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季冬季美食視頻的主題是團圓,介紹的都是適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食物。</br> 這樣的主題讓遲稚涵來做,多少有些諷刺,林經武每次給腳本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總是有些訕訕的。</br> “團圓暖鍋？”拿了新的腳本后,遲稚涵怔了一下。</br> “這次主題和菜譜都是抽簽決定的,當時你還在齊家,我這手抽簽有多臭你又不是不知道。”林經武不安的搓搓手,遲稚涵從齊家回來后,表情一直這樣淡淡的,以前老愛吐槽他的脾氣也沒了，一言不發的讓他心里沒底。</br> 遲稚涵沒接話。</br> 她只是又想到那個人了。</br> 她離開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變冷，那時候答應過他，等入冬的時候,給他煮一鍋暖鍋的。</br> “自己做的豬肉蛋餃，手打的牛肉丸子，鮮活的明蝦去殼抽掉蝦線打成蝦滑，再用前一天晚上燉好的牛骨湯，放上清甜的蔬菜，暖暖的一鍋，最適合冬天吃?！彼敃r應該是這樣形容的，為了對門那個有些饞身體又不太好的吃貨,她經常會背一些公司給的美食文案，長長的一串，說完之后就能看到攝像頭很快的點幾下頭。</br> 一樣的暖鍋,今天卻加上了團圓的名字。</br> 而那個人，是不是仍然一個人，這么冷的南方的冬天，窩在被子里一動不動。</br> ***</br> 她其實是被齊程趕出來的。</br> 那天晚上，毫無預兆的拿到了他的手機號碼后。</br> 事后回想了很多遍，仍然不知道齊程到底是什么時候發現，她說的那個流浪貓故事其實是在說他的。</br> 或許是送晚飯之前，也或許，是她收到手機號碼后臉上的表情太意外。</br> 等她收拾好心情，抬起頭拿手機想存好他的號碼的時候，她的手機里已經有了一條齊程發的短信。</br> 他說：我不是流浪貓</br> 六個字，沒有標點符號。</br> 應該是他們相處的兩個月來，齊程發的唯一的一次脾氣，伴隨著脾氣來的，就是突然變得不正常的血壓和心跳。</br> 趙醫生，齊鵬和已經顯懷的齊寧第一時間趕到，而她，手足無措的等到第二天，被通知收拾東西走人。</br> 齊家人一直沒露面，跟她道別的是有始有終的趙醫生。</br> 對她仍然很客氣，先是強調了這件事情她沒有錯，他把事情告訴她之前，就已經知道會有這樣的風險，齊程太敏感，很多東西都瞞不了他。</br> 然后，告訴她治療方案仍然會等她點頭，在沒有更好的人選之前，他希望她能再慎重考慮一下，他相信她如果愿意，一定會有辦法讓齊程重新接受她。</br> 趙醫生對她一直莫名其妙的有信心。</br> 低頭笑了笑，她離開齊家已經快四個月，再也沒有人找過她，除了那天晚上齊程留給她的手機號碼，她在齊家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奇幻冒險，和她的世界完全平行的，以后也不會再有交集的歷險記。</br> 遲稚涵做團圓暖鍋的時候，一直在開小差，甚至把定好的海鮮菜單直接換成了答應做給齊程的那種。</br> 全程帶著若有所思的微笑，做的時候動作行云流水，黃色的蛋皮，燙過之后顏色粉嫩的蝦滑，還有其他色彩繽紛的蔬菜，出來的配色效果居然比之前抽到的菜單還好一些。</br> 導演很滿意，他拍的視頻從來不拍臉，遲稚涵開小差的樣子不在鏡頭里，做菜的時候的手就變成了重點。</br> “小遲這次做菜用了心啊?！笨椿胤诺臅r候導演敲了敲顯示器，“你看這手部語言感情完全不同了?！?lt;/br> 本來擔心這位業內很貴的導演會發飆的林經武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一邊賠笑一邊看到自家的小廚娘仍然處在放空狀態。</br> ……</br> 忍無可忍的上前把她拉到沒人的角落。</br> “你最近的狀態是怎么回事？齊家回來后就這樣，動不動就神游?！闭Z氣終于變得嚴厲，“齊家給你的錢只夠你少還一年的債而已，你別忘了你屁股后面的事，這種態度做菜遲早會闖禍，真要燙傷了你以為公司會給你繼續發全額工資么？”