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裊裊的閨房里,燒了地龍,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寒氣,如身處春日般暖意融融。
屋子里的擺設極為清雅,又處處透著精致奢華。擺滿了書冊的書架占了整整一面墻壁,書架是用“縱有珠寶一箱,不如烏木一方”中的烏木打造的;地板是上好的赤紫花梨木鋪就而成,花紋精美,光可鑒人;同色的花梨木雕彩鳳呈祥鑲浮紋圓木桌上,放置著一鼎青銅鏤空山形檀香爐,山形重疊,輕煙幾許如絲從鏤空的山形中散出,有如仙氣繚繞。
紫檀雕福祿壽嵌玉石屏風后,是一張黃花梨鏤雕彩鳳紋月洞門罩式架子床,紅色銀底的輕羅床幔重重掩映,四周以芙蓉花紋流蘇裝飾,層層疊疊的,帶著流動的精美。帳頂是一朵濯濯清麗的芙蓉花,用銀色質地的絲線精雕細琢而成。
楚懷瑜正坐在花梨木雕的靠椅上,對著架子床的方向檀口一張一合,輕聲指揮著:“取大椎穴,輕刺,接著是脊中穴......”
隔著幔帳,床里坐著露出光潔脊背的古若蘭,此時她的背上已經扎了不少的銀針,聽著床幔外的嗓音,明明知道外面看不到床上的情狀,她的兩只白皙小手還是緊張地抓住身下的如意團花床褥子,一排細細的貝齒輕輕咬住下唇,雙頰燒紅,添了幾許艷色,更加撩人心魄。
在她身后是跪坐著的清秀丫鬟,雙目蘊著奇異的神采,按照楚懷瑜的指示,她左手拿著針囊,右手抽出一枚細長的銀針,手上毫不生澀的將銀針扎進眼前的肌膚里。
半個時辰后,外堂處,景行端坐在太師椅上,眼眸半闔,薄唇緊抿,周身無意識的散發著冷氣。
不遠處的古金銀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地盯著手里的茶杯。
服侍在一旁的小廝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覺得屋子里的氣氛莫名的令人窒息,心中不停的祈禱著那位楚大夫趕緊出現。
忽而景行的眼睛攸然睜開,周身的冷氣盡去。下一瞬,內堂的門被打開,楚懷瑜閑閑散散地走了出來。
“魚兒......”“楚大夫,怎么樣?若蘭可還好?”
景行的聲音被古金銀聲大如鐘的問話壓下,眼神沉了沉,一雙漂亮的鳳眸淡淡地看了眼快步走到楚懷瑜身旁的古金銀。
“嗯,古小姐發散了些寒氣,只要堅持下去,身子痊愈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看著那張如銀盆的胖臉上的虛汗,楚懷瑜挺直腰背,一本正經對著明顯心緒起伏的古老爺點點頭,再次堅定地保證,安他的心。
“那就好,那就好......”
“對了,古老爺請準備些文房四寶,我好將以后的藥方子和針灸之術記下來?!笨粗沤疸y激動得不能自已的模樣,楚懷瑜抿嘴笑了笑。
“好好好!楚大夫跟我來,”扭頭拭了拭眼角,古老爺一面答應著,一面將楚懷瑜引到墻角的長案前,伸手一指:“這是小女平日里常用的,楚大夫直接用這些就是?!?br/>
待楚懷瑜坐下起筆之后,古金銀眼睛溜溜一轉,呵呵一笑:“楚大夫稍等一等,我去去就來?!比缓笥謱σ慌允塘⒌男P吩咐:“伺候好客人?!?br/>
說完晃著圓滾滾的身子一搖一擺地走了出去。
看著古金銀走出屋子,楚懷瑜則是只顧著埋頭寫寫畫畫,一個眼神也沒得到的景行眉頭微蹙,猶豫半晌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魚兒!”清冷的聲音落下。
“景哥哥,等急了吧!”停筆抬眸,楚懷瑜對著靠近她的景行嫣然一笑,“再等一等,最多一刻,我就能全部寫完,咱們就可以走了。”
略點了點頭,景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等她復又低頭奮筆疾書后,輕輕的勾了勾好看的唇角,如蘭芝皎月,一笑勾魂。
霎時看呆了不遠處的小廝,腦中轟隆隆作響,話說他從小到處乞討,標致的美人見得也不算少,可就是沒見過這般如天上神仙一樣的公子爺,笑起來更是好看,真是絕色啊,絕色......
鳳眸瞥向張著嘴傻愣愣的小廝,讓人不自覺的壓力倍增,回過神的小廝慌亂無措地收回自己的視線,急急垂下腦袋,幸好那令人恐懼不已的涼涼眼神瞬間移開,小廝輕顫著身子在心中驚叫——娘嘞,嚇死個人了!
一盞茶的功夫,楚懷瑜放下手中的毛筆,吹了吹墨跡未干的宣紙,然后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景行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見古金銀抱著兩個一模一樣的檀木雕花盒子搖了進來。
小心翼翼地將懷里的盒子放到長案上,古金銀抹了一把額角的虛汗,急急喘息了幾下,一把接過小廝遞過來的溫茶一飲而盡。
楚懷瑜看得心中直嘆:人胖也是不容易?。?br/>
“古老爺,這是小姐以后每隔十日需要換服的藥方?!币姽沤疸y平緩過來,楚懷瑜遞過七八張寫了字的素色宣紙,指著最上面的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方子囑咐道:“兩個月后,用上面所寫的方法,除了服些湯藥之外,每日里可做些藥膳與小姐吃...”
