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走一趟傷兵營,醫(yī)書沒借著,反倒是送出去一份大禮,最后還在傷兵營幾個大夫感恩戴德的目光被一路送回了厲鈺的營帳外面。
衛(wèi)若衣有些哭笑不得,果然她還是不適應這種在別人眼中仿佛救世主一般的自己。
她暗自打定主意,下一次再送東西,還是盡量不要自己來好了。
在營帳外面站了一會兒,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往里走。
她要進去,門口的守衛(wèi)自然不會攔她。
撩開簾子,這才發(fā)現(xiàn)厲鈺已經(jīng)回來了,不僅是他,還有別的人在。
他們圍著長桌,正在說著些什么。
里面在忙正事,自然是不好打擾了。
衛(wèi)若衣轉(zhuǎn)過身,正準備到別的地方溜達一圈,厲鈺突然抬起頭來,喊住她:“夫人。”
衛(wèi)若衣收回已經(jīng)抬了一半的腳,笑著將頭轉(zhuǎn)了回去:“嗯?
厲鈺也笑了:“又去哪兒?”
什么叫又?
衛(wèi)若衣撇撇嘴,大大方方走了進去:“有事找我?”
夫妻這么久了,厲鈺什么樣她還不知道嘛。
要不是有事情找她,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會多說這么幾句話的。
厲鈺指了指長桌:“夫人過來看。”
衛(wèi)若衣走過去,那些在營帳內(nèi)的下屬們統(tǒng)統(tǒng)向她見禮。
一番客套之后,衛(wèi)若衣這才有了空閑去看厲鈺讓她看的東西。
長桌之上,放著一張臨郢關的地圖,其中有三個地方被圈了起來。
“這是?”衛(wèi)若衣有些不解。
厲鈺臉上的笑意早已經(jīng)盡數(shù)斂去,只剩下滿臉嚴肅的神色:“這三個,都是最近有異常的村落。”
衛(wèi)若衣趕緊湊近細看,那三個村落分布在臨郢關各處,分別叫平蕪村、春山村和西塘村。
她目光微凝:“這三個村子,不,不會都已經(jīng)……”
厲鈺搖頭:“尚未確定,目前只是知道這三個村落叫哨有異常?!?br/>
衛(wèi)若衣忙問:“那夫君可有派人去查探了?大概什么時候才能收到消息?”
厲鈺指著地圖安撫道:“夫人稍安勿躁,平蕪村和春山村這兩個村落云端已經(jīng)去了,另外一個也已經(jīng)派了信鴿過去,我們只需在軍營中等候消息就可?!?br/>
這真是關心則亂了。
衛(wèi)若衣呼出一口氣,他們回城這才多久,三個村落一個在臨郢關東邊,一個在東南,還有一個在西南,這三個無論哪一個,隔陽嶺城都是挺遠的距離,怎么可能讓士兵從臨郢關這邊過去,自然是讓附近的人去看才是。
“而且……”厲鈺見她放松下來,這才繼續(xù)道:“根據(jù)消息,這幾個村落都是才出現(xiàn)叫哨異常的情況,邪月派都是晚上才會出來犯事,現(xiàn)在尚是白晝,很大的可能這幾個村子都尚且安好,我在信件中已經(jīng)將村子附近的駐軍都派遣了過去,所以夫人不必太過擔憂。”
衛(wèi)若衣心下稍定,又不解了:“那夫君讓我過來是?”
