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br> 低低沉沉的,每個字的尾音都讓遲稚涵的耳邊癢癢的。</br> 冷靜下來想想,讓她情緒失控的,其實都是些小事,只是累積在了一起,又遇到了最近工作不順的敏感時期。</br> 大部分情侶都會遇到的小事。</br> 她見過很多情侶,日常因為這樣的小事,不管不顧惡言相向,最終,真的傷了對方。</br> 因為知道。</br> 所以更能感受到齊程的彌足珍貴。</br> 尤其是,發(fā)現(xiàn)自己如果沒有齊程,她也會是惡言相向的那一方,也會是親手,把愛情一步步推到折磨彼此這條路上的那一方。</br> 幸好是齊程。</br> 摟著他脖子的手越來越緊,最后索性直接蹭到他身上,趴著抱住。</br> 他身上藥香的味道,還是那樣,淡淡的,微微泛著苦。</br> 他的體溫仍然偏低,初夏的天氣,指尖卻是微涼的。</br> 他很容易出汗,就算不是冷汗,害羞的時候,額頭也仍然會亮晶晶的有細細密密的水漬。</br> 他和抑郁癥抗?fàn)幜耸?在準(zhǔn)備與世界告別的時候,還想妥善的安排好她的生活。</br> 他為她出門,為她跳窗,為了她壓下社恐應(yīng)激癥狀打開攝像頭。</br> 他在自顧不暇,心跳速度快到手抖的醫(yī)院里,坐在了靠門的方向,幫她擋住了記者們的閃光燈,幫她攔下了那位大胖子。</br> 他一直把她放在第一位,哪怕氣到砸手機砸門,哪怕被她的口不擇言氣到?jīng)Q定分床,他跟她說話的時候,卻仍然是溫柔的,準(zhǔn)備退燒貼,準(zhǔn)備暖寶寶,甚至,看不得她無助的樣子,嘆了口氣又走回來抱她。</br> 他真的,太好太好了。</br> 她愛上的男人,比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好。</br> “齊程……”遲稚涵咕咕噥噥的,肉蟲子一樣挪來挪去,伸出爪子蒙住齊程的臉,“你好帥!”</br> “……”齊程被她蹭得心浮氣躁,因為這三個字又紅了臉。</br> “我要吃餃子?!迸吭谏砩夏芹畿涇浵阆愕牡募一?,開始了她習(xí)以為常的蹭。</br> “我去下?!饼R程認命的拍拍她的頭,坐起身。</br> “我還要蘸醬!”遲稚涵爪子還沒有從他臉上拿下來,拍了拍,又揉了揉。</br> “……我不會做蘸醬?!饼R程抓住兩只作亂的爪子,“不要揉了,我臉上有汗。”</br> “汗也是香的!”遲稚涵很固執(zhí)的沒臉沒皮。</br> “……”齊程動作停住,微微皺了眉,拉下她的手,看著她,“那為什么,要討厭我?”</br> ……</br> 遲稚涵被他看得只剩下眨眼睛。</br> “你說了四次。”齊程仍然很認真。</br> “……”這是秋后算賬吧,遲稚涵傻眼,“……我就是賭氣……”</br> “賭氣了,也不能討厭我。”齊程依然是認真的語氣,“我生氣的時候,都沒有討厭你?!?lt;/br> ……</br> …………</br> “好……”遲稚涵點頭。</br> 齊程終于彎了彎嘴角,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下餃子?”</br> “嗯?!边t稚涵繼續(xù)點頭,吵架慪氣的時候都沒有哭,卻被他揉了兩下頭發(fā)就揉紅了眼眶。</br> “你教我做蘸料?”嘴角彎的弧度變大,琥珀色的眼底又變成了熟悉的溫柔的溫度。</br> “好?!边t稚涵跟著他起床,低頭,又抬頭。</br> “我拖鞋還在對面……”她居然全程都沒下過地……</br> “我背你吧,肚子痛就不要下地了?!饼R程背轉(zhuǎn)過身,蹲下,兩手向后對遲稚涵招招手。</br> “……我們,會不會和好的太快了?”趴在齊程的背上,指使齊程用剪刀剪大蔥,做的太自然,自然到她幾乎忘記他們十幾分鐘前,還別扭的都不想開口說話。</br> “你還想多慢?”齊程反問,剪大蔥的剪刀明晃晃的晃了兩下。</br> “……”遲稚涵識相的縮縮脖子不敢再問。</br> “那個導(dǎo)演……”齊程仍然低著頭,“以后還會過來么?”</br> “嗯,他是主導(dǎo)演,你接下來兩個月會經(jīng)??吹剿?。”遲稚涵回答的異常乖巧。</br> 齊程哼哼。</br> “他下次抱我,我會閃開?!边t稚涵繼續(xù)乖巧。</br> 齊程手里的動作停了下,又哼哼了一聲。</br> “他就是這樣滿嘴葷段子的人啊,處久了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他人還不錯的,而且鏡頭語言特別高級,切大蔥都能拍出米其林效果。”遲稚涵在他背后瞇著眼睛笑。</br> “我為什么要跟他處久了?”齊程悶聲悶氣。</br> 安靜了一下,繼續(xù)悶聲悶氣:“我的漫畫也很高級?!?lt;/br> “嗯。”遲稚涵的梨渦快要收不住。</br> “賣很貴。”