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略顯急切的敲門聲響起。
楚懷瑜放下手中正好消完毒的刀具,走到門前低低問了一聲,才開了門。
冷麟大步進了屋子,先是將熱水放到床邊,看了一眼正在床上調息的景行,然后走到楚懷瑜跟前,拿下肩上挎著的包袱遞給她,放低了聲音:“這是你要的東西,全在這兒了。”
楚懷瑜打開包袱,把里面的棉紗等一應物什擺好,對冷麟點了點頭。
她的眸中含了淚般微微濕潤,大大的眼珠又黑又亮,像是被水沖洗過,冷麟心中一驚,莫非……猩紅著眼,他上前兩步捉住她的胳膊急切地發問:“那暗器上有毒?”
“沒毒。”楚懷瑜沙啞了嗓子回答,就是傷口太深,也太過嚇人,景哥哥腰上的那枚暗器若是稍稍偏上寸許,恐怕會直接釘在他的腰椎上。他身上,加上肩背處,一共有八枚暗器,每一枚都深深地嵌進血肉之中……
縱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楚懷瑜還是忍不住落了眼淚。她心里清楚,若不是為了自己,那幾枚暗器又怎么會傷了他……
沒毒,沒毒就好,冷麟松口氣,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有些江湖中人慣喜歡在暗器上淬毒,他還真怕主子身中的暗器上被抹了毒。
“冷麟。”景行低沉的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明明室內如春,主子的聲音也是平淡無波得很,可冷麟硬是聽出了寒意,脖頸后的汗毛都炸了起來,眼角余光瞟到自己還捉著楚懷瑜胳膊的左手,他心中大呼,哎呀,怎么就忘了收回自己的爪子,這下可好,被主子瞧個正著,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記上一筆?
趕緊將自己的手撤回,冷麟轉身,看著調息完畢的景行,臉上露出個生硬無比的笑容,幾息之后才憋出一句話話來,“主子,我把熱水送來了,還買了楚姑娘要的東西。”所以,剛才他情急之下的一抓,主子爺就不要計較了好伐?這幾日下來,他算是看出來了,主子分明是對楚姑娘情根深種,瞧他那百依百順,小意順從的模樣,差點沒讓他的眼珠子掉下來,虧他剛開始還以為主子是把人當成了閨女在寵。
輕咳一聲,景行看著他的黑眸中跳躍著不明意味的暗光,“無事了,你去休息吧。”
完了完了,這眼神,他怕是逃不過一頓磋磨了,主子要不要這么小氣啊,冷麟哭喪著臉,躬身退出。卻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守在了門外。
“景哥哥,準備好了,可以拔除暗器了。”見景行看過來,楚懷瑜淺淺一笑,說完她低下頭,伸手將桌子上的棉紗,工具,和一些瓶瓶罐罐有條不絮地擺放到托盤上。
應了一聲,景行看著她微紅的眼圈,心中被暖意環繞又帶了淡淡的憐惜,他讓她擔心流淚了……
近到床前,楚懷瑜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心中放松了一點,還好,沒有發熱。拿出帕子,她擦了擦景行額角的冷汗,然后坐到床邊,換了塊干凈的帕子在熱水中打濕,接著卷起了景行的里衣——方才為了查看他的傷勢,她便用剪刀將他腰背上的布料剪了個口子,雖然難看,但是可以像簾子一般卷起來,這樣景哥哥既不會冷,也方便她自己動作。
再次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楚懷瑜心臟緊的抽疼,令她難以呼吸,鼻頭一酸,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瞬間彌漫了水霧,眼睫一動,那晶瑩的淚珠兒便淌了出來。
哭泣無用,一把抹去眼淚,她的眼中換上了堅定的神色,不能耽誤了,得趕緊將暗器取出來才行,楚懷瑜撈起帕子,放柔了聲音,“景哥哥,我要開始了,你忍著點啊。”
察覺到她聲音里的輕哽,景行心中一嘆,緩緩說出一句話來:“恩,我皮嬌肉嫩,魚兒你下手輕點。”
“噗——”“噗嗤——”守在門外的冷麟和楚懷瑜同時笑出了聲。
身嬌肉嫩?這,這里面真的是自家樓主沒錯嗎?冷麟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壓住即將溢出來的大笑,主子啊,請不要用如此呆板沒有一絲起伏的語調說出這么一句類似撒嬌的話好嗎?他真想知道此時景大樓主是不是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冰冷模樣?只是……
看了看雕花木門,冷麟暗道,再借他幾個膽子他也是不敢去偷看的,這幾日來,他的認知一次次被翻新,主子的柔情怕是只會給楚姑娘一人,對其他人可就沒這么好性了。
