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昨夜晚上，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的夢。”</br> 一番閑聊后，朱英心中思索一番，開口說道。</br> 馬車在平穩的前行著，這個時候顯然還沒有減震裝置的出現，能夠如此平穩，說明駕車的馬夫，絕對是個高手。</br> 當然，不是高手，也沒資格給老爺子當車夫。</br> 朱元璋聽到這話，來了興趣，待看到大孫的神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br> 問道：“大孫昨日做了什么夢呢。”</br> 朱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目光微微向前，顯得有些空洞，似乎在回憶夢中的情節。</br> 半晌，這才悠悠的說道：“我夢到許多身穿大明將士服飾的兵卒，向我哭訴，一眼看去，足足有上千人之多。”</br> “他們的身上，布滿著泥土污垢。好像是承受著無邊的痛苦和折磨，像是有一口怨氣不散，充滿冤屈。”</br> 說到這里，朱英的眼眸中，甚至露出了非常明顯的驚駭。m.</br> 語氣帶著顫抖的說道：“灰蒙蒙的天空，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地面的泥土，有些偏黑色，除了那些將士，再無任何活物。”</br> “他們告訴我，那里所在的地方，不入輪回，沒有生死，只有無時無刻的痛苦與折磨存在。”</br> “刺骨的寒風呼嘯，如同暗藏刀鋒割裂，便是在夢境里，我都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疼痛。”</br> “那些將士們，圍成人墻，幫我阻擋寒風，同時大喊著讓我離開，再也不要過去。”</br> “就是這個時候，我好想飛了起來，越來越遠。整個大地在我眼前越發清晰。”</br> “那里有著無數的人，將士們的外圍，還有穿著宮女太監服飾的，他們的身形古怪，更遠的地方，還有模模糊糊的無數人影，但孫兒已經看不清了。”</br> “我從床上驚醒，原以為只是一個頗有些怪異的夢境罷了。”</br> “然而，我的右臂異常疼痛，我收起袖子，看不到任何的傷痕。”</br> “孫兒記得清楚，右臂疼痛的位置，正是在夢中所傷。”</br> 朱英一口氣說完，越是說到后面，越是驚慌害怕，甚至整個人都顫抖起來。</br> 朱元璋見此，連忙握住朱英的手。</br> 感受到老爺子粗糙大手所帶來的溫暖，朱英似乎這才好受了一些。</br> “孫兒，是因為這個夢境，所以你才向錦衣衛要孝陵的卷宗嘛。”</br> 朱元璋的臉色有些沉重。</br> 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就他看來，明顯是一種警示，甚至是征兆。</br> 大孫說得那般詳細，顯然記憶非常的深刻，絕對是親眼見到過。</br> 當大孫說道上千滿身泥垢的將士后，朱元璋也察覺到了，大孫所說的是誰。</br> “是的，孫兒夢境中的那些服飾極為熟悉，明顯就是孝陵衛所屬，所以才會感覺奇怪。”朱英的情緒似乎穩定了很多，語氣清晰的回道。</br> “難不成，大孫你去的地方，就是地府所在？”朱元璋不由問道。</br> 朱英卻是搖搖頭，說道：“原本孫兒也以為是，但那些將士告訴我，那里并非地府，而是天地之間的一個夾縫。”</br> “那里被稱為殉葬之地，所有因殉葬而死去的人，就會到達那里，永世不得超生。”朱英回憶了一下，解釋著說道。</br> “殉葬之地。”朱元璋不由念了一句，然后說道：“也就是說，殉葬的人并不會下地府，而是會脫離開來，去到這殉葬之地。”</br> 朱英點點頭，肯定道：“沒錯，不僅如此，他們的怨恨，會損耗為殉之人的陰德。”</br> 聽到這話，朱元璋眉頭緊鎖，沉聲問道：“大孫是不是也被他們傷了陰德。”</br> 朱英回道：“爺爺放心，有那些將士的保護，孫兒并未被傷及陰德，只是...”</br> “只是什么。”朱元璋連忙問道。</br> “只是孫兒想請爺爺，能夠取出他們的尸骨，為其安葬，好讓其脫離不入永世折磨，得入輪回。”朱英鄭重的說道。</br> “理應如此，咱會安排人，把他們的尸骨都取出來。”朱元璋點點頭說道。</br> 而后有些疑惑的說道：“殉葬者不入輪回，為何前朝如此推崇殉葬。”</br> 朱英微微沉吟，說道：“爺爺，孫兒離開的時候，縱觀殉葬之地，見到的均是穿著我中原服飾之人，未曾見外族服飾之人。”</br> “或許，這便是因為我等神州后裔，只拜天地，先祖，圣賢。不似他族，信仰鬼神有關。”</br> 朱英說出自己的猜測。</br> 朱元璋聞言，不由有些怒氣，道：“竟是如此，蒙元誤我，若不是大孫得見，咱還要被前朝蒙在鼓里。”</br> “這或許跟我，曾經死過一次有關吧，若非如此，我怕是也不會知道，所系目前為時不晚。”