</br> 熱鍋熱油，切菜的刀，每一樣都得小心對待，他最近看著她切菜就心驚肉跳。</br> 偏偏遲稚涵這丫頭認錯態度特別好，他一通脾氣發完見她一臉愧疚的低頭站著，一下子就沒了火氣。</br> “我沒女兒，有些話是真不知道怎么說才好?！绷纸浳錇殡y的咂咂嘴，又斟酌了一下，“你是喜歡上齊鵬了吧？你這丫頭真是，你哪里不如人？喜歡就說啊，我看他在節目上提到你的時候，表情也挺溫柔的，不像是對你沒意思的樣子。”</br> “……”遲稚涵眨眨眼，然后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老林，如果有人求你救他一命的話，你會不會救？”</br> “啊？”林經武很捧場的演繹了一把呆若木雞。</br> “也不一定一定得你救，但是你要是同意救了，萬一沒救活怎么辦？”遲稚涵繼續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問的七零八落的。</br> “……”林經武又咂咂嘴，“你當年讓我簽了你的時候，用的臺詞就是救你一命啊，我這不是救了么?！?lt;/br> “……?。俊边@回換成了遲稚涵傻眼。</br> “你那會走投無路，第一次面試又沒通過，不是跑到我面前又哭又鬧又下跪的讓我救救你么?！绷纸浳淝眠t稚涵的腦袋，“忘恩負義的家伙，現在想不起來了？”</br> ……</br> 這跟她說的救不是一回事啊。</br> “求助的人通常都是急需幫助的，能幫就幫一把唄，哪有人真的就把命押在你身上的，充其量，你給別人一個機會，能不能把握住，那就是那個人的事?！绷纸浳淇戳搜圻t稚涵，“你問這個干什么？”</br> “那萬一給了機會，對方很努力還是失敗了呢？”遲稚涵不依不饒。</br> “你他媽機會都沒給才更沒人性吧。”林經武終于被逼出了火氣，“你這都說的是什么鬼東西啊?！?lt;/br> 就給有錢人做了兩個月菜，怎么說話就那么哲學了。</br> ……</br> 話糙理不糙……</br> 雖然不至于醍醐灌頂，但是她真的是那個機會都沒給的沒人性的家伙。</br> 四個月，齊家人沒聯系她，她也同樣沒有找過他們。</br> 哪怕只是問一下，齊程好不好呢，萬一已經找到了可以治療他的人，那該多好。</br> 摸出手機之前，突然想起了林經武剛才說的齊鵬。</br> “老林，齊鵬那個笑話真的不錯……”這下是真的笑出了聲，還表情溫柔，想到齊鵬和趙醫生拿著碗蹲在帳篷里面吸著鼻涕喝元宵的樣子，遲稚涵又忍不住笑意拍了拍林經武的肩膀。</br> ***</br> 她找了趙醫生，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了。</br> “……”遲稚涵被趙醫生急切的一聲喂嚇了一跳，愣了下才自報家門，“我是遲稚涵?！?lt;/br> “我知道我知道。”趙醫生一疊聲的應。</br> “我就是想問問，齊程還好么？”趙醫生的急切讓她覺得有些不詳，問的時候語氣不由自主的開始小心翼翼。</br> “你走了以后沒下過床?！壁w醫生嘆氣，“遲小姐考慮好了沒有？”</br> ……</br> “……四個月沒下過床？”遲稚涵下意識的重復了一遍。</br> “那個方案，可能非你不可了?！壁w醫生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齊程不同意我們去找你，他最近發病敏感期間，說真的我們也不敢瞞著他來找你，萬一被發現了會糟上加糟?！?lt;/br> “齊程對你，用了感情，類似于壁櫥里的伙伴的那一種，你明白么？有些孤注一擲，但是似乎無法替代。”趙醫生苦笑，“病的久的病人，真的是醫生最怕的類型，怕什么他們就做什么。這樣對遲小姐確實不公平，所以我們也沒立場打電話再找你?！?lt;/br> “你這電話打的真的是，讓我心里一緊一緊的，其他的我都不說了，我就想問問，你考慮好了沒？”趙醫生問得非常急切，早就沒有了當初的中立。</br> 事情發展成這樣，他是最大的責任方，誰都沒想到到最后齊程的治療會變得非遲稚涵不可。</br> 心理病患一旦產生占有欲，那個他希望占有的對象，其實是有危險的。</br> 雖然齊程在所有測試里都沒有測出暴力傾向，但是目前已經能知道，一旦遲稚涵退出，齊程會采用對自己消極的自虐方式。</br> 總不能讓一個二十四歲的女孩子扛著這么大的壓力參與治療，給再多的錢也不可能。