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衛若衣在,馮知初自然不會往前湊。
衛若衣笑笑,拿起陶瓷小罐,揭開看了看:“麻煩林大夫了,多謝。”
林大夫撇了眼馮知初,尷尬的笑了笑。
而另外一邊,舒紅瑛看見陶瓷小罐被衛若衣拿走,眸光微閃,想要說些什么,不過看了眼馮知初,最后又按捺了下來。
誰知衛若衣拿了陶瓷小罐卻沒有走,反倒是問馮知初:“馮大夫,咱們誰先看?”
她問的突然,其余人都沒明白意思。
只有馮知初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老夫先來吧,最近比較閑。”
“行。”衛若衣微微一笑,又從袖中拿出另外一個陶瓷小罐來一起放到桌上,隨后遠遠退開:“這是母蠱。”
“嗯。”馮知初淡淡應了一聲:“半個月之后給你。”
衛若衣回道:“也沒那么打緊,醫藥館快要開業了我有好多事情要忙,您可以多留一段時間。”
“嗯。”
看著兩人這么快就將子母蠱的歸屬敲定下來,而且半點火藥味都沒有,林大夫小小的驚訝了一把。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將軍夫人還好說,馮大夫絕對不是這么好說話的人,所以這兩人如此如此簡單的就將此時解決了,那這定然是因為某條他不知道的醫則了。
所謂醫則,就是由仁德會所擬定出來的,希望廣大大夫能共共同的遵守的規則。
這些規則都以“仁德”二字為出發點,說是規則,其實也可以說是一個大夫應當有的行當素養。
醫則強調的是仁德自在人心,所以并不強行的要求任何人,更多的是希望大家自覺遵守。
只是林大夫從醫這么些年,之前的年頭都因為沒有辦法接觸到真正的醫理而汲汲營營,甚至劍走偏鋒。
是以雖然知道先前可能是某條醫則,但是具體是什么就觸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不過反過來想想未免又覺得有些好笑,這么簡單的事情,先前舒紅瑛還明嘲暗諷的跟他又爭又搶折騰了半天,這女子平日里仗著是馮大夫的徒弟,一直眼高于頂,一副對他還有其余幾個大夫都不太能看得上的樣子,原以為有多大能耐呢,今日方知原來不過是狐假虎威。
想著,他偷偷瞥了舒紅瑛一眼,果然見她縮在角落中,臉色十分不好看。
林大夫收回目光,雙手揣在一起,眼觀鼻鼻觀心。
還是將軍夫人好,要醫術有醫術,要醫德有醫德,比某人不知道強到哪里去了。
林大夫怎么想衛若衣可不知道,累了這么久,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她自然是先回府歇息去了。
囑咐好人如何照顧那女子,她便帶著自家夫君和丫鬟跑路了。
也是巧了,剛走到軍營門口便遇到了厲衡,恰巧他辦事回來,聽見他們要回府,二話不說調轉馬頭就跟他們回去了。
因著答應了折枝要給她買朱記的包子,車架特意從鬧事區繞了一圈。
厲衡聽說折枝有份,立馬不依了,興沖沖的也跟著去排隊給自己買包子吃。
他跟厲鈺不同,他年紀小,性子活潑,時常在陽嶺城大街小巷里活動,城中不少的百姓都認識他,是以剛剛站到隊伍里,便被人認了出來。
這一傳十十傳百的,不一會兒排隊的人,賣包子的人,在附近溜達的人都知道小將軍親自來買包子的事情。
跟權勢無關,同情義有聯,厲家軍這么多年為臨郢關付出了多少,厲氏兄弟為百姓們付出了多少大家都是記在心里的。
小將軍辛苦了一天,還要來親自排隊買包子,不能回府休息,百姓們這可不能依了,紛紛給他讓位,厲衡當然推辭,這一來二去的誰也不肯退讓。
最后還是朱記掌柜的通透,直接包了一籠包子送到了他手里,都到手上了也不好推拒,何況再推拒百姓們今天怕是別想安生買包子了,是以厲衡趕緊給了銀子然后跑了。
他本來是騎馬而行,經過這么一番折騰街頭巷尾都是聞訊而來的人,要是再騎馬少不得要被人當猴子似的圍觀,說不準等包子涼了都回不了府,是以這下馬也不敢騎了,飛快的抱著包子避開人流,然后上了將軍府的馬車。
剎那間,世界一片清凈。
厲衡長舒了一口氣,看向折枝,憤憤道:“我說你這個小丫頭,還有沒有半點義氣可言,居然就丟下本少爺這么跑了!”