古金銀接過細細看了看,然后打開一個雕花木盒,將幾張方子寶貝似的放進去,楚懷瑜眉眼一彎,瞇著眼睛笑了笑,接著從桌子上拿起幾張較小一些的宣紙,一張一張的拿給古金銀看,然后認真地敘說起針灸之術的用法。
古金銀全神貫注的聽著,不時點點頭。
說完之后,她又接了一句:“待我離開以后,古老爺最好是找個信得過的女大夫給小姐施針?!?br/>
什么?找其他的大夫施針,雖然他是這么想的,但是這話由楚懷瑜說出來就讓他有些意外了。
這針法奧妙不同之處經楚懷瑜的講解,他也大概知曉應該是家傳極為難得的,做大夫的竟是不怕自己的針法外傳嗎?古金銀目光落在楚懷瑜面上,不由得將心中的疑問擺在了面上。
看著古老爺驚詫不解的表情,楚懷瑜舉起白生生的小手擺了擺,笑著說道:“無妨,我不怕針法外傳,這針法的存在本來就該是為了救治更多的病人?!弊约业牟貢w內,關于針灸之術的孤本收藏的不少呢!
唔,不過藥方針法都說完了,接下來就該是藥丸的事了吧?!垂下眼眸掩去心中的小九九,楚懷瑜狀似無意的擺弄著袖口,就等著古金銀開口問她,孰料等了片刻,他就是不問。
粉唇微微撅起,楚懷瑜心中暗道,這古老爺怎么如此不上道!那她只好......
徑自將手伸入內袋,她摸出兩個一模一樣的白色玉瓶來。
精致瑩潤、長頸大肚的玉瓶一出現立刻吸引了古金銀的注意,見狀楚懷瑜往他跟前湊了湊,撥開塞子倒出一粒圓滾滾的白色藥丸,壓低了嗓音神秘兮兮的說道:“這是雪參養榮丸,里邊添加了天山雪蓮、千年人參等名貴藥材,煉制起來又極其費力,因此我現下也僅此兩瓶?!?br/>
“方才說的跟若蘭病情對癥的就是它了?”瞇成一條縫的眼睛瞬間睜大,古金銀拿起那粒藥丸湊到鼻尖處聞了聞,淡淡的清冽香氣襲人。
“沒錯!”
“留下!”幾乎是有些失禮地將兩只玉瓶從楚懷瑜手中搶了過來,之后古金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放到了自己胸口的衣襟里,寶貝似的拍了拍。
楚懷瑜被他一系列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好,好快,原來古老爺的身手也可以這么迅疾,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手上就空了!這,一天之內連著兩次被人‘手中奪物’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她真的這般不濟嗎?楚懷瑜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拿過另一只雕花木盒,古金銀笑呵呵地放到楚懷瑜眼前,盒蓋一翻,頓時耀花了她的眼。
胖乎乎的金元寶被碼得整整齊齊放在紅綢上,喜人的很,元寶邊上零零落落的放著幾顆貓兒眼之類的稀有寶石。木盒的第二層被打開,里邊蓋著一沓厚厚的銀票,楚懷瑜晃眼一看,全是面值一百兩的,看起來足有好幾十張。
“這是診金藥費,楚神醫看看夠不夠?”將雕花木盒推到楚懷瑜手里,古金銀笑呵呵地問了一句。
誰說古老爺摳門來著,明明很大方的好嗎?楚懷瑜低頭看著手里抱著的木盒,笑瞇了眼,像一只偷足了腥的貓兒,在抬頭的一瞬她立刻斂了笑容,一副視金錢如無物的表情,將盒子送到景行手里,然后云淡風輕的微微頷首,對著古金銀道了句:“這玉瓶里的雪參養榮丸,小姐五日服一粒即可?!?br/>
說罷楚懷瑜提起自己的藥箱,對他一拱手,抱拳道:“如此,我們便告辭了!”
景行將藥箱接到自己手上,兩人剛要離去,就聽一聲略帶急切的聲音響起:“楚大夫留步……”
“若蘭,你怎么出來了?”古金銀看著從內堂出來的古若蘭,三步并作兩步搖過去,嗔怪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捂著跳得急促的心,古若蘭先是給父親一個安撫的笑,然后朝楚懷瑜的方向蹲身行禮:“若蘭謝過楚公子。”
明媚的眼似乎能滴出水來,兩頰暈開的緋色給她蒼白的面龐渡上一層生氣,很是動人。
楚懷瑜看著眼前的美人,不自覺放低了聲音柔聲道:“小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闭f著就要上前扶她,猛然想起自己此時的男子身份,呵呵干笑了兩聲,接著道別:“告辭!”
早有小廝掀起簾子,在古若蘭的盈盈目光中,楚懷瑜和景行兩人并肩離去。
出了古府大門,繃笑繃得難受的楚懷瑜吃吃笑了幾聲,從景行手里接過木盒,滿足地掂了掂,感到手里的重量,她不再壓抑,一雙亮晶晶的杏眸笑彎成新月,手指一抬,豪邁地振臂一呼:“走,景哥哥,去最好的酒樓,我請你吃最好的菜?!?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