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姜妤晚就準備出發(fā)了,何氏和姜枰在門口又囑咐了好一些話,才讓馬車走。</br> 隨著氣溫的攀升,姜家馬車也離郁南城越來越遠。</br> 陳華趕車是一把好手,一路上倒是平穩(wěn)得很,無甚顛簸,只是悶熱的車廂平白讓人心情變得煩躁。</br> 雖有清平清安拿著團扇給姜妤晚扇著風,但是她的額頭還是漸漸浮現(xiàn)些汗珠,后背也被汗?jié)窳耍幻獍櫰鹆嗣碱^。</br> 想著郊外沒什么人經(jīng)過,又見姜妤晚被熱得受不了,直拿帕子擦汗,李嬤嬤伸手撩開一側(cè)的窗簾,透了透氣。</br> 頓時一股清涼的林間風吹進車廂內(nèi),吹散了不少熱氣,讓四人都不由舒了口氣。</br> “這天氣是越發(fā)熱了。”清安嘟起嘴,忍不住吐槽。</br> 姜妤晚點點頭,喝了口水壺中裝著的涼水,眉頭漸漸舒展開。</br> 這是清平昨夜將生水煮沸后裝入壺中又拿竹籃沉入井底冰了一晚上的,現(xiàn)在喝還冰涼涼的,給這夏日降了降溫。</br> “等到了地方后就不會這么熱了。”</br> 李嬤嬤好笑的看著苦瓜臉的清安,又看了眼在一旁扇著扇子并不作聲的清平,心里覺著小姐身邊有這一動一靜的兩個貼身丫鬟當真有趣的緊。</br> 清安想起什么,又展顏一笑說道:“鶴源庵在半山腰上,位置獨特,向來冬暖夏涼,還長滿了那野桃樹,倒是個好地方。”</br> 說著,還舔了舔唇。</br> “我看你個饞嘴的是想吃那蜜桃了吧?”姜妤晚嬌瞪她一眼,拿手指了指那羞紅臉的清安。</br> 李嬤嬤也笑著點了點清安的鼻尖,道:“現(xiàn)在這時節(jié)那桃樹只怕是剛結(jié)了果兒,還沒紅呢。”</br> “哎呀,小姐,嬤嬤,可別取笑奴婢了。”清安躲在清平身后,卻是笑個不停。</br> 等馬車停在鶴源庵外,已是夕陽掛在山頭。</br> 余暉灑在身上,映著衣裙上繡的銀線泛著波光粼粼的亮色,好看極了。</br> 姜妤晚撐著清平的手踩在腳凳上走下馬車,身上帶著薄薄光暈,一瞬間像是天上仙子下凡了一般。</br> 白皙光滑的臉上因天氣炎熱浮上微紅,似上了層薄薄的胭脂一般惹人憐愛。</br> 柔順似綢的三千發(fā)絲梳了一個桃花髻,單用一根白玉簪做點綴,簡單卻不失素雅,一襲碧綠云韻紗裙更顯腰身纖細,胸前鼓鼓囊囊,讓人不由感嘆一句真是好容貌好身段。</br> 不遠處,幾輛奢華貴氣的馬車旁站著幾個統(tǒng)一身穿藕色衣裙的丫頭,在看見姜妤晚下車后,那眼神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悄悄偷望著。</br> 心中暗道:她們身為有權(quán)有勢家族的二等丫鬟,看過的美貌夫人小姐不說成千上百,但也算得上兩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了。</br> 就說馬車里那位,也是一等一的好顏色。</br> 雖說前段時間因為流產(chǎn)傷了身子,臉色較為憔悴,但也是獨有韻味,病西施一般楚楚動人,就連她們女子見了都忍不住疼愛可憐幾分。</br> 但此時與那位青衣女子相比,可就落了下乘。</br> 就算沒生病,可能也越不過她去。</br> 也不知是哪家小姐,如果家世強些再加上這等姿色,不說嫁個皇親國戚,就說配他們家大公子那般人中龍鳳的大官爺想來也是可行的。</br> 但是瞧她一行人的裝扮也不像是個家底厚實的,想必只是個小門戶之女。</br> 倒是可惜了,日后除了門當戶對能做個正妻外,但凡高一點的家族都不會娶之為妻,頂多是個妾罷了。