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覓歡眉頭一挑,神色桀驁地道,“父皇自小就疼我,當然想給我最好的”
“只是好鞍還需好馬配,有些人就算是給他一塊金子,他也只會拿來鑄成無用的牌匾拿來炫耀……”
粟勇忠哪還聽不出周覓歡的嘲諷,他氣得渾身發抖,但又顧忌周朝,不敢發作,氣呼呼地拿過桌上的酒壺將面前的酒杯倒滿,悶頭喝下,一言不發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安一禹瞧著他那模樣著實有些害怕,擔心他一時沖動再做出什么不好收場之事,忙出聲緩和氣氛道,“公主身份高貴,自然非我等常人所能比擬,今日我等能欣賞到公主琴技實乃三生有幸!”
周覓歡聞言方才將目光挪到安一禹的身上,上下打量過他,別的不說,畢竟與安一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顏值上還是一同繼承了父母的基因,端的是俊郎無雙。
這也令身為顏控的周覓歡對安一禹改觀了不少,“你倒是會說話……”
“多謝公主夸獎”
“不過油嘴滑舌的倒不像個正經人”
安一禹一哂,倒不覺尷尬。
“不過……”周覓歡挑眉,“本公主今日心情好,要我賞臉彈上一曲也未嘗不可……”
一旁的小玉聞聽這話,連忙從旁端了一盆水伺候著她洗了手,又將那古箏從原來的桌子上抱至周覓歡的面前擺好。
周覓歡抬手在撫著古箏絲弦信手向下一撥,清越的琴弦聲在殿內回蕩。
“好箏”周覓歡點頭淺笑,臉上難掩喜愛之色,她纖長白皙的手指勾住細長的輕弦來回撥動著,根根毫無干連的琴弦似在此時隨著周覓歡手指的撥動組成一張千絲萬縷的網……
網住了殿中所有人的思緒……
“秋月無邊寂寂照宮闈”
“紅燭灼灼燃不眠之夜”
“雕欄暗暗闌珊花隨落”
“暗香逐水浮浮無人問”
他們隨著周覓歡白皙的手指,微微顫動的琴弦,清越而哀愁的詩詞,似乎一同進到那個寂寞深遠,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深宮里……
安一禹似乎被撥動了某根心弦一般,神色微微有些動容,對這位刁蠻任性的公主似乎改觀不少……
屏風外的王崇敏瞧著聽得一旁入神的安重,壞笑著慫恿安重道,“說實話這覓歡公主也不錯啊,不光琴彈得好,就連家世也是萬里挑一的,你家一禹若是娶了這公主回去豈不是抱上了皇家的大腿”
老東西!還像坑我!就這公主那不怕惹事的模樣若真娶回去還不知道能惹出什么事呢!
到處惹事得罪人之外還嬌慣壞了說罵不得,那不是娶了個祖宗回嗎?
他們安家還沒落魄到需要犧牲掉他兒子下半生的幸福去巴結皇家借機上位的地步!
安重暗暗唾了他一口唾沫,皮笑肉不笑地推脫道,“這等天大的好事還是讓給你家老虎吧,我家一禹那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皇家哪里能看得上還是你家老虎長得身強力壯的能經得住折騰……”
“還是你家一禹合適”
“你家老虎最配”
“你家……”
“你家……”
二人在這爭執不休之際,周覓歡一曲已畢,她收回手,仰頭環視殿中聽得如癡如醉,至今還未能走出的眾人一眼,倨傲之色竟顯……
一旁雖未從曲中聽出所以然的小玉與有榮焉一般,也隨之將頭高高昂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眾人……
粟勇忠率先道,“公主的曲是好曲,這詩嘛……呵呵……”
他搖頭哂笑,面露一言難盡之色……
“粟大公子有何高見”周覓歡早料到粟勇忠會作妖,只是未想他會如此迫不及待地第一個跳出。
“高見不敢當,只是不知皇上再聞聽這首詩,得知自己的寶貝女兒對他偏寵妃嬪,冷落皇后諸多意見,不知他如何做想呢?”
見周覓歡聞聽此言并未有諸多反應,覺得不夠過癮的粟勇忠繼續道,“不過說來也奇怪,公主自幼便身受皇上疼愛,對你不曾有過片刻忽略,怎么會養出來個白眼狼莫不是皇后對皇上冷落與她有諸多怨言,如此潛移默化之下這才轉移到你的身上……如此……倒是皇后不賢無德了……”
見他攀扯上了自己的母后,一直無所謂的周覓歡方才急了,站起身來指著粟勇忠罵道,“一派胡言!有什么你們姐弟倆沖我來就是!不要扯上我母后!”