</br> 朱英看到老爺子顯然已經相信自己所編織的善意謊言，心中大定，而后有有些擔憂的問道：“不知道奶奶他。”</br> 朱元璋知道大孫的意思，說道：“這倒是不用擔心，你奶奶心地善良，倒是無人殉葬。”</br> 朱英聞言松了口氣，說道：“爺爺，孫兒斗膽，這等人殉之事，由上古發起，而后經歷多年，逐漸廢除，顯然有得道之人，也如同孫兒般察覺到這殉葬之地。”</br> “自唐后宋時，外族侵我中原，帶來這等人殉傳統。所以孫兒認為，這等人殉制度，應當予以廢除，免得平白損耗陰德。”</br> 朱元璋聽到這頭，認真的點頭，對于大孫的話，他顯然無比信任。</br> 況且大孫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想來也會有一些特殊的地方。</br> 他只是沒想到，蒙元前朝如此惡毒，竟是用殉葬誆騙中原。</br> 在朱元璋看來，這就是蒙元等外族，想用殉葬消耗中原陰德，好長久占據神州大地。</br> 見到老爺子認可了這番說法，朱英不由松了口氣。</br> 老爺子可別怪我誆你，只是這殉葬制度太過于慘無人道。早就應該被廢除了。</br> 其實對于大明如今的很多制度，朱英都是很難接受的。</br> 只是飯要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br> 治大國如烹小鮮，有些事情急是沒有用的，需要慢慢的解決才是。</br> 這時，馬車逐漸停穩，顯然是火藥司已經到達了。</br> 這一次和老爺子一同過來，那感覺完不一樣了。</br> 下了馬車，外面早就有十多位太監，數十將士等候。</br> 見到老爺子，山呼萬歲。</br> 好家伙，朱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等場面，果然是威風。</br> 隨著老爺子一同入內，直到火藥司的大堂，這才坐下。</br> “咱讓你們做的火藥顆粒，可曾做好了。拿過來給咱瞧瞧。”朱元璋也不廢話，直接吩咐道。</br> “臣遵旨。”</br> 一個太監顯然早就準備好了，用木盤端著，上面墊著紅布，上面則是滿滿一盤子的黑火藥顆粒。</br> “大孫，你且來看看，這是不是你所說的火藥顆粒。”朱元璋說道。</br> 朱元璋的這一聲大孫，立即讓所有的太監們都驚呆了。</br> 包括守衛火藥司的指揮使統領，心下震撼。</br> 火藥司雖然與世隔絕，但這并不代表不通皇宮。</br> 尤其是太監們，對于宮里大大小小的皇子皇孫，后宮嬪妃，怕是比朱元璋都要清楚得多。</br> 這是他們入宮第一天，就要開始學的東西。</br> 今天跟隨陛下所來的皇子，他們感到有些熟悉，但又有些把握不住。</br> 聽到陛下一聲大孫，個個腦海中快速回憶，卻是想不起朱英的身份。</br> 朱英上前，用手摸了摸這已經形成顆粒的黑火藥，甚至用力捏了一下，感受到大概的力道，才會捏散，還算是比較緊實。</br> 諸多太監大氣不敢出，靜候朱英檢查。</br> 這是陛下親自吩咐下來的差事，辦好了不說，若是辦砸了，估摸著就是一堆人遭殃。</br> 看著朱英一下子將一枚小顆粒給捏碎，頓時他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br> 朱英并未多想，這顆粒化的火藥，前世今生，他還是第一次見呢。</br> 如今看看就是有些好奇。</br> “威力可曾實驗過了，比平常的火藥強上多少。”看完后，朱英順口問道。</br> 這些顆粒化的黑火藥，就跟芝麻綠豆一般，看不出個所以然，還是得實驗了才知道。</br> “這....”</br> 幾名火藥司的太監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拱手作揖回道：“回稟殿下，這顆粒火藥自制作出來后，還未嘗試，臣等不知其中威力。”</br> 朱英也不意外，直接說道：“那便找些火銃手，火炮手過來，都試試效果如何。”</br> 太監聞言，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朱元璋。</br> “看咱作甚，日后這火藥司，就是咱大孫說了算。”朱元璋呵斥說道。</br> “臣遵旨。”太監被朱元璋這一身嚇得一個哆嗦，連忙回道。</br> 然后趕緊安排火銃手過來。</br> “老爺子，咱們一起去瞧瞧吧。”</br> “好，咱倒要看看這顆粒火藥，是不是跟大孫說得一般神奇。”</br> 爺孫倆人在火藥司太監的帶領下，朝著專用火器試驗的空地過去。</br> 當來到這大片空地的時候。</br> 太監們早就安排好了十名火銃手，十名火炮手準備就緒。</br> “先試試火銃吧。”</br> 朱英說道。</br> 十名火銃手單手持銃，面前還放著一根架子，腰間放著用來裝火藥的皮囊，引香。</br> 在得到朱英的吩咐后，迅速開始往火銃里倒入顆粒黑火藥，而后架好固定。</br> 再掏出火折子，點燃引香，準備點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