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衛若衣膽子大,受的驚嚇也不少,在這一瞬間也嚇得不輕,第一反應便是想丟開手里的花。
而她也果真這么做了,那花在她手里,雖然變成了黑色的,但好歹還是一朵花的模樣,等到了地上,那朵花的花xin之中突然傳來一聲利嘯。
這聲音……
衛若衣再次愣住,這聲音,也是人的聲音。
她定定的看著那多花,便見得那花似乎很痛苦的在上不停的掙扎。
而后,慢慢的,慢慢的,那花從花莖開始,便開始發生異變。
細長的花莖變成了一根骨頭,幾片花瓣也漸次變成了骨頭。
最后的最后,衛若衣發現,這朵花,赫然是一只人手骨。
衛若衣仔細看了看,這只人手骨除開虎口處有一個磨損的痕跡之外,整體來看留存的十分完整。
唯有一點,這人手骨的手腕處的切口很不平整,像是被人用一根老舊的,生了銹的鋸子一點一點的鋸斷了似的。
從這骨頭的切口便能知道,那人死的時候,一定很疼很疼。
是什么樣的深仇大恨,才要將人弄來如此折磨。
生不能好好生,死也不能好好死。
腳底下還是那片花海,頭頂依舊有和煦的陽光。
微風起,花香四溢,花海也隨風蕩漾。
若不是那只人手骨還突兀的擺在地上,任誰都會覺得此處端的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風停之后,那只人手骨突然再次利嘯一聲,那聲音當中飽含痛苦。
一只手骨,卻能發出聲音。
衛若衣恍然覺得,那聲音恍若是這手骨的主人死前的哀鳴。
陣法。
這是衛若衣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
可這個陣法她卻從來沒有見過,就算是想要破解,一時間也有些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卻也不能放棄。
這會兒好歹她整個人狀態還不錯,再等久一點,腹中饑餓,人困力乏,那才是真的麻煩。
她在花海里四處轉悠,除了行走間努力避開那些花,別的也沒什么顧忌。
這片花海連綿不絕,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劫持那人既然把她丟到了這里,要么就是閑的無聊,讓她來破解他這個陣法,要么就干脆是懶得殺她,所以把她丟進這里來,想把她活活嚇死。
這兩點,無論是哪一點,都讓她無需有什么顧忌。
說是花海,這里的花一點也不含糊,真的啥都花都有。
先前沒有細看,還沒發覺其間的具體情況,這會兒想要尋找陣眼,自然要先摸清這個陣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海里面的花,看似繁復,但是衛若衣轉悠了一圈,隱約發現其中這些花并不像所表現出的那么亂。
也是,既然是陣法,又是這種如此大型的,那大都不太可能毫無規律可循。
為了驗證,衛若衣運起輕功,從花海之上慢慢飛過。
居高臨下,花海在她眼中變得更為清晰。
這些花種的很散,先前在花海之中看,橫豎便看不出什么排列,如今跳脫出來再看,果然沒什么排列。
因為推測自己此刻身處陣法之中,所以她還仔細的記下了花的品種和顏色。
記得多了,方才發現建造這個花海的人,也是個懂花的人。
這些花雖然野蠻生長,但是每一種卻都按著品種和一定順序來種植。
比如說她先前飛過來那一段,先是類似于之前她摘下來的那朵黃色的花的野花,飛過一陣,野花沒了,開始出現別的品種。
衛若衣好歹是參加了好些年花會的人,里面的很多花她都能認出來,叫上名字。
她沿著一個方向飛了一陣,突然轉向另外一邊。
然后發現果然如她所想,這個花海里的花,是以圓形為基礎,越是往里,花的品種便越是稀缺。
想法得到驗證,衛若衣心頭一喜,重新調轉方向往中心飛去。
沒過多久,終于到了最中心的地段。
在最中央,有一塊石頭,石頭上靜靜開著一朵山玉蘭。
這片花海實在太過密集,這石頭和上面的花都太小,若不是走近了看還真的不能發現。
衛若衣小心避開那些花,緩緩落下來。
她站在離那朵山玉蘭不遠的地方,靜靜的打量著它。
這里的陣法頗為精妙,自成一界不說,里面的溫度和陽光都能隨著她位置的變化而變化。
先前她沒來到此處,陽光和煦,是和煦她周圍的一片花海。
現在到了這山玉蘭面前,所有的陽光都離開她身邊,籠罩在山玉蘭上面。
她周遭陰冷非常,那山玉蘭卻猶如圣光照耀,在陽光下硬生生顯出幾分超然脫俗的圣潔來。
換做旁人,此刻或許已經走上前去了。
放在前朝那樣熱衷于禮佛的朝代,跪在地上頂禮膜拜也不是不可能。
而衛若衣站在原地,眼睛還看著山玉蘭,心思卻飄遠了。
山玉蘭,在花海最中間的,怎么會是山玉蘭?
因為在陣法之中,就不深究什么這個地方的環境和溫度根本不適合山玉蘭生長的事情了。
可是,單單說這個排列,也實在太讓人覺得意外了。
先前她一路過來,越往里的花越是稀有,種植數量也十分稀少。
到得內圈的時候,連衛若衣也忍不住連連驚嘆,她竟然在這陣法之中看到了傳說中的優曇婆羅花和綠玉藤。
衛若衣之所以會知道這兩種花,還是因為那本民間風物地理志——《停水行淵錄》。
《停水行淵錄》的筆者走南闖北,在普通人看來,這種見識已經算是十分了不得,但在書冊最末尾,筆者還記錄下了一些他向往,卻從未見過的東西。
其中在花木類中,就提及了優曇婆羅花和綠玉藤兩種。
據說這兩種花不僅稀有,而且齊楚和周邊都無法生長,是生長在另外一個遙遠的國度,且總得來說就是在那個國度也十分罕見。
那位筆者不知道從何處找到了優曇婆羅花和綠玉藤的畫像,一同放在了書冊里,當時還在京都引起過一陣風潮。
當時文人公子的折扇上,大家小姐的繡帕上莫不是這兩種花,所以衛若衣一看便認了出來。
也是因此,她心里裝了更多好奇。
優曇婆羅花和綠玉藤都只能做為陪襯的話,那在最中心的,到底會是什么花呢?
但任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竟然會是山玉蘭。
也是因為這樣,看到山玉蘭的時候,她才會如此詫異,又隱約失落。
山玉蘭,這不是漠北的花,不過在齊楚西南邊倒是不算罕見。
且經過花匠之手,在京都偶爾也能看見。
這花海之中的品種概攬五湖四海,總不會最后說是因為地域原因,山玉蘭顯得稀有,是以才讓它站在最中間吧。
山玉蘭,山玉蘭,這到底代表著什么呢?
這陣法的主人,想說的又是什么呢?
那山玉蘭底下的石頭,又會跟此處的陣眼相關嗎?
許多疑問一個個拋出,衛若衣想的入神,突然聽得那山玉蘭之中,傳來“鐺”的一聲巨響,緊接著,里面傳出一陣陣梵音。
衛若衣原本就正在思緒滿天飛,幾乎是梵音一出現,她便立馬感覺自己的腦中一疼,像是要被這梵音拉扯進了另外一方天地。
澄心凈意,抱元守一。
電光火石間,衛若衣緊急默念法訣,企圖阻止梵音入耳。
但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白光大盛,恍惚間衛若衣好似看見那朵山玉蘭變得巨大無比。
搖曳著,搖曳著,發出陣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