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邊。</br> 盛青溪單手吃力地抱著這個女孩往岸邊游去,但她懷里的人卻因本能掙扎得厲害,她差點被女孩拖著一起墜下潭底。</br> 底下的水雖然清澈,可潭底卻長滿了水草,藍白的校服在幽暗的潭底并不好分辨。</br> 盛青溪幾乎用盡全力才將女孩推到岸邊,立即便有人把女孩接了上去。</br> 就在她想往前游的時候卻被一股力道牽扯住,盛青溪側頭看去,潭底晃動的水草顫住她的小腿,她只能往反方向游去。</br> 盛青溪所剩的力氣不多,她只能返回去解纏在腿上的水草,這東西越掙扎纏得越緊。</br> “散開點散開點!別圍在一起,讓空氣流通!”</br> 岸上的人都圍著溺水的女孩做急救措施,那兩個看著盛青溪跳下去的男生一時竟忘了她還沒有上岸,沒有人記得她有沒有上來。</br> 林燃跑到岸邊的時候那女該身邊已圍了不少人,他擠開人群去尋找盛青溪的身影,他找了兩遍都沒能看到盛青溪。</br> 林燃臉色陰沉,他隨手抓了一個男生,泛白的指節緊緊揪著對方的領口,厲聲問:“盛青溪呢?盛青溪她人呢?!”</br> 那男生先是愣了一下:“盛青溪?誰是盛青..啊,那個救人的女孩呢?”</br> 他慌亂地回頭去找尋盛青溪的身影,當他沒找到的時候他已出了一身冷汗,男生呆呆地應:“她好像沒上來。”</br> 林燃猛地甩開他就跳下了水。</br> 岸邊的老屈聽到動靜立即抬頭看向潭內,他驚疑不定地問:“誰又跳下去了?人不是救上來了嗎?”</br> 男生快被這個事實嚇哭了:“老師,還有一個女孩在水里,救人的女孩還沒上來。”</br> 什么?</br> 老屈咬牙把訓斥的話咽下去:“這么大的事你們也能忘!誰下去了?”</br> 男生結結巴巴地應:“林..林燃下去了。”</br> 溺水的女孩已經醒了,正抱著一個女老師哭,老師們先把女孩送回了營地。老屈焦急地等在岸邊,緊緊看著潭底的動靜。</br> 盛青溪解開水草之后已漸漸失了力氣,她此時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自己在潭底還是在海底。</br> 上一世她拉著綁著炸/彈的犯罪嫌疑人從崖頂墜入海底的時候也是這樣,她朦朧間還</br> 能看到水面細碎的光照進水底,冰冷的水讓她的感知變得遲緩。</br> 盛青溪怔怔地看著頂上逐漸黯淡的光亮,她偷偷地在心底小聲地喊:林燃。</br> 被潭水盛著的光亮忽然被打碎,一道身影躍入了潭底。明明此時的光已完全破碎,可盛青溪卻覺得這潭底更亮了。</br> 他離她越來越近。</br> 直到她的腰被人攬住,她被他緊緊地擁入了懷中,冰冷的水被他炙熱的胸膛所代替。她被他帶著向上游去,他們離光也越來越近。</br> 林燃死死地抱著盛青溪往岸邊而去,她閉著眼睛安靜地貼在他的頸側。</br> 老屈見林燃帶著人上來才松了一口氣,他忙彎下腰想去接林燃懷里的女孩,但林燃卻避開了他的手。</br> 老屈一怔,他這時才看清這個渾身濕透的少年的神情。</br> 他眉眼間的戾氣根本藏不住,神色比似潭水還要冷,唇線繃得死緊。仔細看還能看到他抱著盛青溪的手在微微顫抖。</br> 老屈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孩子。</br> 林燃剛抱著盛青溪上岸就聽到他懷里的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冰涼的臉貼在他的頸側,她小聲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林燃。”</br> 林燃收緊了抱著她的手,啞聲應道:“我在。”</br> 出了這么大的事學校方面早已叫了救護車,幸好這兩個女孩都沒什么事,等救護車到山腰估摸著還需要半小時。</br> 林燃卻等不了那么久,他背起盛青溪就準備帶著她下山。</br> 謝真和何默聽到消息都趕了過來,兩人看到濕漉漉的林燃和盛青溪都嚇了一跳。謝真打電話準備叫車,何默上去給林燃搭了把手。</br> 何默低聲喊了一句:“燃哥。”</br> 林燃側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很沙:“去拿她的包,我送她去醫院。你和老屈說一聲暫時別通知盛青溪家里人,具體原因我一會兒打電話和他解釋。”</br> 何默點點頭。</br> 林燃說完便不再管身后的情況,他背著盛青溪直接下了山。</br> 此時已臨近五點,天色漸暗,林間茂密的枝葉遮擋了絕大部分的光線。林燃急著下山,沒有走大道,而是準備穿過林子帶著她下去。</br> 盛青溪的意識仍有些模糊,臉側貼著的肌膚溫熱。</br> 她聲音極輕地問:“林燃,你活著嗎?”</br> 林燃的腳步不停,他雙眼微微泛紅,低聲應道:“我活著。”</br> 林燃加快地腳步往前走去,可途中他的腳步卻頓了一剎,他的脖子上有滾燙的水珠滑落,一滴又一滴,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滑。</br> 她在哭。</br> 林燃加重聲音又重復了一次:“盛青溪,我活著。”</br> 他背上的女孩小聲地應他:“你活著。”</br> 盛青溪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她側著頭看著上方映在密林間明明暗暗的光線,思緒連同身體一起變得又重又沉,把她不斷往下拉扯。</br> 她曾無數次感謝上蒼。</br> 林燃又活過來了。