折枝忍不住笑:“少爺您這可就錯怪奴婢了,先前那么多鶯鶯燕燕圍著您,奴婢一個姑娘家杵在那兒不是礙眼嘛,所以奴婢非常自覺的將自己拎回了馬車,不能打擾您的好事不是?”
厲衡瞪她一眼,先前多是大爺大娘,鶯鶯燕燕就只有幾只,根本沒有很多,小丫鬟竟然敢歪曲事實!
不過他大人不計小人過,自然不會同她較真。
最主要的是哥哥也在馬車里,在他面前同一個小丫鬟拌嘴,拌的還是那些風華雪雨的事,他今天皮挺松,不想被緊。
將包子放下,再悄悄將懷里露出了邊邊角角的手帕塞進去,他這才道:“回營的路上聽人說魏凱旋的蠱毒解了,他人現在怎么樣了,那女子又如何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折枝直接笑出了聲。
厲衡有些不解:“發生什么了,這么好笑?”
衛若衣溫和道:“魏凱旋的蠱毒已解,那女子的命也暫時保住了,具體如何還得等十二個時辰之后才能下定論。”
“至于這丫頭為什么笑嘛……”衛若衣瞥了折枝一眼,神色有些微妙又有些無奈:“卻是因為另外一件事了。”
“什么事?什么事?”厲衡忙問。
衛若衣好笑的搖搖頭,并未接話。
她不說,自然有人說:“今日奴婢跟著夫人一起看了個笑話,少爺您想不想聽?”
厲衡催道:“快點的,別賣關子了。”
折枝立馬將先前在傷兵營外面聽到的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
當時她本來端了藥準備給那女子送過去的,剛剛出了傷兵營便遇到了將軍和夫人。
他們來了,她自然是要跟著伺候的,送藥的活便給了一個士兵去了。
將軍和夫人此來是為了看看魏凱旋這邊情況如何,三人還沒進去呢,就聽到了林大夫和舒紅瑛在里面說的那番話,將軍當時在外面臉都黑了,要不是夫人攔著估摸著舒紅瑛今日要死上個千兒八百回。
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最后三人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進去了。
夫人大度她可沒那么大度,總想著這事兒得從哪里找補回來,哪知道她還沒想到辦法呢,就見夫人和馮大夫幾句話的功夫那個舒紅瑛臉都氣綠了。
她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上了馬車憋不住了立馬問了出來,然后才知道了。
夫人和馮大夫之所以會那般,一是源于仁德會的一條醫則:醫者不吝,不私,不欺,不詐,不毀,仁德以載道,厚以蔭子孫。
意思是大夫在有利于醫道發展的事情上,不能吝嗇,不能藏私,不互相欺騙,也不相互詆毀,以仁德來承載醫道,不斷的對醫術知識進行豐富,以造福子孫萬代。
他們兩個都下意識的遵循了這條醫則,是以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一處去。
第二個則是因為衛若衣雖然好奇子母蠱,但是一開始就沒有過獨占的念頭,子母蠱是放傷兵營也好,還是放將軍府也罷她壓根就沒在意,要也是大大方方的要。
舒紅瑛一不知道醫則,二還以自己的心思揣摩別人的,揣摩也就罷了,還是用的一顆小人之心,以為衛若衣是要來搶東西,是以借著馮知初的威風背著眾人對林大夫那么一番言語威逼,先一步失了態。
失了態,東西還沒拿著。
東西沒拿著,偏偏轉過來就發現她十分在意的,刻意想搶奪的東西當事人壓根就無所謂,這擱誰誰臉不綠。
厲衡聽完也是一陣好笑,不過大家就事論事說了那么幾句之后便不再多言,誰對也好,誰錯也好,背后議論人并不是什么好習慣。
難得人這么整齊的一天,與其談論別人,不如關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