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森森,萬籟俱寂。
“小丁,要不這次,讓你的人先來?”先說話的是先前衛若衣他們遇到的那一隊人的頭領。
雖然都是知府衙門的官差,但大家都是以小分隊的形式存在,賊可以一起來圍堵,但不會一起抓,畢竟頭等的功勞最后只會落在一隊人手里。
往日因為搶頭功各小分隊沒少掐架,今日卻都巴不得把這燙手的洋芋甩給對方。
被喊到的小丁立馬渾身一顫,拱手道:“姜前輩客氣,這么重要的差事晚輩恐力有不逮,誤了大人的事可就不好了。還是前輩能力出眾,資歷又老,前輩出馬,定然能馬到成功,捉拿賊子,晚輩就在此處等前輩凱旋歸來!”
聽得他這一連串的話,姜鳴正幾乎想要原地吐血,什么能力出眾,資歷老,丁有卯這家伙明明就比他晚來衙門三個月!
而且這家伙平時搶他的任務和功勞那叫一個積極,那叫一個不擇手段,什么時候這么“禮讓”過?
還該死的一口一個前輩的叫著!
姜鳴正真的很想提醒他那三個月的事,可下屬面前,雖然這丁有卯不要臉拿資歷說事兒,但他也不能跟著他不要臉。
“好說好說。”姜鳴正干笑兩聲,側過頭去打量傳說中的鬼哭林。
第一眼,不去想這個名頭的話,好像就是一片普通的林子。
第二眼,姜鳴正渾身一顫,剛剛,他是不是看到什么東西飄了過去?
“姜前輩怎么還不動身?莫非是怕了?”丁有卯的聲音這時突然響起。
姜鳴正聽出里面的諷刺,他揉揉眼睛,又往里面看了一眼,很好,什么都沒有,先前果然是自己的錯覺。
心神微定,姜鳴正臉色一肅,開始發號施令:“一分隊,跟我進林子,今日的任務有多重要我想不必我再多說,大家務必全力以赴!緝拿惡賊!”
一分隊的衙役們精神一振,齊道:“全力以赴,緝拿惡賊!”
不管有沒有膽,此刻氣勢倒是十分逼人,吼完了他們自己都覺得振奮了不少。
偏偏就有人十分沒有眼力見,在這個當口潑了盆涼水下來。
“喊的好喊的妙,喊的惡賊聽見了掉頭就跑。”丁有卯一邊鼓掌一邊道,只那語氣,怎么聽怎么欠揍。
姜鳴正瞪他一眼:“把這路口守好了!我們走!”
說完率先大步走進鬼哭林,一分隊的人迅速跟上。
姜鳴正一邊走,一邊做著部署:“小王、小孫,你們分別帶兩個人,走南北兩路,小張、小趙你們分別帶兩個人,沿著中路,走左右兩側,我帶兩人居中往里走,記著,那惡賊武功高強,若是遇到了一定不要戀戰,把人纏住,然后立即發信號,別的人馬上趕去支援。”
被安排到的人立馬應了聲是,分別帶人往安排好的路線進入林子。
姜鳴正看著剩下的六人:“小周,你的任務最重,這五個人我留給你,你們守在此處,千萬別讓那惡賊跑出鬼哭林。”
丁有卯那廝想要躲在后面撿便宜,這世上豈有這么便宜的事兒?
姜鳴正冷哼一聲,帶著兩名屬下也沖進了鬼哭林。
被安排了最重要的任務的小周,忐忑的接下了任務,趕忙將連自己在內的六個人安置在了鬼哭林的各個出口,樹林就是有這點不好,沒有固定的出入口,隨處可逃隨處可匿,六人,已經是分到人數最多的一個組了,但是在這廣袤的樹林里,依然顯得如此少。
一定要守住啊!小周在心里暗暗祈禱。
而鬼哭林的一顆枝葉茂密的大樹枝丫上,衛若衣正一動不動的趴伏著。
折枝和甄叔武功只能勉強保護自己,輕功也都一般,貿然出動反而容易暴露自己,從而影響計劃,是以衛若衣便吩咐他們到密林深處藏著。
陷阱已經設好,要將這群人留住,她一人足夠了。
原本以為還要想個辦法把人引進林子,沒想到這群人這么給面子,居然自己跑了進來。
這么一小會兒的時間,她埋伏的這顆大樹下已經路過了三隊人馬了。
經過這里,然后看也不看她這里一眼,就分別往別的方向走了過去。
想到自己先前偷聽到的那些話,衛若衣猜測這群人應該是去林子里搜尋那個所謂的惡賊去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反倒不急著出手了,先等他們忙活一番再說。
她想著,便隨便選了往當中走去的那三個人,悄聲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之后,姜鳴正十分暴躁的踢了踢身前的一顆大樹,走了半個時辰了,這鬼哭林,不僅沒有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
親身走了一遍,便也知道那神秘莫測的鬼哭林不過是一片普通的林子罷了。
關鍵是,最讓他生氣的是,這都走了半個時辰了,居然還沒見到那個惡賊的影子!