</br> 想到此,不屑的收回了目光,俗話說寧娶高門婢,不娶小戶女,想來她除了擁有那副皮囊之外,這日子還不如她們過的滋潤呢。</br> 姜妤晚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編排她,只是好奇的往那邊看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往庵里走去。</br> 剛走到門口就見著了靜和師太的小徒弟忘塵,不由展顏一笑,嬌嬌道:“忘塵小師父。”</br> 見著姜妤晚,忘塵也喜上眉梢,卻不忘行了個尼姑禮,道:“姜施主。”</br> “不知靜和師太在何處?”</br> 話音剛落,不等忘塵回答,就聽見庵內(nèi)傳來一陣腳步聲。</br> 聞聲轉(zhuǎn)身望過去,就見一身尼姑灰袍的靜和師太身后跟著一眾小尼姑。</br> 而她身邊竟然還站了個高大的男子,穿著一身深紫色圓領(lǐng)錦袍,腰間圍著一條嵌白玉寶石的玄色腰帶,襯托他肩寬腰細,身材修長。</br> 男子用銀色發(fā)冠豎發(fā),露出飽滿額頭,黑眉輕皺,一雙幽深深邃的大眼突得朝姜妤晚所在的方向望過來,盯得她小心肝一顫。</br> 只覺這人煞氣甚重,像是下一秒就要提刀砍過來一般。</br> 只一眼就讓人垂頭避開他的目光,不敢與之對視,真是白瞎了一副好容貌。</br> 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遇絳湖幫她解過圍的男子。</br> 不光姜妤晚被程宴震住,她身后的眾人一樣被嚇得低頭盯著鞋尖,只覺剛剛因氣溫下降而不再流汗的后背,現(xiàn)下又汗流浹背起來。</br> 衣袍緊緊貼著身子,哪兒哪兒都不舒坦。</br> “忘塵,把姜施主帶去廂房先行住下,等我安排好這位施主的夫人再來敘舊。”</br> 靜和師太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福了一禮,給愣住的忘塵一個眼神,后者就連忙引著姜妤晚一行人往庵內(nèi)深處而去。</br> 這待字閨中的女子還是不要與外男碰面為好,雖有旁人在場,但總歸不合禮制,既然不可避免的遇上了,自然得及時分開。</br> 程宴看了眼姜妤晚離開的方向,只覺眼熟,想了片刻,才想起來是在哪兒見過。</br> 但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也就收回了視線。</br> 至于那句“夫人”,他也不想過多解釋,畢竟對外說是他的小妾,師太喊一句夫人,雖不太名正言順,但也說不上錯。</br> 繼續(xù)往外走去,直到停在庵外馬車旁。</br> “那就拜托靜和師太了,她的身子一直不見好,聽聞您對這方面頗有建樹,這才來打擾一段時間。”</br> 程宴右手下意識轉(zhuǎn)動拇指上戴的扳指,點頭致謝道。</br> 跟在程宴身后的曾力立馬遞上一個梨花木木盒,看著就覺沉甸甸的。</br> 靜和師太卻沒有伸手接過,反而往后退了一步。</br> “施主這是什么意思?”</br> “這是我家爺捐的香火錢,聽聞半月前庵中倒塌了一座廂房,還差點壓死了一個小師父,這些錢正好可以用來修繕一下廂房,只愿不要再發(fā)生那樣的悲劇了。”</br> 曾力笑得和氣,語氣卻帶著意味不明。</br> 靜和師太面上不顯,心里卻明白對方是何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