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極力回避所害怕的處境,心中的恐懼反而會(huì)被無限放大。譬如此時(shí)此刻的楚懷瑜,前進(jìn),轉(zhuǎn)彎,她埋頭東跌西撞地跑著,偶爾抬眸看一眼迷宮一樣的楓樹林,心中的恐懼害怕就加重一分。
總覺得身后涼颼颼的,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跟著她……
好可怕!楚懷瑜臉色發(fā)白,粉唇緊抿,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攸的,她瞪大雙眼,瑩白如玉的小手緊緊捂住嘴巴,掩住差點(diǎn)脫口而出的驚叫。
因?yàn)榫驮趧倓偅┑缴砼杂泻谏墓碛袄淅漶v立,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嗚嗚嗚,鬼啊,還是剛吃過人的惡鬼……一念至此,楚懷瑜有些癲狂地發(fā)足狂奔起來,心中不斷地念念有詞:“玉皇大帝,三圣母,王母娘娘,各小主……保佑我……保佑我!”
鐘離妄看著從身邊直直跑過去的風(fēng)一般的女子,眼中微露的笑意轉(zhuǎn)為了錯(cuò)愕,隨即又變成了淺淺怒意。想也未想,身形微動(dòng),鐘離妄輕而易舉地一把抓住了楚懷瑜的胳膊。
“啊!”驚惶大喊了一聲,楚懷瑜發(fā)瘋似地甩開胳膊上的桎梏,腿上發(fā)軟,她掩耳盜鈴一般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將自己縮成一團(tuán),哆嗦著嘴唇,帶著哭腔小聲嘟囔,“走開,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一時(shí)不注意,竟被她甩脫了手,鐘離妄面色一沉,眸中燃起暗焰。
就要發(fā)作,楚懷瑜忽然無預(yù)兆的號(hào)啕大哭起來,鐘離妄冷漠的表情裂了開來,他愕然地看著蹲在地上哭的可憐兮兮的少女。
半晌后,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凌亂的發(fā)頂。
嗝,鬼,鬼摸到她的頭了!難道……這是要被吃掉的節(jié)奏啊!不要啊,嗚嗚嗚……
“楚懷瑜,懷瑜,哭什么,嗯?”鐘離妄難得如此和風(fēng)細(xì)雨的說話,孰料少女連連搖頭,哭得更大聲了,哭聲甚是凄厲。
鐘離妄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冷聲問道:“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哭的這么慘?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楚懷瑜兀自哭得傷心不已,別吃她啊!嗚嗚,她舍不得爹爹娘親,舍不得阿沉,景哥哥,還舍不得……
“喂,站起來,說話!”心中不耐,鐘離妄粗魯?shù)鼐咀∷箢i的衣領(lǐng)往上拽。
身子被毫無征兆的提起,楚懷瑜驚呼一聲,掩住自己的雙眼,咦,這只鬼的聲音好像有點(diǎn)耳熟耶!豎起了耳朵欲再聽下去,楚懷瑜的哭聲漸低。
鐘離妄耐心告罄,她不但目中無人,就連他如此屈尊降貴的詢問,她都竟然敢忽視,簡直就是大膽!
臉色烏云密布,鐘離教主的眸中聚起風(fēng)暴,臉色黑沉得可怕。
秦老離開前再三囑咐他,一定要照顧好他的好徒孫。他向來是隨心所欲,想要如何便如何,何時(shí)考慮過別人了?但是眼前這個(gè)少女,秦老對她著實(shí)看重的很,他不介意破回例,免得橫生枝節(jié),誤了秦老幫自己解‘輪回’之毒,因而對她一忍再讓。何況,她身上也有他用得著的地方,聞著撲面而來的清甜馨香,于是,斥責(zé)的話到了嘴邊滾了幾滾,最終還是又咽了回去。
看著邊哭邊喘息,還不住打嗝的楚懷瑜,鐘離妄輕輕嘆息,真是個(gè)麻煩,這樣的她如同一只可憐的小獸,他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過了片刻,不見不聞任何動(dòng)作聲響,楚懷瑜捂住眼睛的小手略略張開一條縫。
風(fēng)吹散了云彩,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來,正好灑在眼前人白玉一般光潔的面上。
不期然抬眼,對上一雙漂亮的眸子,那雙如點(diǎn)漆的黑眸里帶著未消的怒意,更加瑰麗異常,楚懷瑜將手從臉上拿開,怔住了。
看著楚懷瑜哭得涕淚四流,毫無美感的小臉,鐘離妄唇角慢慢勾起,饒有興致的欣賞著她傻呆呆的模樣,俊眉一挑,鐘離妄綻放出一個(gè)撩人的笑容:“回神了?”