齊程又補充。</br> “嗯?!边t稚涵頭點的很用力。</br> “不要憋笑?!饼R程忍不住拿大蔥去錘遲稚涵的頭,耳朵微微紅了。</br> 遲稚涵終于笑出聲,看著齊程耳朵徹底變紅,然后低聲嘟囔了一句土話:“又哭又笑,老貓上吊”。</br> 他們,會幸福的吧。</br> 那么溫暖的男人,一定會康復(fù)的吧。</br> 遲稚涵摟著他的脖子,幸福到鼻酸。</br> ***</br> 齊程在遲稚涵這一次的美食視頻中,又一次提供了畫稿,這一次,還出了他上架漫畫的網(wǎng)絡(luò)版番外,用的都是遲稚涵這次錄制美食視頻的菜譜。</br> 所以遲稚涵的微博又火了一把。</br> 如果上一次,粉絲們還覺得澄乙和遲稚涵之間只是商業(yè)合作的話,這一次,已經(jīng)有不少人開始猜測這位女私廚和澄乙的關(guān)系了。</br> 連林經(jīng)武,都忍不住開始好奇。</br> “他為什么那么幫你啊?”視頻拍攝間隙,林經(jīng)武看著視頻一路上漲的閱讀量,表情介于欣喜若狂和忐忑不安之間,顯得有些詭異。</br> 遲稚涵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攝像頭,然后很無辜的搖頭:“我不知道,都是齊寧幫忙的?!?lt;/br> “澄乙欠齊寧錢?”這么低調(diào)的漫畫家,做出這種事真的是匪夷所思。</br> 遲稚涵繼續(xù)搖頭,轉(zhuǎn)移話題:“任俊友那邊怎么樣了?”</br> 這個人,是擺明了針對她了。</br> 她這一季第一個美食視頻,主打的是早餐,所以放出來的第一個菜譜,是低脂蛋餅。</br> 視頻放出的當(dāng)天晚上,任俊友就在直播的時候做了一模一樣的菜,中間出錯無數(shù)次,一邊罵臟話一邊做成了黑暗料理,然后丟到了垃圾桶。</br> “視頻教學(xué)真的不能漏步驟啊,浪費我的食材!”任俊友對著鏡頭大肆吐槽她的食譜的時候,遲稚涵正窩在齊程懷里看他的直播。</br> 氣得牙癢癢。</br> “小人!”用手指點屏幕。</br> “壞人!”繼續(xù)用手指點屏幕。</br> 然后齊程就收走了她的ipad。</br> “睡覺?!饼R程命令。</br> “……”遲稚涵眨眼,“這種時候你應(yīng)該很霸道的說,不怕,我把那家視頻平臺收購了炒了他!”</br> “……”齊程看了她一眼,很誠實,“我買不起?!?lt;/br> “……”遲稚涵皺鼻子。</br> “而且這家平臺和我們家有仇?!饼R程拿出手機搜索資料給遲稚涵看,“平臺的出資方是我們家的死對頭。”</br> “……”遲稚涵坐起身看齊程的手機。</br> “所以這件事你只能睡覺,因為明顯,他不會這么簡單就算了的。”放下手機,齊程很淡定。</br> “那我怎么辦……”遲稚涵有些傻眼。</br> 在今天之前,她都沒有把任俊友當(dāng)回事。</br> 抄襲菜譜,被開除,轉(zhuǎn)做美食主播,在直播的時候?qū)λ涑盁嶂S,這些在她看來,很下作。</br> 她又不是只靠微博賺錢,和這種下作滿嘴臟話的男人對罵,她覺得挺沒意思。</br> 人家就是要做無賴,她跟他吵,就得把自己也放到無賴的位子上。</br> 她事業(yè)上升期,一點都不想為了他降低自己水準(zhǔn)。</br> 但是被齊程這樣一提醒,這事情瞬間就變得很復(fù)雜。</br> “他憋不住的,等他亮底牌吧?!饼R程把憂心忡忡的遲稚涵摟到懷里,“別想他了,你最近每天晚上都在看他的直播?!?lt;/br> “……”遲稚涵忍不住開始拱。</br> “……你不要亂動?!标P(guān)了燈都能感覺到齊程的話是皺著眉頭說的。</br> 他這個減藥期,很煎熬。</br> 李醫(yī)生做了主治醫(yī)生,所以這個療程的藥,很多是補身體的。</br> 當(dāng)然,也包括了他之前虧損最大的身體問題。</br> 李醫(yī)生讓他禁|欲。</br> “如果你們以后打算要孩子的話,我建議等到療程結(jié)束,檢測過精子質(zhì)量后再開始?!崩钺t(yī)生這話,是把他拉到衛(wèi)生間說的,說的時候,特別開心。</br> “不過我最近這藥可能有些猛,你自己看著辦吧。”</br> 特別不負責(zé)任的拍拍他的肩膀。</br> 這事,他還沒和遲稚涵說,不知道怎么開口。</br> 但是這樣蹭下去,真的會出事。</br> “你最近為什么……一碰就有反應(yīng)。”遲稚涵問的很疑惑。</br> “……我去畫室?!饼R程認命的坐起身,開燈。</br> “我躺平,不碰!”遲稚涵立刻挪到一邊,舉手表態(tài)。</br> “……”齊程關(guān)燈,黑暗中,嘆了一口氣,“你還是問我任俊友的事吧?!?lt;/br> 她怎么可能會不碰。</br> 大夏天的貼得他快要憋出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