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聊著這么開心呢?”東州市委書記徐才茂笑瞇瞇地走了進來。</br> 按照級別高低,目前屬徐才茂最高,同是正廳級官員,還掛著省委委員的頭銜,盡管是個虛職,但下一步將是重點提拔的對象。</br> 都是老熟人了,郭金柱和白宗峰坐在那里,級別相對較低的張志遠和陸一偉站了起來迎接。</br> “坐,坐!”徐才茂壓了壓手道:“自己人客氣什么?!?lt;/br> 陸一偉趕忙為徐才茂拖出椅子,將茶水端到跟前,謙虛地道:“徐書記,您喝茶?!?lt;/br> 徐才茂接過茶杯,象征性地呷了一口,問道:“肖揚最近恢復的怎么樣?”</br> “還行。”</br> “哦?!毙觳琶畔虏璞溃骸坝袝r間你多過去看看,別冷落了他,好歹都是南陽走出來的。另外,他的辭職報告在我這兒壓著,暫時不批準,等他好了以后再說吧?!?lt;/br> 張志遠湊過來道:“徐書記,肖揚可能一時半會接受不了現實,你多給他點時間,這孩子不錯。”肖揚曾經給張志遠當過一段時間秘書,再加上與他父親的關系,因此格外關心。</br> “嗯。”徐才茂點點頭道:“這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先讓他安心養病吧?!?lt;/br> 談起了此事,郭金柱唉聲嘆氣地道:“洪剛出事的前兩天我還和他在一起吃飯,沒想到轉眼間就沒了,世事難料啊,唉!”</br> 白宗峰附和道:“可不是嘛,洪剛當了市長還不到一年,而且還年輕,如果不出這檔子事,將來的前途無量啊,可惜了?!?lt;/br> 徐才茂一臉沉重地道:“都過去的事了,別提了。”</br> 郭金柱小聲問道:“老徐,洪剛的事情查清楚了嗎?”</br> 徐才茂格外小心,看了看周邊道:“差不多吧,隨后再說吧,今天這個場合不提此事?!?lt;/br> 眾人聞弦歌而知雅意,集體選擇了噤聲。</br> 這時,一連串高跟鞋聲音傳來,白宗峰豎起耳朵,笑著道:“我們的美女市長來了,哈哈?!?lt;/br> 話音未落,馬菲菲和石曉曼推門進來。</br> “哎呦,都在啊?!瘪R菲菲愣在門外瞇著眼睛笑道。</br> 白宗峰站起來道:“來來來,快坐,今晚都是你們北州的,哈哈?!?lt;/br> 馬菲菲大方地與眾人點頭示意,石曉曼將手中的蛋糕放到桌子上,馬菲菲道:“聽說今天是郭書記的生日,特意前來祝賀,生日快樂啊?!?lt;/br> 郭金柱呵呵笑道:“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吃生日蛋糕,小馬有心了?!?lt;/br> 馬菲菲的發展軌跡讓所有人的倍感納悶,從南陽縣的縣委副書記直接奔到江東市的副市長,連跳三級,絕無僅有,至少在西江官場沒有過此先例。不過她已是四年的正處,提拔到副廳順理成章,在人情當道的當下,沒有過硬的關系絕不可能跳著走。</br> 馬菲菲從前不過是北州市京劇團的一名演員,邱遠航擔任北州市委書記時踏入政界,并隨著他的升遷馬菲菲也在進步,或許這應該是最好的解釋了。</br> “都到齊了吧?那我們開飯吧。”郭金柱張羅道。</br> “等等!”白宗峰看了看表,神秘地道:“我今晚還邀請了一位神秘客人,估計馬上就到。”</br> “誰?。俊北娙税涯抗獠患s而同集中到白宗峰身上。</br> “該不會是趙省長吧?”徐才茂警覺地道。</br> 白宗峰笑而不語。</br> 白宗峰是從京城下來的,而省長趙昆生也來自京城,不知道以前熟不熟,但作為老鄉,肯定會格外關照,兩人走得比較近。</br>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是趙昆生時,副省長沈廣明踩著點進來了。眾人紛紛起身,迎接這位副部級官員。</br> “都坐,都坐,別站起來。”沈廣明壓著手笑瞇瞇地道。</br> 徐才茂很會來事,上前扶著沈廣明坐到正中央位置,一邊道:“沈省長,不知道您要過來,要不然就親自過去接您了,都怪老白,還和我們賣關子。”</br> “呵呵,還接什么啊,我自己有腿,都坐啊,傻站著干什么?!鄙驈V明和徐才茂的年紀差不多,梳著精干的背頭,發際線很高,锃光瓦亮的腦門在燈光下格外耀眼。高鼻梁,四方口,國字臉,按照相術講,典型的富貴相。這要是在七八十年代,這是標準的美男子。</br> 沈廣明是分管安全的副省長,其地位僅次于常務副省長,而且同樣是省委常委。按照慣例,主抓經濟的副省長列入省委常委。沈廣明肩上責任重大,成為省委常委順其自然。</br> 沈廣明是四川人,有中央黨校背景,從團中央直接掉到西江省鋼鐵廠擔任一把手,后從企業又回到政界,閱歷豐富,對企業管理很有一套。這么說來,也是從京城來的,這條線漸漸明朗。