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吹過,拂起周讓的衣角,露出他藏在身后無處安放的修長手指。</br> “我先回知青點了。”周讓匆匆說完就想轉身離開,但沒曾想屋內突然傳來蘇楠的聲音,阻止了他前行的步伐。</br> “周讓,你別走,你進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lt;/br> 話音剛落,一連串重物摔落在地的聲響響起,就站在門口的肖方蕓連忙進屋察看情況。</br> “蘇知青?!本o接著,又一道驚呼聲響起。</br> 在院子里的人都跟著跑了進去,尤其是周讓,大長腿幾個快步直接成了第二個進屋的人,一臉擔憂地看向床邊。</br> “好丟臉?!碧K楠趴在地上,腿還在床上,形成一種非常怪異的姿勢,見一下子進來這么多人,立馬把臉埋進被子里,耳尖紅透。</br> 剛才她正聽著外面的對話,隔得較遠聽不太清楚,就想著再湊近一點兒,待聽完全程,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br> 周讓居然為了她連夜跑到縣城去了?</br> 還不等她細想,就聽見周讓居然說不進來看她,反而要回知青點?不行,她還有好多話要問他,要跟他說呢。</br> 一激動就從床沿上摔下去了,還得假裝自己腿受傷了爬不起來,一直趴在地上等人來攙扶。</br> “蘇知青可得小心點,你這腿剛接上,可不能再出事了?!毙べR國站在門口叮囑了一句,接著又道:“你先安心養傷,我已經跟公社報備你的情況了,你這段時間就不用上工了。”</br> “那我的工分呢?”蘇楠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工資”的,當下也顧不上害羞了,抬起頭問道。</br> 她這是在上工的時間內受傷的,算得上工傷吧?那豈不是可以帶薪養傷了?</br> 但下一秒肖賀國就打破了她的幻想:“不上工自然是沒有工分的?!?lt;/br> 蘇楠臉上浮現出一絲失落,嘟了嘟嘴氣餒道:“好吧。”</br> 她忘了,現在可沒有后世那么完善的勞動者保護法,再說了,她這工傷其實也勉勉強強。</br> 周讓在一旁將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眼底閃過一抹無奈,腿都成這樣了還關心一些身外之物。</br> “媽,快過來搭把手,我一個人扶不起來。”肖方蕓嘗試了幾下,實在保證不了不壓到蘇楠的腿而順利將她扶到床上坐好。</br> “哎?!崩畲淦翆⑹掷锏臇|西放在門口,上前幫忙拖住蘇楠的腿,和肖方蕓兩個人一起讓她回了原位。</br> 肖方蕓還幫忙整理了一下涼席和枕頭,才退到門邊,體貼的留給蘇楠和周讓說話的空間,但沒有關門,畢竟孤男寡女的還是要注意影響。</br> 蘇楠揪著衣角起球的小圓陀,瞄一眼站在門邊始終沒有靠近的周讓,不知為何,想問的話卻有些問不出口了,一顆心像撥浪鼓一樣砰砰跳個不停。</br> “你過來坐啊,站在門邊當門神?”蘇楠沒忍住懟了一句,小手揪小圓陀更加用力了。</br> 聞言,周讓局促地摸了摸后腦勺,糾結片刻后輕咳一聲,還是靠近了床邊,在椅子上坐下。</br>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累,想回去休息,但我有幾句話不問問你,我實在是難受。”蘇楠忐忑不安地垂下眼眸,甚至不敢看他。</br> 蘇楠知道自己自私,對方是為了她才把自己搞得這么辛苦,她現在還不讓別人回去休息,實在是過分,但不問明白她會憋死自己的。</br> “沒事的,你問吧?!敝茏層行┎恢耄乱庾R想從褲兜里掏煙盒,但手剛伸到一半就停下來了。</br> 糊涂,他現在身上哪兒來的煙?全放在知青點了,而且怎么能在她這個病人面前抽煙。</br> 于是他裝作自然地把手放到了大腿上搭著。</br> “你是不是幫我墊付伙食費了?”蘇楠眨眨眼,鼓起勇氣看向周讓,不放過他臉上的每一處神情變化。</br> 周讓剛巧對上她的視線,神色莫測,搭在腿上的手磨蹭了一下掌心,違心道:“嗯,但也不算?!?lt;/br> 把對肖方池說的那套說辭又說了一遍,但顯然面前的蘇楠沒有前者好糊弄,她先是狐疑地上下掃了他一眼,半響沒說話。</br> 或許是真的沒有看出說謊的跡象,蘇楠幽幽嘆了口氣,低聲喃喃道:“我還以為……”</br> 以為什么?</br> 周讓耳朵動了動,將這句話盡收耳底,但后面那句關鍵話她卻并沒有說出口。</br> “那可不行,這件事跟你無關,怎么能讓你背這個鍋,你說個數,我將錢票還給你,我蘇楠可不喜歡欠人人情?!毙」媚镎Z氣果斷干脆,下巴輕揚。</br> 夏天的清晨明明該是一天最涼爽的時刻,周讓卻覺得煩躁悶熱得很,渾身哪兒哪兒都不舒坦。</br> “沒多少錢,不用還了?!闭f罷,就站起身,想告辭離開這個令人不舒坦的房間。</br> “哎,你是什么有錢的鉆石王老五嗎?錢你都不要?大冤種你可不能當,當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的,你別走啊,還有一件事呢。”蘇楠伸手一勾,抓住了周讓的衣角。</br> 一個用力自己又險些摔下床,周讓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由于慣性,她整張臉都貼在了他硬邦邦的腹肌上。</br> 鼻尖縈繞著一股汗味,說不上好聞,但絕對充滿了男性荷爾蒙。</br> 蘇楠動了動嘴,想張口說些什么,但沒想到這一動作,柔軟的唇瓣就碰上了他的小腹。</br> 氣氛安靜了三秒,隨后周讓像碰著了燃燒的火苗,一把推開了蘇楠,得虧后面是床鋪,不然她肯定直接摔在地上。</br> 蘇楠臉一紅,卻還是梗著脖子瞪向周讓,委屈巴巴地癟嘴,先發制人怒問道:“你推我?”</br> 后者一時語塞,只能吶吶搖頭否認:“我不是故意的。”</br> 認真一瞧,那俊俏的臉上像是畫上了紅霞,兩只鞋子在地板上磨磨蹭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是為難死他了。</br> 而且她肯定聞到他身上的氣味了吧,那味道他自己都嫌棄,更別說她了。</br> “你就是故意的。”蘇楠的心跳像是有頭小鹿在撞,一直平靜不下來,說話自然也帶了點不可理喻。</br> “……”周讓還能怎么辦,只能順著她的話點頭。</br> 空氣突的安靜下來,兩個人皆是臉蛋紅紅,僵在兩地,不知道接下來該什么來緩解這莫名的尷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