</br> -</br> 盛青溪在做完檢查之后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br> 她正躺在病床上,房內的燈光微微刺眼,隨即她轉頭看了一眼病房門外,林燃就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打電話。</br> “嗯,她家里情況有些復雜。”林燃站在門外低聲應著老屈的話,“她不想讓家里人知道,我明天送她回家。”</br> 林燃又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br> 他轉身一推開門就對上了盛青溪水亮的眼睛,她正睜著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盯著他瞧,比起白日里的冷漠來此刻的她乖得不行。</br> 林燃卻沒因此心軟,他走到病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只虛弱可憐的小貓。</br> 冷調的光將她的臉色襯的蒼白。</br> 林燃的黑眸里情緒很淡,他冷漠地問:“盛青溪,你不會游泳還往下跳?不要命了?”</br> 盛青溪抿抿唇,小聲反駁:“我會游泳。”</br> 林燃聽了之后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就算會游泳就能跳下去救人了?你沒有考慮過后果嗎,我要是不來,你打算怎么辦?”</br> 盛青溪沉默著沒應聲。</br> 多年的職業生涯已經讓她養成了習慣,她沒辦法在那樣的情況下什么都不做。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如今的她,還是十七歲的盛青溪。</br> 盛青溪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那個女孩子怎樣了?”</br> 林燃輕哼了一聲,隨即拉開了病床旁的椅子坐下:“她沒事,現在已經被送回家去了。你先想想你自己怎么辦。”</br> 盛青溪乖乖道歉:“林燃,對不起。”</br> 林燃垂眸看她的眼睛:“下午和我怎么說的?讓我不要弄傷自己,自己轉眼就躺在病床上了。你</br> 這樣讓我怎么聽你的話?”</br> 盛青溪望著他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子亮了一些。</br> 林燃見好就收,轉而提起別的話題:“餓不餓?想吃什么?”</br> 盛青溪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她誠實地回答林燃:“想吃火鍋。”</br> 林燃:“......?”</br> 這小丫頭還挺能來事,這時候不想著喝粥吃菜還想吃火鍋。</br> 他擰著眉看著她隱隱帶著期待的神情:“真想吃?”</br> 盛青溪點頭:“想吃肉。”</br> 林燃眉頭擰得更緊,他盯著她仔細看了一會兒。她仰著小臉滿臉都寫著我想吃肉。</br> 看這小模樣還真想吃肉,他頓了片刻:“等我十分鐘,你老實在這里呆著。”</br> 十分鐘后。</br> 林燃用新買的大衣把盛青溪裹了個密不透風,他打橫抱起她就往外走。何默和謝真已經找好了車在樓下等著他們。</br> 路上人來人往,不少人都好奇地盯著林燃懷里的人瞧。</br> 少年少女生得都好看。</br> 盛青溪小幅度動了動,她伸出小手緊緊地揪住林燃的衣服,然后把腦袋往他胸前一埋就不動了。</br> 林燃好笑地用大衣把她遮得嚴實了一點。</br> 何默和謝真正倚在車旁等林燃和盛青溪,見到他們下來忙揮了揮手:“燃哥,這邊!”</br> 林燃抱著盛青溪往車邊走。</br> 何默見狀非常配合地打開了副駕駛,林燃把人往里面一塞,又彎腰俯身進去給她系好了安全帶。當他靠近她的時候,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br> 香根草和鳶尾根,是她從他身上沾染的味道。</br> 這味道到了她身上便全然沒有了侵略性,只剩下了甜。</br> 林燃給她扣好安全帶之后記仇地抬手把她的一頭黑發揉亂,他和她對視半晌,低聲道:“老實呆著。”</br> 盛青溪乖巧地點了點頭。</br> 林燃好心情地勾了勾唇,隨后關了車門繞到后座上了車。</br> 車開了以后何默才說起下午發生的事:“燃哥,下午掉下水那個女生是不小心滑下去的,那幾個男生一時沒注意,等看到已經拉不住了。”</br> “只是一個意外,人沒事。”</br> 這事林燃已經聽老屈說了,而讓他生氣的并不是這件事。</br> 他生氣的是居然沒人在意盛青溪有沒有上來,這個事實讓他難以接受。</br> 林燃抬眸注視著副駕駛安靜的女孩,他說話的語調平緩,聽不出有什么情緒:“岸邊那幾個男生的班級和名字知道嗎?”</br> 何默眉心一跳,燃哥這不會是要去揍人吧?</br> 不過不等他再胡思亂想,林燃冷冰冰的聲音就響起來了:“讓他們把防溺水安全教育條例抄上十遍,周一我親自去檢查。”</br> 何默:“......”</br> 燃哥什么時候開始走這個路子了?他竟然還莫名其妙地覺得他們燃哥還挺正能量?</br> 沒一會兒,車內安靜下來。</br> 何默以為這個話題就到此結束了。沒想林燃還有騷操作,他睨著前面被裹成一小團的盛青溪淡聲道:“盛青溪,你也給我抄一遍。”</br> 盛青溪乖乖地應:“好。”</br> 林燃:“哼。”</br> 何默和謝真:“......”</br> 仙女真是脾氣好,要換成他們早把林燃掐死了。</br> 作者有話要說:哼,我帶小火和小溪流吃火鍋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