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簡潔的客房里,除了一張木床、一桌四椅外,再無多余的贅物。
椅子上分別坐著一男兩女,添茶倒水的小二哥抬起頭來,心里一聲喝彩。
最引人注目的屬當中坐著的男子,男子著一襲簡單至極的白衣,領口處露出里面穿著的帶著銀色鏤空云紋的中衣,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飾物,明明很是低調的裝扮,卻反成了清俊非凡、冷峻卓然。
在他左手邊的女子容顏似玉,同樣穿著白色的衣衫,雖然看起來被雪花淋得浸濕,但仍是不染塵埃的純凈,掩不住女子的光華。
小二哥只覺得這簡陋的房間都因為他們變得亮堂堂起來,若非是男子右手邊的女子,這兩個穿著白衣服的人坐在一處,真像是一對璧人。
退出房間之后,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才往樓下跑去,真想多瞅瞅,長這么大,他還真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嘞。
“景大哥,喝茶!”鳳眸眨了眨,看著對面的花夕顏,腦中驀然閃過一個念頭,奈何紅唇輕勾,面上帶出明媚的春意,嬌笑著將景行面前的茶杯端起,遞到他的面前,身子似是不經意一般往他那邊靠了靠。
女子在感情上都長了副玲瓏心肝,往日不經意的一次見面,她一眼便瞧出了眼前這位花小姐對景行隱藏的愛慕。哼,名門正派的大小姐,一副清高的模樣,看著就讓人討厭。今天她倒要看看,見到心上人同別的女子親近,這位大小姐還能不能面不改色地保持著高雅的姿態。
察覺到奈何靠過來的身子,景行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皺,接過了她遞過來的茶杯。
奈何雖然一身男兒裝扮,不過那是為了趕路方便,她也不曾刻意掩飾自己的女子身份,玲瓏有致的曲線,讓人一看便知是位美貌佳人。
心尖一顫,花夕顏借著喝茶掩飾住自己眼中的詫異,景大哥?他身邊何時有了這樣一位......嫵媚動人的姑娘。
口中的粗茶更加不是滋味起來,收起打量的余光,花夕顏放下杯子,從袖袋中掏出一封雪白的紙箋,面色凝重,“景公子,這是我爹讓我交于你的密信,他說事關重大......”,一語未盡,卻是欲言又止地看了旁邊的奈何一眼。
景行抬眸,看懂了她眼中的顧慮,一句“無妨!”讓花夕顏口中發澀。接過書信,入眼是熟悉的字跡,箋上密密麻麻,他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前些天花間派的大公子成親,赴宴的門派幾天之內陸陸續續告辭,不想在轉往各自門派的路上,皆遭到羅剎教的誅殺,死傷眾多,每個死者都被砍了腦袋,慘狀無比。就連花間派也未能幸免,出門辦事的弟子死傷十余人......
兇手毫不掩飾,黑色衣衫、羅剎面具,還有幾名死去的殺人者,尸體胸口上的刺青更加證實了他們的身份,確實是魔教無疑。
其實,早在十幾年前,鐘離孤鶴尋釁中原武林,殺死各大門派不少好苗子時,正魔兩道就已經是積怨已深,而去年羅剎教現任教主鐘離妄殺了華山派掌門,重傷了玄德大師和陸老爺子,現如今羅剎教又殺了這許多人,眾人都覺得是那魔教野心勃勃,想要蠶食中原武林!
“各門派已經遣出了人手,前往武林盟,紛紛要求盟主帶領各大門派,共同剿滅羅剎教......”花夕顏見他將信收起來,猶豫了一下,有些踟躕地開口,“魔道奸邪,人人得而誅之,只是羅剎教屹立百年,實力強盛,若是貿然起了紛戰,勢必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
什么?奈何放在膝上的雙手驀然一緊,臉色微變又瞬間恢復如常,剿滅羅剎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恨她現在一身內力被禁制,若是解開只會惹得他們懷疑......看來想要知道發生了什么,也只有景行懷里的那封信可以告訴她了......
羅剎教?景行斂眸,傳聞這一任的教主鐘離妄手段殘酷、冷血無情,嗜殺成性,又有傳言說他為了教主之位,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狠下毒手,況且......
眸中冷光閃過,景行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撫著杯蓋,他既然能悄無聲息將羅剎教的探子安插進景樓,想必其他門派也難以幸免,足可見其禍心,只怕真的是志在整個武林。
花叔叔的意思是,正魔兩道必有一戰,在這之前他先去探一探羅剎教的深淺,若是能在斬除魔教一事上立下功勞,在武林中的影響將會更深。
下一屆的武林盟主之位,或可一爭。薄唇輕抿,景行清冷的眼神變得幽暗起來,他雖然沒有功利之心,但孟良君身邊高手如云,他要報仇,只有在下一屆的武林大會上贏得盟主之位,才有資格同他切磋武藝,近他的身......