</br> 他沒這個臉開口求遲稚涵，四個月了齊家人一直在煎熬中，他也變得越來越自責。</br> 不應該用這樣冒險激進的方法的。</br> “你在答應之前，我還有一句話要說?！壁w醫生又一次開口，“他對你有占有欲，治療一旦開始，你就不能退出?！?lt;/br> ……</br> 遲稚涵瞇著眼睛，看拍攝現場的人忙忙碌碌。</br> 剛才被她笑話了的林經武，現在買了一堆的飲料挨個分發，看到她的時候對她揮了揮拳頭。</br> 她的世界，離開了兩個月，仍然有條不紊，而這個世界，當初也是她哭著跪著求來的。</br> 那個人，在床上躺了四個月，氣乎乎的告訴她，他不是流浪貓。</br> 他對她產生了占有率，一個心理病患，對一個正常人產生了占有欲。</br> 她這個正常人，應該感覺到危險，可她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冷靜的在問：“趙醫生，這治療方案的成功率是多少?！?lt;/br> “如果你不參與，成功率是百分之十，如果你參與，是百分之四十?！壁w醫生那邊隱約的有護士叫他的聲音。</br> 提高四倍。</br> “我試試。”她在趙醫生開口前脫口而出。</br> 齊程值得這個機會，回到她這樣的世界，有條不紊的，并不完美但是仍然給人希望的世界。</br> 團圓暖鍋被瓜分前，遲稚涵拿手機拍了一張照，發給了那個她無數次想發的號碼，用了假裝若無其事的語氣：“之前答應要給你做的暖鍋，想吃么？”</br> 對方沒回。</br> 下午仍然是美食視頻拍攝，幾個小時忙完，再看手機，上面已經有了一條短信。</br> 齊程的。</br> 一個字：想。</br> 遲稚涵就這樣莫名的紅了眼眶。</br> ***</br> 回洋房，比想象中的簡單。</br> 來接她的人是齊鵬，看到她的時候握著她的手一直說謝謝，經過的林經武看到這一幕嚇得幾乎原地起跳。</br> 這樣的治療方案，說的好聽一些，是讓她參與。</br> 說的難聽一些，是禁錮。</br> 沒有人要求她，她自愿的禁錮，尤其是，打開那扇門，看到仍然一片漆黑的房子的時候。</br> “你這樣怎么吃暖鍋？”暖氣開的仍然很足，房間里面是長期沒有透氣后的悶熱，齊鵬說齊程不允許人開窗，也不準人開燈。</br> “他快爛了?！饼R鵬形容完后，氣的眉心都在抽。</br> 治療之前，齊程還愿意做一些表面功夫，起碼看起來十分配合，治療之后，倒是把他的小脾氣都給養出來了，自虐的時候像個發脾氣的孩子。</br> “晚上繼續喝粥吧。”遲稚涵一個人在黑暗中下了結論，然后摸索著跌跌撞撞的找電燈開關。</br> “當時裝修是誰設計的，為什么進門的時候沒有開關？”第n次在空曠的地方撞到不知名的東西后，遲稚涵終于忍不住嘀咕。</br> “……我關了感光燈的電閘。”粗糲沙啞的像是一輩子沒說過話的男聲突然在黑暗中響起。</br> 遲稚涵石化。</br> “夜燈開關在我床的右邊墻上?！钡攘艘粫?，又開口，“邊上有臺階?！?lt;/br> ……</br> “你不是啞巴？”遲稚涵震驚了。</br> “……”齊程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一陣沉默。</br> “……你不是啞巴為什么從來都不說話？”遲稚涵簡直想死，想到之前自己還那么體貼的讓他敲墻，結果他會說話？</br> “……你讓我敲墻就夠了?！蔽桶偷穆曇簦驗楹芫脹]開口，最后的兩個字啞的幾乎聽不清。</br> 也終于讓遲稚涵反應過來他是個病人。</br> 摸黑走到床邊，摸黑開始摸墻壁，接著很不出所料的被臺階絆倒，直接跪在床邊，順便砸到了床板。</br> “……”摔下來的聲音很響，遲稚涵揉著膝蓋半天回不了神。</br> “……我說了有臺階?！饼R程在床上動了動，離的很近，遲稚涵聽到他的喘息聲很重。</br> 他又動了動，終于撐著坐了起來，黑暗中看了她一眼。</br> 只是這樣的動作，他大概花了快十分鐘，喘得像是壞掉的手風琴。</br> “我是不是靠太近了？”意識到自己就貼在床邊，遲稚涵終于發現齊程的喘息可能不完全是因為體力問題。</br> “……”齊程沒回答，老年人一樣摸索著，按亮了床邊的開關。</br> 就像是默契多年的朋友那樣，燈光一亮，遲稚涵迅速低頭，而齊程，用了與之前完全不同的速度，鉆回了被子。</br> 被子里的人不是在喘息，簡直像是在發抖。</br> “……我已經走遠了?！