“啊?”她望著眼前人,輕聲呢喃:“玄,玄遠(yuǎn)?”像是要確認(rèn)一下,楚懷瑜說著右手就要撫上他的臉龐。
將要摸上的一剎那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攥住,鐘離妄眸光沉沉,面上帶笑,輕啟薄唇,“你做什么?”莫非是對她太過寬容不成,這丫頭膽敢冒犯于他,心中煩亂,他唇角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大,握著纖細(xì)手腕的大掌略微緊了一緊。
手腕上溫?zé)岬挠|感,還有……“啊,疼!”楚懷瑜驚聲尖叫:“放手,放手!”剛受到精神上的重創(chuàng),現(xiàn)在居然連**也要受罪,她不過就是想確認(rèn)一下眼前人的真實(shí)存在嘛!
將她放到地上,從她腕上慢條斯理的收回手,鐘離妄黑眸漆漆,唇畔微帶笑意:“不得放肆!”輕柔的語調(diào)里攜了淡淡冷意。
“大家都是男人,摸一下又不會(huì)怎么樣。”楚懷瑜沒好氣的回一句,低頭揉著自己發(fā)紅的手腕,不拿正眼瞧他。
看著剛到自己胸口處的楚懷瑜,鐘離妄暗嗤一聲,穿著男裝就以為自己真是男子了,凝眉一哂,他換了話頭:“你怎么會(huì)在這里?剛才那般模樣又是為何?”
聞言楚懷瑜迅速瞪大眼,左右看了看,然后紅著一雙兔眼,軟軟的貼近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玄遠(yuǎn),你剛剛有沒有聽到林子里有什么奇怪的聲音?”
“奇怪的聲音?不曾聽到!”鐘離妄面不改色,深眸中有暗光閃爍。
沒有?怎么會(huì)?楚懷瑜慌了,伸手去抓他衣袖,“我們快離開這兒!”
被淚水浸過的瞳仁烏黑清亮,滿是急切與渴望,她望著他,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你快帶我離開這迷宮一樣的地方。
鐘離妄的目光落到那只拽著他衣袖的小手上,上面沾著的塵土和著淚水變得臟兮兮,他有些嫌惡的甩脫,果然,衣袖上一小團(tuán)臟污。
不悅瞟她,看著楚懷瑜小白兔一樣純良無辜的表情,鐘離妄閉了閉眼,又猛然睜開,薄唇緊抿,繼而袖子一甩,轉(zhuǎn)身就走。
看著鐘離妄散著怒意的背影,楚懷瑜大眼忽閃忽閃,低頭看了眼自己五花六道的手掌,吐吐舌頭,小跑著追了上去,“玄遠(yuǎn)兄,你走慢點(diǎn),等等我啊!”
林中寂靜,只聽見兩人的腳步聲,片刻后,已經(jīng)隱隱看到了來時(shí)的山頂,楚懷瑜揪著的心總算放松下來。
緩緩呼一口氣,她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楓林,想到方才自己大哭的模樣,后知后覺,好像有些丟臉哦。
她有心挽回點(diǎn)面子,便對著左側(cè)的鐘離妄淺淺一笑,解釋起林子里的異常來,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在聽,自顧自說地聲情并茂,“……真的像是鬼,太嚇人了,那笑聲可怕極了,令人寒毛直豎,雞皮疙瘩掉一地,嘶,你若是聽到,也會(huì)覺得毛骨悚然的!”
