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跑道上,一道纖細的身影遙遙領先地跑在所有人前面。</br> 不遠處的籃球場,比賽中場休息時間。謝真滿頭大汗地看著操場上不知疲倦的盛青溪,他喘著氣道:“不是,仙女這是第幾圈了?”</br> 何默想了想:“這都快二十分鐘了,我看仙女一直是勻速跑,至少得有3500米了吧。這跑到最后不會脫力吧?”</br> 謝真比了個手勢:“這是個狠人。”</br> 林燃仰頭喝完了剩下的半瓶水,頸間的喉結隨著他的吞咽而滾動,細密水亮的汗珠從他額間滾落,眨眼便沒入衣領內。</br> 少年有力削瘦的手腕微微用力就把空瓶丟進了垃圾桶里,發出沉悶的響聲。</br> 林燃的黑眸緊盯著盛青溪,此時除了綠茵場內在踢足球的,仍在跑步的只剩下了她一人。黑色的馬尾隨著她的動作甩動,她的呼吸節奏還沒有亂。</br> 她的體力很好,看來平日里就有在跑步。</br> 但看她的臉色似乎不是很舒服,白嫩的眉心也淺蹙著。</br> 林燃不再看她,他轉身往何默和謝真的方向走去,但走到一半他又停住了腳步。他的神色晦澀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何默和謝真就聽著林燃忽然低聲罵了一句就轉身往操場上走。</br> 何默一口水差點噴出來:“燃哥干什么去?”</br> 謝真喘著氣沒應聲,直愣愣地看著林燃堵在盛青溪前面的跑道上。</br> 今天的陽光不是很猛烈,吹拂過來的風很溫柔。盛青溪往日最喜歡在這樣的天氣跑步了,可今天她卻跑得不太舒服。</br> 因為她沒換運動內衣,課程是今天早上臨時報的,她沒能提前做準備。</br> 盛青溪打算跑完這一圈就停下來休息,她緩緩地吐了一口氣便繼續往前跑去。她的睫毛上掛了些許汗水,這讓她看不太清站在跑道前面的人。</br> 只能看到一道高大的虛影。m.</br> 她以為站著的人會讓開,但是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br> 盛青溪往邊上的跑道跑去,可經過那人的時候她被人攔腰攔了下來。</br> 她微微怔住,隔著陽光與風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干燥的香根草和著淺淺的甜,但細聞卻帶了一絲熏干的鳶尾根味,強勢的陳化味具有極強烈的侵略性。</br> 和那一天她在校門口抱住他的時候聞到的一模一樣,只不過今天的味道淡了一點。</br> 因為他打籃球脫掉了校服外套。</br> 盛青溪想,這應該是林燃衣柜里的味道。</br> 她眨了眨眼企圖把眼睫上綴著的水珠甩下去,但是她還是沒能看清林燃的臉。她憑著感覺喊他的名字:“林燃。”</br> 林燃盯著她微白的臉看了片刻,他語調有些冷漠:“過來。”</br> 丟下這兩個字林燃就往籃球場的方向走,盛青溪做了一個深呼吸才拿出兜里的紙巾給自己擦了擦汗。她小跑著跟在林燃后頭。</br> 等她跟到了籃球場,她發現籃球場上幾個人高大的男生都偷偷看她一眼,他們似乎是怕林燃,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她。</br> 林燃讓她過來就沒再管她,盛青溪只好站到了一邊以免影響他們打球。</br> 林燃走回場地之后看了何默一眼,何默非常上道地拿了一瓶水往盛青溪身邊走。他咧嘴笑起來的時候能看到嘴里整齊潔白的牙:“仙女同學,喝口水,坐著休息一會兒。”</br> 盛青溪伸手接過何默手里的水,她輕聲道謝:“謝謝。”</br> 何默揉了揉黑發就一溜煙跑了。</br> 等盛青溪接過水沒多久場上便開始了下半場籃球比賽,她以為林燃是有話和她說便乖乖地坐在球場旁等他打完球。</br> 以前盛青溪是看不懂籃球的,后來工作了部門間經常會舉行小組賽。她看久了便多多少少懂了一些,不像上學的時候那樣看不明白。</br> 林燃在隊里的位置是控球后衛,這個位置通常是全隊進攻的組織者。他需要把球從后場帶到前場,然后把球傳給隊員。</br> 但另一隊的人很明顯都把攻勢放在林燃身上,至少有兩個人都堵著林燃的路阻止他進攻,就像影子似的粘著他。</br> 盛青溪的注意力卻有些分散,她正盯著林燃的球鞋。上一世她從林煙煙那里知道,林燃最喜歡的就是球鞋和重機。</br> 他的膚色比別人白一些,腳踝堪堪被球鞋包裹住,露出的小腿肌肉緊繃著,里面蘊含的力量很強大。那一晚她感受到了。</br> 此時林燃被兩個人圍住,他手里拍打籃球的動作不停。一個假動作就晃身閃過了一個人,他跨步上前,卻身前卻仍有人擋著他。</br> 寸步不讓。</br> 林燃的神情如以往一般冷淡,一時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br> 對角的何默在高聲喊:“燃哥,這里!”</br> 忽然林燃上身微微彎曲,雙腳跳起,手里的籃球似是要傳到何默的方向。防守的人下意識躍起攔著林燃往何默的方向傳球。