</br> 以前眾人聚會時,主座坐著的是蔡潤年,自從黃繼陽調走后,這位“師爺”漸漸消失在他人視野中。據說,現在在專心搞學問,能不能靜下心來,不得而知。</br> 由于沈廣明的出現,現場氣氛相對沉悶。主要是諸位與他不怎么熟,更多把他當領導看。這和陸一偉對他們的情況是一樣的。</br> 沈廣明也感覺出來了,故意找起了話題,把目光集中陸一偉身上,道:“這位是?”</br> 白宗峰立馬介紹道:“高新區管委會主任陸一偉?!?lt;/br> “哦,哦,我記起來了,很不錯嘛?!鄙驈V明笑盈盈地道:“好像是我省最年輕的地方主政領導吧?”</br> “好像是吧?!卑鬃诜逡婈懸粋ャ对谀抢?,使了個眼色道:“一偉,沈省長關心你呢?!?lt;/br> 陸一偉回過神來連忙道:“沈省長,晚輩陸一偉,資歷尚淺,經驗不足,還望您多多指點和批評?!?lt;/br> 沈廣明微微點頭道:“年輕人嘛,就應該是前不怕狼后不怕虎的年紀,好好干,爭取把高新區的作用發揮出來,好吧?”</br> “謹記沈省長教誨,一偉定會虛心接受?!?lt;/br> “那這位是?”沈廣明又把目光停留在馬菲菲身上。一番介紹道:“哦,原來是你的部下啊,不錯。那這位也是你的部下嗎?”</br> 一直未發言的石曉曼突然緊張起來,連忙站起來道:“沈,沈,沈省長,我是陪著馬市長來著……”</br> “別緊張嘛,我又不會吃了你,哈哈?!?lt;/br> 其他人見沈廣明笑,也跟著笑了起來,盡管不好笑。石曉曼的臉緋紅,拘束地緩緩坐下。</br> 本來好好的一頓飯,因為沈省長的出現變得味如嚼蠟。好在沈廣明飯中間接了個電話匆匆離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擼起袖子正兒八經開始喝酒。</br> “老徐,這韓市長走了,你說省里會派誰下去當市長?”白宗峰問道。</br> 徐才茂紅著臉道:“管他呢,誰來都一樣,那你覺得會是誰?”</br> 白宗峰道:“我前兩天聽說章書記可能在近期對地方官員進行大調整,說不定你還可以再上一個臺階?!?lt;/br> 徐才茂面醉心不醉,道:“我到不指望再上,現在的局勢不明朗啊?!?lt;/br> 白宗峰知道所指,道:“過兩天趙省長要表演場好戲,到時候你就等著看吧。”</br> “行了,都不談工作了,來來來喝酒。”郭金柱及時制止道。</br> 一行人一直喝到晚上十一點多,本來要去唱歌,但各自都有事隨即解散。陸一偉把張志遠送回家準備回家時,接到石曉曼的電話:“一偉,我找你有點事,現在方便嗎?”</br> 陸一偉看了看表道:“時間不早了,要不明天再說?”</br> “哦,那算了?!?lt;/br> 見石曉曼心情低落,陸一偉遲疑半天道:“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lt;/br> “東湖公園。”</br> “好的?!?lt;/br> 陸一偉讓李二毛回家,自己駕著車來到東湖公園。見面后道:“有事?”</br> 石曉曼流著兩行眼淚道:“一偉,你救救我?!?lt;/br> “咋了?”</br> 石曉曼擦掉眼淚道:“一偉,我前夫也就是曹曉磊你還記得吧?他前一陣子突然找到我和我張口要十萬,我那有那么多錢,可他說如果不給錢就把女兒給賣了,我真的擔心死了?!?lt;/br> “他要這么多錢干嘛?”陸一偉驚奇地道。</br> “還能干什么,他生性嗜賭,欠了一屁股債,債主天天追著他討債,逼的沒辦法了,動起了女兒的主意。所以……”</br> 陸一偉明白了,恨得直咬牙。他最看不起這種人,道:“那你的意思是?”</br> “一偉,我認識的人不多,你能借給我十萬嗎?”</br> “這沒問題,明天拿給你?!?lt;/br> “謝謝,謝謝。”石曉曼也不知為什么,遇到煩心事第一個想到陸一偉。</br> 看著石曉曼可憐楚楚的樣子,陸一偉心疼地道:“曉曼,他既然和你要一次,就還會要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我看還不如一次性了斷,直接把孩子從他手里要回來,讓他徹底斷了這個念頭?!?lt;/br> 石曉曼再次流下了眼淚道:“我也和他說了,可當初離婚時法院判給了他,他說孩子歸我,要五十萬?!?lt;/br> “給他,我明天給你拿五十萬?!标懸粋ニ斓氐溃骸爸灰院蟛淮驍_你的生活,這點錢算什么?!?lt;/br> 石曉曼瞪大眼睛道:“那可是五十萬哪,我可還不起。”</br> 陸一偉淡淡笑道:“不用你還,這點錢我還是有的?!?lt;/br> “不行,等我以后有了錢肯定會還給你的?!笔瘯月鼒远ǖ氐馈?lt;/br> 陸一偉看著石曉曼認真的樣子,沒有爭辯,道:“好,以后再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