屋子里,楚懷瑜既好笑又感動,第一次聽景行說出這么不符合他人設的俏皮話,知道他是想逗她笑,于是她很給面子地笑了兩聲,心情倒真不像剛才那樣沉悶了。
聽到楚懷瑜的笑聲,背對著她的景行想到她極富感染力的笑容,嘴角也慢慢勾起。
拿起帕子一點一點輕柔擦著景行傷口處的血跡,楚懷瑜連呼吸都下意識放得極輕,等全部擦干凈,她的額上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顧不得擦去,眼中映出深入血肉的暗器,楚懷瑜輕咬下唇,穩住心神,拿出自己設計、著人打造的刀具和鑷子。
尖刀在手,她不再遲疑地割開手下的皮肉,細細撥弄……
刺骨的痛楚襲來,景行面色微微發白,表情是一如平時的清冷,只是放在膝蓋上的手卻微微收緊,手背上的青筋似在跳躍。
一時間,屋子里只聞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砰”“砰”“砰”,幾聲鐵器與木板碰撞的響動過后,楚懷瑜嘆出長長的一口氣,八顆珠子全部取出來了。用手背胡亂抹去眼睫上的汗珠,她極快地將小巧玉瓶里的粘液倒在景行腰背最后一處傷口上,仔細涂抹清洗擦掉之后,拿過另一個玉瓶,將瓶口對準消了毒的傷處,倒出里邊的白色藥粉。
“好了。”做完這一切,楚懷瑜覺得微微有些暈眩,意識到自己崩得太緊的神經,她狠狠閉上眼睛緩了一下,才伸手取出白色的棉紗,在景行身上包扎起來。
隨著棉紗的纏繞,楚懷瑜不時地將雙臂環住景行,小手也屢屢從背后布料開口處探入他的前胸。
綿軟的溫熱小手在他胸口處柔柔劃過,激起陣陣戰栗,景行疼痛之余更是覺得備受煎熬。
他忍不住轉過了頭,看向身后的少女。
朦朧的燭光給眼前的少女渡上了一層淺淺的光暈,她今日穿了件碧色的衣衫,顯出如白瓷一般的細膩肌膚,稱得她通透如美玉,奪人心神。
腰肢軟軟地傾下身子,她小心翼翼地包扎著自己背上的傷口,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像是生怕弄疼了他。纖長濃密的眼睫宛如蝶翼,在她白嫩的臉上投下了一層暗淡的剪影,她的鼻尖滲了汗珠,粉色的下唇有著深深的牙印,滲出絲絲的血跡。眸色沉了沉,景行心中柔軟,涌上了滿滿的憐惜。
“景哥哥,乖啊,別動,馬上就好了。”察覺到景行扭過了頭,楚懷瑜十指翻飛,軟軟糯糯地輕聲哄了他一句。
眉間一挑,寵溺的笑在景行的臉上一閃而逝,他的目光落在了她不停動作的手上,就是這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指,蘊含著極大的力量,把那些如意珠從他的身體里一一取了出來。看著她嬌嬌俏俏的模樣,他忽然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包扎妥當,楚懷瑜拍拍手就要起身,不料蹲坐的時間太長,許是起身太猛,她的眼前發黑,腿也麻得厲害,又無力地倒回原位。閉上雙眸,她按揉起眼角。
景行轉身,看到她一番動作,他的眼角眉梢染上心疼,忽略身上的疼痛,伸出手為她揉捏起了腿部。
“景哥哥,不用給我揉……”腿上傳來暖意,楚懷瑜捉住他的手,睜開了眼,卻在下一瞬愣了神。
刮骨般的痛楚讓他的臉色蒼白異常,覆在額前的幾縷碎發被汗水打濕,蒙著一層濕漉,像是飽蘸了墨水貼在肌膚上,黑白分明。濃密纖長的眼睫上欲落不落地墜著幾滴汗珠,氤氳了滇黑如墨的眼瞳,他的朱唇因著緊緊抿住,回血之后越發艷紅了起來,下巴微頷,喉結翕忽,不斷滲出的汗珠順著他脖頸上的突起鉆進白色里衣內,劃出一抹撩人的弧度,那股性感摻加在他禁欲的氣息里撲面而來,竟是格外的……誘人。
楚懷瑜一睜眼,看到的便是這副美人美景,登時呼吸一窒,第一反應是景哥哥的這副禁欲模樣,真想讓人將他被汗水浸濕緊貼的里衣脫掉……
然后她,不受控地抬手......擦掉他臉上流淌的汗水。
鳳眸里劃過一抹異光,景行濃睫輕顫,明知故問:“好了么?”
“啊。”迅速反應過來,臉頰隱隱有些發熱,楚懷瑜將心底的旖旎想法盡數壓下,不著痕跡的深呼吸兩下,杏眸微睜無辜眨眨,一臉正氣的看著他,“好了,景哥哥,你早點休息啊”,抬起仍在發麻的腿,她慢慢轉身下床,暗暗地長舒了口氣,美色惑人哪。
手腕被人松松地圈住,景行低沉暗啞的聲音阻了她正要邁出的步子,“魚兒,今日遇到一個人,她讓我想起了安安。”
安安?景安!是景哥哥的親妹妹!
楚懷瑜忍不住回頭,他的雙眸靜若無波,語氣也是平淡如水的,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日常小事,但是為什么,她竟會覺得心酸無比?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