一旁的安一禹也起身道,“勇忠,方才不過是我請公主隨意彈奏一曲罷了,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不可在外瞎傳!”
見安一禹出言維護,粟勇忠出言調侃道,“難得見你如此憐香惜玉,莫不是看上咱們這位公主了吧?不過哪,作為你的兄弟我還是得勸你一句,咱們這位公主眼高于頂,一般人她都瞧不上,若是你哥怕還有戲……呵!不過話說回來,她瞧得上的人家也不一定能瞧得上她呢……”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見他戳到自己的痛處,周覓歡氣得跺腳,翹著食指指著粟勇忠就要破口大罵……
安一禹臉一紅,慌慌張張地先她一步反駁道,“誰瞧上公主了……我只是覺得我們既為男子應該有君子風范,不該跟女子斤斤計較……況且這宴席是我們安家與王家一同舉辦,若是有什么閑言碎語傳到皇上的耳朵里,若對我們安家與王家心生嫌隙……”
這話一出,原本正看熱鬧的王老虎收了笑,想著安一禹話里倒還有幾分道理,他忙舉著酒杯上前打圓場,“粟兄,那不過是一首曲子罷了,你何必小題大作,非要跟當今皇后扯在一起壞了大家的興致……”
見粟勇忠還要再說,王老虎笑著攬住他的肩向外走去,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好了……好了……你個爺們干嘛要跟個小女子一般見識……我們兄弟倆喝酒……喝酒……”
看著他兩離去的背影,憋了一肚子氣未撒的周覓歡,拍著桌大聲道,“你先把話說清再走!”
見她如此不依不饒,方才一直旁觀自顧自喝著酒未出聲的安一緩出言道,“公主……不知你可否聽臣一言”
“過剛則易折,公主行事還是不要太過強硬的好……”
安一緩出聲,周覓歡緊皺的眉頭微松,“安將軍是覺得我會怕他”
安一緩一笑,“公主千金之軀,身份之尊貴自非尋常人所能比”
“只是粟勇忠卻不是尋常之人,他的姐姐是皇上的寵妃,皇上雖疼愛你,卻也寵幸她,你們兩位若是針鋒相對,誰都不讓誰,誰會夾在中間誰會最難過”
“想必公主也是個聰明人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她不過是個寵妾,身份卑賤,豈能與我這長公主相提并論”周覓歡不以為意。
安一緩淡笑著為自己加滿酒杯,“公主就算不為皇上著想,也該想想你的母后”
見他提到自己的母后,周覓歡果然神色一變,端正好坐姿,臉上難掩關心之色,“這與我母后又有何關系”
“皇后乃是一國之母,統轄后宮,若你與粟妃成日作對,吵個不停,后宮不得安寧,你想是誰之過皇上最后無法不還是得請國母出面周璇”
“不說后宮,就是前朝,你若在外風頭過盛,樹敵太多,到最后惹下的那堆爛攤子到最后還不得是你最親最愛的人出面為你收拾”
“微臣就怕到時勞心勞力怕于國母的病情無益……”
聽到這話,原本不準備善罷甘休的周覓歡似被驕陽曬化的花骨朵一般蔫了,緊繃呈戰斗狀態的雙肩耷拉向下,眼神略微呆滯地直視著面前的古箏許久,不發一言……
安一緩三言兩語便將這位爭強好斗的公主說得繳械投降,安一禹是打心底里佩服,擠眉弄眼地在桌下為自己的哥哥豎起了大拇指……
隨后又遣人將周覓歡面前的古箏搬至原來的案桌上,起身向席間諸人抱拳道,“還有哪位想要上前彈上一曲的嗎?”
底下盛裝而來的諸位小姐面面相覷,略有遲疑……
她們不是不想上前,畢竟她們一個個精心打扮一番,漏夜而來也都是抱著要在宴席上一鳴驚人,艷冠群芳的心思……
誰也不想一個晚上都在后面當背景牌不是
若不爭取機會表現自己,日后如何能得到一門自己滿意的親事
只是……這周覓歡著實有些難纏……
有她在前,彈得差了是自取其辱,彈得好了惹她不快……方才公主殿下的戰斗力她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粟勇忠還有寵冠六宮的粟妃在背后撐腰,周覓歡尚且不怵……她們若是將她開罪了……就憑她那有仇必報的尿性,哪里還會有她們的好果子吃
安一禹看出她們的忌憚與猶豫,出言寬慰道,“諸位小姐敬請放心,公主而今一心只在皇后的病勢之上,無心關心其他……”
見丞相公子開口,一旁一位穿明黃色衫裙,活潑俏麗的女子起身丹鳳眼直盯著安一禹,眼神熱烈似火,絲毫不加掩飾,“既然是你這樣說,我當然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