“夫人仔細看這幅圖?!眳栤暤氖种嘎涞降貓D上,點了四下,分別是平蕪村、春山村、西塘村以及陸川村。
衛(wèi)若衣沒有明白他的意圖,安靜等待。
厲鈺道:“根據(jù)我們對邪月派的了解,這個教派除了教內(nèi)等級森嚴,對外手段殘忍之外,他們下手的時候,還有兩個規(guī)矩:一個是要在晚上,二個就是但凡作惡,都會有很強的目的性。雖則都是殺人作亂,但這個教派和別的教派有所不同,他們雖然殘忍,但又不是純粹的殺人泄憤,或者掠奪財寶,他們似乎在背后策劃著些別的什么?!?br/>
當然了,這個了解,其實也是他才知道不久的。
先前在陸川村的時候,知府衙門的人正好說起了這個。
意識到話題走遠,他頓了頓,不著痕跡的拉了回來:“這一次邪月教突然的大動作,實在是太過可疑,但是這幾村子,我們幾個研究來研究去,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共同之處,所以才想集思廣益,找夫人來看看。”
原來是為了這個。
衛(wèi)若衣了然,俯下身去,將四個村落所在的地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原本陸川村受襲擊,他們想到的第一可能自然就是邪月教受了韃子軍的指派,奪取陸川村,以便潛入回榆關。所以原因,便是因為
可是另外三個村落……
平蕪村、春山村、西塘村。
這三個地方既不是厲家軍的糧倉,也不是什么軍事重地,唯一一個稍微跟陸川村稍微能搭上邊的,就是春山村了。
這個邊兒還搭的十分勉強——兩個村落,都在懸崖上面。
衛(wèi)若衣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她單手拖著下巴,問道:“夫君這里可有這幾個村子的村志?”
所謂村志,便是如同縣志一般的,記錄一個村落大小事記的專書。
既然沒有線索,其他三個也還未確定是否的確是邪月教的目標,這種情況下,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將幾個村子的情況擺出來,然后一個個來篩選排除。
她話音剛落,自她進來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幾個將領中走出來四個,各自手上捧著一摞厚厚的冊子。
“夫人,請看,往年的都在這里了?!?br/>
衛(wèi)若衣抬頭看了厲鈺一眼,笑了。
他們竟是想到一處去了。
不過笑容才剛剛浮起,她便反應過來,現(xiàn)在可不是該笑的時候,這些東西厲鈺肯定也是看過的,但是還需要她來,只能說明,他從村志里面并沒有找到什么線索。
衛(wèi)若衣首先拿起看起來最厚的,陸川村的村志。
比起冷冰冰的軍事重地四個字,村志里面的內(nèi)容,赫然顯得有人情味很多。
里面記錄了一個村落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哪一年村子里誰家修了屋舍,用地多少。
誰家房屋倒塌,壓倒了誰家的莊稼。
誰家孩童打架斗毆,找到村長那里,最后父母被批評一頓,攆了回去。
哪一年村子受了強盜襲擊,誰誰誰在抵御強盜中,為了安撫家眷,支出銀兩多少,誰誰誰殺了幾個強盜,成了一村的英雄。
同年,為了防止同樣的事情再次發(fā)生,村里的吊橋上面加上了鈴鐺。
衛(wèi)若衣甚至還看到某個村子里的人,因為加入了厲家軍,光宗耀祖,所以該男子的生平,從出生,到成長的過程,都被記載在村志里。
多么鮮活又幸福的一個村落,可惜如今……
衛(wèi)若衣握著村志的手微微收緊,然后慢慢放開。
現(xiàn)在,還不是氣憤的時候,她必須冷靜,才能讓更多的百姓免遭劫難。
將四個村子的村志翻完,衛(wèi)若衣不由陷入了沉默,果然和她想的一樣,這四個村子,每一個看起來是再普普通通不過村落,好像很像,但是又實在找不出,什么共同的地方。
因為都太普通了,普通到,沒有任何理由能讓人找出他們和別的村落的不同。
她不由得猜測,邪月教的人是不是吃準了他們會按照以前的思路,斷定他們行事一定有目的,所以這一次反其道行之,特意找了幾個沒有任何共同之處的村子,為的就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想法有點幼稚可笑,但是幼稚可笑之中,好像又有那么些許的道理。
衛(wèi)若衣猶豫了一會兒,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雖然有些不靠譜的樣子,但現(xiàn)在他們反正也沒有任何方向,也不失為一種思路嘛。
厲鈺聽完,也沉默了。
正在這個時候,營帳的簾子突然被人撩起,一團黑影飛速的飛了進來,落到長桌上。
是云端回來了,腳脖子上還掛著從傳回來的平蕪村和春山村帶回來的紙條。
厲鈺和衛(wèi)若衣相視一眼,厲鈺將紙條取了下來,慢慢展開。
上面寫著兩個字:實,安。
兩個字,等同于兩個消息。
第一個:平蕪村和春山村有異常的事情是實。
第二個:因為救援及時,百姓們一切安好。
營帳內(nèi)的眾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