七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f著說著把問題拋給了蕭絕:“對啊,我們跟著老爺爺干嘛?”
蕭絕沒有先回答陸七七,而是掏出幾張紅刷刷的鈔票,拿在老乞丐眼前晃了晃說道:“聽剛才那男人說你在這里要了一輩子飯,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是知道,這些錢就是你的了。”
老乞丐看著紅刷刷嶄新的鈔票,眼冒綠光的連連點頭:“你問你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全告訴你。”
蕭絕頷首,轉(zhuǎn)而把鈔票裝進了口袋,老乞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貪婪的目光一直盯著蕭絕裝著錢的口袋。
“第一個問題,二十年前這里有家姓蕭的人家,你知道么?”蕭絕伸出一根手指,截斷了老乞丐貪婪的目光。
“二十年前……姓蕭……”老乞丐略作回憶,目光中精光一閃,嘿嘿點頭:“我想起來了,你問的是蕭大善人吧。以前臨江村只有一戶姓蕭的人家,我們討飯的乞丐最喜歡去蕭家門口要飯,蕭家人都心善,一要就給。”
蕭絕微微點頭,掏出一張鈔票放到他手里:“那蕭家人后來去了哪里?這里還有蕭家的后人嗎?”
老乞丐興奮的把錢塞進最里面的破爛棉襖里,擺手嘆氣的回道:“死了死了全死了,一場大火全燒沒了。老天爺真不長眼,那么好的一戶人家。哎,可惜啊可惜,一家子全死了,連個燒紙的人都沒留下。也就我還念著蕭大善人當年施舍的恩情,年年給他送點紙錢。”
蕭絕眸光一閃:“你知道蕭家人的墳地在哪兒?快帶我去。”
老乞丐嘿嘿一笑,拇指和中指互相搓了幾下,一張皮包骨頭的老臉上爬滿了貪戀的皺紋。
“你這人怎么這樣,剛才我們救了你,現(xiàn)在問你幾個問題,你動不動就要錢,要不是我們救你,你已經(jīng)被那男人打死了。”陸七七見老乞丐如此市儈,憤憤的瞪著圓滾滾的杏眼。
“話不能這么說,小姑娘,剛才也不是我求你們救的。現(xiàn)在是你們問我問題,你們對我有所求,我要求點報酬不過分吧。”老乞丐非但不知羞,還語重心長的教育起陸七七來。
“你……”陸七七氣的語塞,她現(xiàn)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就讓他被打死好了。現(xiàn)在倒好,救了他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還是個連蕭家埋哪兒都知道的人。
蕭絕聞言冷笑一聲,伸手把口袋里的錢全掏了出來:“錢我可以給你,但你若敢騙我……”
“我騙你有什么好處,說幾句實話就有錢,我犯得著糊弄你么?”老乞丐完全不在意蕭絕眼底的冷意,一把接過錢就塞進了棉襖里。像他這樣窮了一輩子,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錢比命重要多了。
“你清楚最好。”
老乞丐嘿嘿點頭:“走吧走吧,我?guī)銈內(nèi)ァ?丛谀銈兘o了我這么多錢的份上,還想問什么問題盡管問,我免費贈送。”
“……”陸七七一頭黑線,簡直對這要錢不要命的老乞丐無語了。而蕭絕根本就直接懶得搭理他了。
老乞丐也不在意他們對自己什么看法,摸出偷來的燒雞撕開,一邊吃一邊哼著小曲,快活的樣子顯然已經(jīng)忘記差點被打死的風險了。
老乞丐一路走,一路偏離臨江路的范圍,十幾分鐘過后,老乞丐指著一個小土堆說道:“諾,這個就是了。”
陸七七杏眼怒瞪:“你騙鬼呢,這么小的墳,怎么可能是蕭家人的墳?zāi)梗俊?br/>
他們已經(jīng)不知道被老乞丐帶到了哪里,反正周圍都是樹林和田野,這個小土堆不知道是誰的孤墳,隱藏在樹林之間,光禿禿的連個墓碑都沒有。
蕭絕伸手一把掐上老乞丐的脖子,眸光冷意四散,手下微微用力,老乞丐頓時老臉漲紅,蹬著兩條腿哇哇大叫:“我沒騙你們,這就是蕭大善人的墳,我當年親眼看見有人把他埋這里的。咳咳……”
“你說這是一個人的墳?”蕭絕的聲音又沉又冷。
“咳咳,是……是……一個人的……我只知道蕭大善人一個人的……咳咳……”
蕭絕眉頭皺成了川字,松了點手勁問道:“蕭大善人是蕭何患么?”