边t稚涵站到了客廳中央，雙手舉成了投降的樣子。</br> 齊程花了很長時間才喘勻了呼吸，問的時候帶著自嘲：“趙醫生還說了多少我的事?！?lt;/br> “應該都說了?！边t稚涵很老實。</br> 齊程不說話了。</br> 遲稚涵呆呆的站了一會，然后問：“要喝水么？”</br> 嗓子啞成這樣應該是要的吧。</br> 床頭被敲了兩下。</br> ……</br> 遲稚涵沉默，齊程的屋子她那段時間刻意的記了所有的位子，所以很熟，倒了一杯溫水放在他床頭柜上，站遠了之后才開口：“是不是不說話的時候比較舒服？”</br> 沒動靜。</br> 遲稚涵聳肩，順著燈光開始調低暖氣，問都沒問就拉開了一點窗簾打開了窗。</br> “……你干嗎？”感覺到外面樹葉被風刮過聲音的齊程忍不住開口。</br> “透氣，就幾分鐘，我快憋死了。”遲稚涵在窗口聲音悶悶的。</br> 齊程在床上翻了個身，不再說話。</br>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在這個空間里，誰都沒有再發出聲音。</br> 她回來了。</br> 遲稚涵看著窗外樹影婆娑的景色，心情平靜。</br> 她用了回來這個詞，用完了之后，發現自己并不排斥。</br> 她應該，也是有病的，對于齊程這樣依賴她的情感完全不排斥，他們是同伴，和男女關系無關，只是因為大部分時候，他們都能很準確的理解對方的情緒。</br> 莫名其妙的默契，應該是因為心里面的缺口太相似。</br> “晚上喝粥，你現在狀況不好，腌蘿卜不能吃了?！敝匦玛P好窗，暖氣回到了人能承受的溫度，遲稚涵像之前每一天做私廚的時候那樣，問的自然而然。</br> 床頭又被敲響了，也像過去那樣。</br> 遲稚涵低頭輕笑。</br> 就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吧，他需要休息，退回安全的距離，可以休息的更好。</br> 只是他的聲音，其實挺好聽的。</br> 尤其是委屈的時候，沙沙啞啞的尾音居然奶聲奶氣。</br> ***</br> 齊程這一次，好的沒有之前那么快，在床上又休息了半個多月。</br> 他很少再開口說話。</br> 趙醫生看著他的心理報告卻激動的眼眶含淚。</br> 齊寧接近臨盆，在趙醫生拍著胸脯保證下，和齊鵬還有老公一起去了美國待產。</br> 那幢小洋房在未來的三個月內，真正意義上的只有她和齊程兩個人了。</br> “他上次發病情緒非常不穩定，摘下了之前的監控儀?！饼R寧走之前很不放心的第一萬次叮囑，“你一定要定時看看他，我怕他出事?！?lt;/br> 遲稚涵笑著答應了。</br> 齊寧其實，也不算壞人，這個弟弟，她簡直是當成兒子在操心的。</br> 出事那天，是齊程能下地走路的第四天，遲稚涵終于煮了暖鍋，不太方便放到小窗口遞進去，所以敲了敲門看齊程沒反應就直接按了密碼鎖。</br> “暖鍋太大了，我直接端進來了啊?！痹陂T口先等了一下，才開門進去。</br> 出乎意料的，床上沒人。</br> 遲稚涵端著大暖鍋不方便看路，又擔心不小心和齊程打了照面會嚇著他，戰戰兢兢的走了兩步，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你在廁所么？我放好暖鍋就出去。”</br> 沒有回應。</br> 走到吧臺，放好暖鍋還沒看到齊程的人影，遲稚涵終于有些慌了，往床那邊走了兩步，腳上似乎絆到了一團軟軟的東西，然后腳踝被冰涼的手抓住。</br> 昏黃黑暗的地方被這樣突然襲擊了一下，遲稚涵幾乎嚇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發現床下面的臺階上，躺了一個人。</br> 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衣，棉質的家居褲，赤著腳。</br> 臉色蒼白，泛著病態的紅色，嘴唇微張，眉頭緊緊皺起。</br> “齊程？”這是遲稚涵第一次喊他的名字。</br> 她太意外了，不是因為齊程此刻看起來氣若游絲，而是因為這個長相。</br> 長成這樣的男人，居然抑郁？！社恐？！</br> 臥槽那她還活不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