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冷麟密信的當天,景行召集了樓里的叔伯前輩們,做好一切安排,第二天帶著幾名親隨,駕了馬車,甚是低調的離開了錦城,一路向西。
這般雷厲風行,除了想要查出當年的全部真相外,還有對魚兒的深切思念夾在其中,若是走得快些,也許他可以陪她過上元佳節。
前些日子秦老離開西域,回了忘憂谷,雖說有杜家兄妹陪著,但他到底還是擔心她一個人......團團圓圓的日子,沒有家人陪在她身邊,觸景生情的話,她會偷偷哭泣吧!畢竟她尚年幼,第一次離家這么長時間,且她是那般戀家的一個人......
不想出了秦州,一場極大的雪將他困在了這一座普通的,屹立在風沙塵土里的小鎮上。
這個小鎮因著來往的商隊多所以路邊有人修了簡易的客棧,招攬了客人,多為往來于西域各地和秦州的商客,因為離秦州不遠,所以平常時候這些人只是在這里臨時歇歇腳,用些茶水吃食后接著趕路。
這幾天接連不斷的大雪,讓這里可謂是人滿為患,連柴房都不曾空出來,掌柜的和客棧里唯一的小二哥這幾天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
已經五天了,景行坐在客房中,看著窗外飄飄揚揚的雪花,勉強按捺住焦躁喝了口茶水。
看上去今日這雪是不會停了......
一旁男子裝扮的奈何,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雙手不停地絞著一方帕子,面上帶著惴惴不安時不時看他一眼,鳳眸中卻是一點懼意也無。
幸好這一場雪,讓她追上了景行。
“玉匙”一點影子也沒有,找到它才能回到教中,那不知到何時了......
看了一眼白衣勝雪的男子,奈何垂下眼眸,心中暗暗思量起來,此番他坐了馬車出行,不外乎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只是為何不曾對她隱瞞?冷麒毫不猶豫地告知,讓她生起警惕,他為何要去西域?一年多的相處,她毫不懷疑景行的能力,只怕是他已經查到了些什么......若是這樣的話,為什么還要留她在景樓,衣食住行無一不精,對她甚是細心周全。
教主讓她什么都不用插手,只管安心留在景行身邊......
盯著手里的錦帕,奈何的眼睫輕輕顫抖,不是沒有想過的,長樂館初次見面,景行的言行舉止,一直到現在對待她的種種,無不表明,他,應該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一位故人......
沒有他的默許,冷麒不會帶她離開錦城,所以這次,究竟是他有意為之亦或其他?再次抬眸看了景行一眼,奈何的眼底流轉著意味不明的異光。
只是不管他的真實目的是什么,她都要跟上,對鐘離妄的眷戀蠱蟲似的慢慢啃噬著她的心臟,讓她迫切想要回到羅剎教,只有見到他,撕心的疼痛才會好上一點。
若是景行帶她一同去西域的,那么,教主那里,自然也不會怪罪她什么。
心念至此,奈何眸光一弱,紅唇輕顫,嗓子壓得低低地喚了一聲,“景大哥......”聲音悲悲切切,聞之可憐。
景行轉過身子,面上的表情十分平淡,靜靜地看著她。
女人啊,一定要懂得示弱,尤其是生得貌美的女子,可憐兮兮看著男子,楚楚如弱柳扶風,是老天賜給她們的利器。
奈何長了副玲瓏心肝,又研習媚術多年,深諳此道,見景行看過來,她輕輕蹙起了眉,狹長的鳳眸瀲滟,寂寥幽怨若有似無,紅唇微啟,吞吐了半天,才又斂下眸子怔怔的開口,“景大哥,我,我自進了長樂館便再也沒有和家人一起守過歲,你待我如兄,去年是我這些年來第一次和家人一起過節,那感覺......很是溫暖,所以......”
輕輕咬了咬紅唇,她抬起眼,凝著他的目光,接著道,“是我求著冷大哥帶我來找你的,我只是希望,今年能再和你一起守歲......若是你不喜,我現在便回錦城,你別再怪冷大哥了。”
握著茶杯的手指輕顫,景行默然良久,終是道了一句,“你若想去便跟著吧。”
紅唇翹起,奈何鳳眸睜大,看著他露出了詫異欣喜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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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平坦的小道上,噠噠的馬蹄聲急如驟雨,漸漸接近小鎮上唯一的客棧。
拐到另一條路上,幾騎駿馬四蹄騰空飛奔在及膝深的雪地里,雪白的皮毛被如漿出的汗液浸得發亮,喘息如雷。
一聲清亮的哨音,最前面第一騎上的人揚聲勒馬,馬兒一聲長嘶,緩下了速度,帷帽遮面的女子躍下馬背,摸了摸有些發顫的馬腿,婉轉的聲音溫柔動聽,“此處的積雪這般深,前方即是客棧,我們走過去吧!”