他的肩頭停著先前那只青衣渡,那些整日吟詩弄月,一口一個情情愛愛的文人和小姐們真是無知至極,青衣渡之所以離不開伴侶,跟什么狗屁的對另一半的忠貞根本沒啥關系,它們離不開的,其實是對方的味道。
對,就是味道。
青衣渡天生患有眼疾,鼻子卻格外的靈敏,所以只能靠著彼此身上的味道來確定同類。
而且更讓人驚喜的是,青衣渡身上的味道,竟是遍布全身的,大到一整只,小到一片羽毛,從味道上來講那幾乎等于一個東西。
于是,被文人騷客們拋諸腦后的青衣渡,卻悄悄的在各地衙門得到重用,取一片青衣渡身上的羽毛放在犯人身上,只要它出現在方圓五里之內,定然逃不過青衣渡的追蹤。
知府衙門的人雖然沒有成功抓住過那惡賊,不過畢竟打了這么久的交道,青衣渡的整片羽毛放不了,那就干脆磨碎了,放到食物里,就這么終于成功的給那個惡賊身上留下了青衣渡的味道。
但現在,已經在林子里走了半個時辰,青衣渡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便由不得姜鳴正不暴躁。
因為這幾乎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一個讓他十分不想接受的問題,那就是那惡賊又跑了!
兩隊人馬,接近五十個人,攔截一個人還讓人給跑了,真的是太太太太給知府衙門丟人了!
姜鳴正踢完了,發泄完了,板著臉繼續領著人往前走。
無論如何,不到最后一刻絕對不能放棄,至少也要把這個林子走完了再說。
于是就這么繼續走了下去,于是就這么……
真的把整個鬼哭林走完了。
姜鳴正有點絕望的看著面前的尸丘,居然真的跟丟了。
當然他是不會懷疑對方扮成尸體藏在尸丘里的,這也是因為亂葬崗獨特的地形原因,方才他一路走過來的那些尸丘,看著高是高,但其實整體卻十分的窄,若是對方藏在里面,青衣渡一定能發現。
至于林子外面這廣闊的一片,那姜鳴正就更不會懷疑了,亂葬崗年深日久,里面積尸無數,外表看著還立著,里面卻是早已空蕩蕩一片了,還住著一群蛇鼠蟲蟻和別的什么東西。
曾經有個窮兇極惡的罪犯想借亂葬崗逃脫的,最后反而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再也沒出去過,那之后便再也沒有人敢往里面竄了,被官府抓住好歹能琢磨一下越獄、劫獄之類的,進了亂葬崗,則必死無疑。
兩條路,希望和徹底的絕望,很好選嘛。
一時之間,姜鳴正有些迷茫。
先前衛弱衣見過的那個瘦弱些的男人正是跟著他的兩人之一,此刻特別沒有眼力見的湊了上去:“頭兒,人是不是跟丟了?那可怎么辦吶,一會兒出去不得讓二分隊笑話?”
姜鳴正心里正不痛快,聽見這個更加不痛快了,一腳就踹在了那人的屁股上:“滾一邊去。”
他真的忍這個下屬很久了,從先前他要帶隊進亂葬崗開始,這人就非說看到了馬車,怕埋伏,好說歹說不肯進來,最后鬧得全分隊還要以猜拳的方式來決定誰來看看是不是真有埋伏,而他堂堂一個一分隊隊長,猜拳還猜輸了,何等氣人!
要不是不想讓人覺得他氣量小,輸不起,先前在亂葬崗里他早就這么做了。
身為衙役,如此膽小怕事,還沒有眼里見兒,也不知道當初是怎么招進衙門的。
不理會那人在旁邊殺豬一般的叫聲,姜鳴正踹完了人,心頭火氣消了不少,腦子也冷靜下來。
他太緊張那個惡賊了,以至于忘了自己的分隊還有別的人的事情,中路沒有,他可是還有四組人馬。現在與其在這里發火,不如去幫著找人。
遠沒有到絕望的時候,姜鳴正告訴自己。
“走,接應其他人。”姜鳴正擺擺手,言簡意賅的吩咐道。
等他們走了,埋伏在一旁的衛若衣才悄悄將頭露了出來。
好像,該是她上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