</br> 可林燃腰間一個用力,上身就隨著他的力道轉了方向。</br> 他沒有傳球,而是自己投了一個三分球。</br> 籃球從林燃的手中脫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精準地落入了籃筐之中。</br> 一個完美的空心三分球。</br> 林燃的黑眸里沁出些許笑意,跑到何默身邊和他擊了個掌。</br> 盛青溪的視線一直落在林燃身上,不光是林燃,籃球場所有的人都發現了。她幾乎沒有把目光分給別人,只是安靜地看著林燃。</br> 在林燃的最后一個扣籃之后這場比賽結束,下課的鈴聲也隨之打響。</br> 林燃隨后抹了一把汗就朝著盛青溪走來,期間小姑娘一直乖乖地坐在椅子旁。見他走過來便自然地把那瓶何默給她的水遞給了他。</br> 她仰著頭看著他,身上的陽光皆被陰影遮擋。</br> 林燃垂眸看著她纖白的手,她很瘦,隱隱透出青色的靜脈彎曲著盤旋在她的手背上。她掌心內的水瓶還沒有開過,她一口都沒喝。</br> 他隨手接過盛青溪遞來的水,他的指尖無意間滑過了她的手背,溫度微涼。</br> 這一瞬間盛青溪和林燃都頓了一下,但林燃隨即便彎腰拿起丟在一旁的衣服淡聲道:“回去上課,上課之前喝點水。”</br> 說完他就走了。</br> 留在原地的盛青溪懵了一下,林燃把她叫過來就是干什么的?</br> 她猶豫了一下,小跑著追了上去。</br> 何默和謝真非常配合地走到了一邊,把空間留了這兩個不知道什么時候牽扯上的人。</br> 此時林燃身高已經有一米八五了,而這時候的盛青溪才剛長到一米六三,她得仰視著林燃才能和他說話:“林燃,你之前叫我過來是要說什么?”</br> 林燃垂眸掃了她一眼,原本蒼白的臉在休息一會兒之后好看了不少,他收回視線漫不經心道:“不是追我嗎?不看我打籃球算追我?”</br> 盛青溪小聲地否認:“我沒有想追你,我說了不早戀的。”</br> 豎著耳朵偷聽的何默和謝真:“......”</br> 林燃聽了卻輕笑了一聲,還挺乖,記得自己說的話。</br> 他在拐彎去洗手間前朝著盛青溪抬了抬下巴:“上樓去,我要去男廁所,別跟過來了。”</br> 盛青溪停住了腳步,她一直看著林燃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上了樓。等她走到三樓的時候她就看到了等在樓梯口的宋詩蔓。</br> 宋詩蔓不太高興地托著腮站在欄桿前。</br> 她剛剛一下課就探出頭去看了,她看到林燃主動和盛青溪說話,還接了盛青溪遞過去的水。他以前從來不接女孩子的水的。</br> 宋詩蔓拿著小鏡子看了看自己,她臉上還有肉嘟嘟的嬰兒肥,她的眼睛沒有盛青溪的亮,鼻子也沒有盛青溪的挺。</br> 她還沒有盛青溪瘦。</br> 宋詩蔓越想越難過,林燃也喜歡生得好看好看的人嗎?想著想著她更難過了,因為她自己也喜歡生得好看的人。</br> 盛青溪走到宋詩蔓身邊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探頭看了一眼宋詩蔓有些郁悶的臉色,一想就知道她因為什么不開心了。</br> 她剛想說話就見宋詩蔓轉過頭來兇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小溪,離高考還有三個月,這三個月我們公平競爭。”</br> 盛青溪眨了眨眼,忽然問道:“你成績怎么樣?”</br> 宋詩蔓:“......”</br> 誰要和你競爭成績了!</br> 她爸媽天天燒高香拜佛就盼望著她能考上本科線,考不上就打算把她送出國。可她要是出國她離林燃就更遠了。</br> 宋詩蔓一時悲從中來,她癟癟嘴:“我成績一點都不好,學習不會,喜歡的人也不喜歡我。我什么事都做不好,還沒你長得好看。”</br> 盛青溪摸摸她的腦袋,輕聲道:“我給你補課,我們考一個好的大學,好不好?”</br> 宋詩蔓咬了咬唇:“可是我很笨,教過我的老師都和我爸爸媽媽說我在學習上沒有天賦。他們說我不努力,也沒有耐心,還貪玩。”</br> 她垂頭低聲道:“可我就是聽不懂。”</br> 盛青溪看著她失落的模樣小心試探著問道:“詩蔓,你想留在國內讀大學還是出國?”</br> 宋詩蔓糾結著想了半天才道:“我想留在這里,我的朋友都在這里。”</br> 盛青溪彎了彎唇:“以后每天晚自習我給你補課,學校有另外的自習室。我去申請兩個名額,你好好和老師說。下個月就是第二次模擬考了,我們先定個目標好嗎?”</br> 宋詩蔓剛想點頭答應就立即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她狐疑著問:“小溪,難道你不是讀高二?”</br> 盛青溪怕宋詩蔓擔心就安慰道:“別怕,高中的課程我都已經學完了,不難的。”</br> 宋詩蔓:“......”</br> 這他媽更難過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