“是,小姐。”幾名女子齊聲道。
客棧里,此時正是眾人歇息吃飯的時候,客棧旁邊臨時搭建的茶棚里有餛飩面條之類的吃食,大老遠的都能聞著,特別香!
冷麒喂好了馬,路過時見那餛飩餡像是用的干凈野菜,肥瘦相間的豬肉拌成的,看起來頗有食欲,鼻子動了動,深深吸了一口香氣,他覺得自己還是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的好。
很快,一碗香噴噴的熱湯餛飩便端了上來,冷麒舀了勺送到嘴里,側首看了看客棧二樓,咀嚼著咽了下去。
哎,屬下難為,做個面面俱到的好屬下更是難上加難啊。主子讓他在府里好好守著小姐,無奈小姐一聽主子前往西域,死磨硬纏著要他帶著她也趕過去,他不答應,她便要死要活的,哎,作為屬下,躲又躲不了,他真的很是絕望啊......
唔,這老板的手藝不錯,湯鮮味美,口感真好,咽下嘴里的東西他揚聲道,“老板,再來一碗!”
“好嘞!”
冷麒又吃了幾口,覺得自己真是太懂事兒了。
主子雖然不太懂得表達,但這一年多對自己的親妹妹什么樣兒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更何況這次出門前還專門囑咐,讓他凡事多考慮小姐的意愿,他一琢磨,這主子也沒說不讓他們跟去啊,小姐鬧得厲害,沒辦法,無奈之下他也只好帶著她追上來了。
西域那邊定是不太順利,不然也不會勞動樓主親自過去了,咂咂嘴,冷麒瞇了瞇桃花似的眼,帶著小姐過去,興許有意外之喜也說不定......何況,憑什么冷麟那家伙可以在外面瀟灑辦事,他就得跟個老管家似的守在府里,每日里盡操心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看賬本,發工錢,添置東西......
呃,不過想到自家樓主冷冰冰的一張俊臉,冷麒覺得自己有必要在外面多待一會兒再回去面對他。
又一碗餛飩上了桌,冷麟‘吸溜吸溜’,連吃帶喝解決掉第一碗,笑瞇瞇地將空碗遞過去,對著小二哥低聲道,“再來一碗!”
門口光影一動,幾名女子在茶棚前緩緩停了下來。
當先的女子約莫二十上下的年紀,一襲白色的勁裝,顯得身材高挑纖細,她的腰間掛著一把銀色的長劍,外邊罩著的白色斗篷有如雪月光華傾瀉流轉,三千青絲用發帶全部束之腦后,斜斜地插了一支蝴蝶釵,眉眼如畫,不施粉黛已經是天姿絕色,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種高雅的氣質,讓人不敢褻瀆。
在她身后的女子也是各個英姿颯爽。
此時棚里已經坐滿了人,一行人進去時頓時引來不少人的視線,眾人看著絕色女子,均有一刻的失語。許是對這種場面已經習以為常,她自己倒未覺得不適,清亮的眸光打了個轉,蓮步輕移,在冷麟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盈盈淺笑間喚出了對面人的名字,“冷麒公子!”。
“唔,花小姐。”冷麒抬頭,茶棚里的異常他早已察覺,只是不曾想竟是在此處遇見了花間派的大小姐。
花夕顏抿了抿不點即紅的櫻唇,淺淺一笑,“好巧,竟在此地有緣相見”。
“啊,是好巧,小姐這是要去往何處?”
長長的眼睫顫了下,花夕顏笑得溫柔,淺淺的笑容綻放在白皙如玉的臉上,如仙子下凡塵,迷了眾人的眼,“我有要事欲往西域一行,不知冷公子怎么會在此地?”頓了頓,她似是不經意地加了句,“景公子可是也在?”
哦,這最后一句才是重點吧?自家主子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眸中閃過了然的神色,冷麒端起一張笑臉,“冷麒正是隨著我家主子過來的。”
“如此甚好。”清麗的聲音,溫泉漱玉似的極為動聽,隱隱帶了幾分雀躍,花夕顏一雙美眸輕輕眨了眨,壓低了聲音稍稍靠近他,“我爹有一封密信,要我親手交于景公子之手,前些天去府上不得其見,不想竟是在這里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