鐘離妄不緊不慢的“哦”了一聲,似笑非笑的瞟過某張猶帶驚恐的小臉。
“嗯。”見他應(yīng)聲,楚懷瑜使勁點(diǎn)點(diǎn)頭,越發(fā)激情高漲的往下說,“……像遇到“鬼打墻”似的,我感到背后大片黑氣,跟我前行,而我一直在原地打轉(zhuǎn)……”
身旁的少女聲音軟糯糯的,偶爾夾雜一兩句吳儂軟語,聽到耳朵里酥酥麻麻的,鐘離妄瞇起眼睛,俊美的臉上慢慢涌上一絲笑意,有一搭沒一搭的應(yīng)和著她,聽她說到某處,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所以,你為什么見了我要跑呢?”
楚懷瑜說得興起,冷不丁聽見鐘離妄發(fā)問,不留神便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怎么能不跑呢?我以為遇見剛吃過人的惡鬼了嘛。”
鐘離妄腳步忽然一頓,“惡鬼?吃人?”干巴巴的幾個(gè)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是啊,還好不是,真是萬幸,回頭我就去燒燒香,拜拜佛。”毫無所覺的楚懷瑜心有余悸拍拍心口,往前跨了一大步,“呼”,終于到山頂了。
楚懷瑜毫不留戀地走到另一邊,沿著石階下山,她再也不要來這個(gè)地方了。
沒注意到身后人的面色不佳,楚懷瑜含蓄地補(bǔ)充道,“玄遠(yuǎn)兄啊,不是我說你,我看你很有錢,又這么英俊,也該換些衣服來穿,這樣才對得起你那張臉嘛!不要天天穿那一身玄衣,雖然很酷又拉風(fēng),但是……”像個(gè)幽靈似的。
死丫頭在說什么,說他不換衣服?!別以為他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鐘離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再也無法保持風(fēng)度,笑意收起,他的面色陰沉的幾乎可以滴出水來,周身寒氣四溢。他的衣服雖然件件顏色相同,但那是因?yàn)橛昧送环N料子,材質(zhì)上乘自不必說,而且,每一件衣服的樣式和暗紋都是獨(dú)一無二,絕無重復(fù)的,好沒眼力的丫頭!
氣極反笑,鐘離妄縱身落到楚懷瑜身后,強(qiáng)勢地將她轉(zhuǎn)了個(gè)身,雙手撐在她圓潤的肩膀上,欺身上前,低沉了嗓音一字一頓道:“但是什么?”
抬眸對上一張放大的俊臉,對方挺拔的鼻尖幾乎就要撞上她的,楚懷瑜氣血上涌,忍不住將腦袋往后仰,嘴里嚷嚷著:“你,你靠這么近做什么,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啊!”
“大家都是男人,靠近點(diǎn)又有什么關(guān)系?”聞見少女身上攸然變得濃郁的馨香,鐘離妄眼神一暗,將頭顱貼得更近,一雙黑眸燃著暗火,幽幽地盯著她明艷似桃花的粉頰,唇角勾起,他湊到她的耳邊,又低聲追問了一句:“把話說完,但是什么?嗯?”
耳朵上溫?zé)岬耐孪⒆屗碜影l(fā)麻,楚懷瑜下意識(shí)偏了偏腦袋,那雙微微瞇起盯著她的幽深眼眸,近看更是漂亮得不像話,腦海中一時(shí)空白,她忙低垂了眼眸,口齒含糊的問道:“什,什么……”
太近了,靠的太近了,撲面而來是他身上似有若無的淡淡冷香,這香靠的近了才能聞見,冷冷的芬芳中帶著絲絲縷縷的清苦,香味很是獨(dú)特。香流幽幽地鉆到你的鼻子里,然后一路直上,沖上頭頂直達(dá)百匯,有種動(dòng)人勾魂的感覺,像它的主人。
頭頂要冒煙了!再不推開他,恐怕自己就要出丑了。楚懷瑜混混沌沌的想著,猛然伸出雙手用力推開他,身子往后退,不妨腳下就是臺(tái)階……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