老乞丐這次真害怕了,不敢再提錢的事,蕭絕問一句,他馬上回答:“是是是,蕭何患就是蕭大善人,我們都這么叫他。”
“他死了!”蕭絕心中一驚,蕭何患死了,那自己的師父又是誰?
蕭何患死了!
陸七七比蕭絕還震驚,櫻唇小嘴張的能吞下一個雞蛋。蕭何患不就是蕭絕的師父么?怎么會死了呢?那一直撫養(yǎng)蕭絕的人又是誰?陸七七感覺自己的智商不夠用了。
“你說你親眼看見有人埋葬他,當時的情況你還記得么?”震驚歸震驚,疑惑歸疑惑,不過蕭絕還是很理智的松開了老乞丐,沉聲問他。
“咳咳……”老乞丐腿都嚇軟了,一屁股坐在墳頭前咳嗦。嘗到了蕭絕的恐怖,老乞丐學乖了,老實的回答道:“那是三伏天,我圖涼快,所以晚上都睡在村外的樹林里。睡到半夜聽到有什么動靜,悄悄的趴起來才發(fā)現(xiàn)是有人在挖墳。
我當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看見蕭大善人躺在地上,看樣子已經(jīng)咽氣多時了。開始我以為是那人想殺人埋尸,嚇的不敢出聲,一直躲在暗處偷看。那人挖好了墳就把蕭大善人埋進去了。之后他沒有著急著走,坐在墳頭上說了好半天話。
他當時說了很多,具體我也不全記得。大概就是說蕭大善人生前風光無限,死后卻無人埋葬。還有什么讓他安息,一切都是命中劫數(shù)之類的。我也聽不太懂,不過我猜那人應(yīng)該不是殺蕭大善人的兇手。
那人一直在墳前坐到天蒙蒙亮才走,他走了過后我才敢出來。我原本是想著蕭大善人這樣的好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于是就準備去蕭家報信。不過進了村才知道,前一天夜里,蕭家起了大火,全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我想報信都沒地方。
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沒有把看到的事說出去。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蕭大善人埋在這里。”
蕭絕在聽這些的時候,視線一直盯著老乞丐,企圖從他眼睛里找到說謊的痕跡。老乞丐被蕭絕看的心里發(fā)毛,顫聲說道:“我說的話句句屬實,我只知道這些,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蕭絕深呼吸了一口氣,頷首問道:“那埋蕭何患之人的樣子,你可看清楚了?”
老乞丐連連搖頭:“我沒看到,他穿著黑色的披風,頭上還帶著草編的漁夫帽,當時又是晚上,我也怕他發(fā)現(xiàn),沒敢一直盯著他看。”
漁夫帽!
蕭絕眸光中靈光乍現(xiàn),他隱約記得小時候在師父的箱子里見過一頂漁夫帽,當時覺得稀奇還拿出來試戴。結(jié)果被師父發(fā)現(xiàn),自己被罰站了兩個小時的梅花樁。此后就沒再見過那頂漁夫帽了。
老乞丐說的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師父了,這樣看的話,他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師父并不是蕭何患。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師父與蕭何患有著非比尋常的關(guān)系。甚至有可能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這樣才能解釋的通,師父為什么對龍輕舞的爺爺自稱姓蕭,而且領(lǐng)養(yǎng)他之后,還給他取名蕭絕。
陸七七不知道蕭絕在想什么,不過她心里算是徹底松了口氣。先不管蕭絕的師父是誰,至少老乞丐的話打斷了他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的腳步。他只要不繼續(xù)查,就不會有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世的可能。
“蕭家的舊址現(xiàn)在被誰買去了?”蕭絕甩了甩頭,暫時將腦海里亂七八糟的猜測扔到一邊,隨口問道老乞丐。
老乞丐的話聽的蕭絕心里泛起了一絲不舒服,這不舒服來的很奇怪,就像老乞丐口中不吉利、晦氣的地方說的是自己家一般。
呵呵,可能之前一直把師父跟蕭何患掛在一起,下意識的對蕭家產(chǎn)生了感情,所以現(xiàn)在聽到老乞丐這么說,才會有不舒服的感覺吧。
蕭絕如此想著,便很快把這股不舒服壓了下去。既然師父不是蕭何患,蕭絕也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查下去,于是拉著陸七七就走了。
陸七七回頭深深的看了眼那座光禿禿的孤墳,心里涌起了絲絲感傷。如果可以,她多想告訴蕭絕,這墳里埋葬的不是別人,是你的爺爺啊。
兩人的身影漸漸模糊,樹林間的一雙眼睛收回了視線。他將自己隱藏在寬大的黑色披風里,微微低著的頭頂蓋著一頂漁夫帽,看不見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