修長的手指如玉,男子默默地品著茶水,氤氳的水汽絲絲縷縷的縈繞在他眼角眉梢,無端端帶出一股儒雅仙氣。
細指無意識地揪住衣袖,花夕顏清亮的眼瞳看著身旁的男子漸漸朦朧著放空。她懷揣著密信,就像懷揣著一個可以接近他的理由,知曉他離開了錦城,她不顧父親的反對,一路打探......像他這樣驚才絕艷的翩翩公子,很容易就能打探到他的行蹤,今日總算是見到他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現在他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是她喜歡的距離。
景行正思慮間,清婉的聲音再次在耳畔響起,“既然公子也是去往西域,不若便同行吧,路上......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同行?微微垂下頭,景行的聲音平靜無波,“花小姐心善,顧慮的有理,只是......”
“主子,飯菜已經備好了,先下樓用膳吧?”房門被敲響,冷麒大大咧咧著嗓門詢問著自家主子的意見。
拒絕的話被打斷,景行暗嘆一聲,起身看向花夕顏:“景行在此謝過花小姐的密信,小姐若不嫌棄,不如一同用飯吧。”
他對她,彬彬有禮,丁點兒的熟絡也沒有。
聽著身后的腳步聲,花夕顏眼中似有水光掠過。此生若是注定要卑微一場,她也只有在這個人面前了,所以,就算聽出他的未盡之言,她也,還是會和他一起走,希望靠近他一點,再一點,只有他可以......
大概是過了飯點兒,樓下的大廳里只有離得最遠的角落里的幾張桌子上坐了些人,一邊閑聊一邊吃著飯。
冷麒已經安置好各自的親隨坐在旁邊的幾張桌子上,等景行幾人坐下,他們才動了筷子。
一行人正吃著時,客棧門口處過來十幾個人。
那些人看著高鼻深目,穿著似是西域之人,當先一人穿著卻是有些不同,他身著紫色的錦袍,大冬天的,手里居然拿著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間一根金光閃閃的腰帶,上面系著一塊羊脂白玉,腿上一雙鹿皮靴子,靴尖墜著兩粒拇指大小的珠子,顯然是往來中原西域兩地客商的頭領。
他們一進來便嘰里咕嚕一通嚷嚷,指手劃腳的讓小二哥不知道去干嘛,最后還是領頭那人用生硬的官話解釋著,讓他去給馬喂草。
說完那些人大搖大擺地進了客棧中,走在最后面的兩個高大男子還各自扭著名女子一并拖了進來,那兩名女子看起來年芳十七左右,一名相貌清秀,另一個生得則是花容月貌,只是頭發衣衫有些散亂。
“掌柜的,拿些好酒好肉來,我要好好犒勞犒勞兄弟們。”領頭的白面帶玉冠的男子朝著掌柜大喊一聲,接著又用旁人聽不懂的話跟那些西域人交流起來,不時指著那兩名女子嘻嘻哈哈。等掌柜的搬了酒水放到桌子上,他們直接大碗開始喝酒,不過片刻,一行人都喝得醉熏熏的,面上顯出淫邪的神色。
負責看守的兩人在幾個大漢說了句什么后,解了美貌女子的繩索,一把將她推到桌前,女子腳下踉蹌了下,差點摔倒嗑在桌角,滿臉胡子的大漢哄笑成一團,一把扯過她,開始摸她的身子,色迷迷的樣子。
女子面目蒼白,不停的流出淚水,拼命掙扎,那些人倒像是更加興奮,抓著女子的手,開始扒她的衣服,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行此非禮之事。
“放開我,放開......”女子細弱的嗓音里透著驚懼。
花夕顏已經是怒火中燒,這些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簡直是禽獸不如,正要上前解救,樣貌清秀的另一位女子不知何時掙脫了桎梏,跌跌撞撞跑過來對著景行等人跪了下來,語速極快地哭訴,“小姐,公子,求你們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們是被他們強擄來的。”
幾名魁梧的大漢已經醉洶洶地朝這邊逼過來,嘴里胡亂咧咧著,看樣子對女子的逃跑很是不滿,要將她捉回去。眉尖微擰,花夕顏將女子拉到自己身后,對著自己的親隨做了個手勢。
同為女子,如何能忍受這樣的場面,幾名隨時聽令的女子見狀,提劍上前。不多時,便將衣衫不整的美貌女子扶了回來。
“多謝小姐公子救命之恩......”女子慘白著一張俏臉彎腰行禮,眼尾稍紅,臉上掛著淚珠兒,看起來楚楚可憐如弱柳扶風,讓人憐惜。
花夕顏不忍,解下身上的斗篷,正要上前替她披上。
猝然生變,嬌弱蒼白的女子突然從袖中滑出一對峨眉刺,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她已經形似鬼魅地躍至景行身前,招式狠辣朝他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