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br> 洪武初年，玄武湖成為貯存全國人口、田畝檔案的黃冊庫所在。</br> 同時也禁止民眾入內。</br> 時人詩曰：為貯版圖人罕到，只余樓閣夕陽低。</br> 不過在洪武二十年，朱元璋為激勵進學，再度頒發諭旨。</br> 于每年春季，玄武湖可對外開放，僅限身有功名者。</br> 也就是說，最次得是個生員，才能有進入的資格。</br> 當然，這一條對于勛貴大戶來說，沒多大意義，身世顯赫，便就無須在乎這么多了。</br> 幾年過去。</br> 每逢春季，這里就成了書生秀才，大戶子女踏春所在。</br> 與其說踏春，實則還有相親的意味。</br> 一些未婚女子，包括皇室，勛貴，皆可過來。</br> 像是朱明月所求，也是來此。</br> 玄武門下，一輛馬車駛入，直入玄武湖中。</br> 玄武湖分布著各具特色的五塊綠洲，為環洲，櫻洲，梁洲，菱洲，翠洲。</br> 梁洲，聞雞亭。</br> 這么好的地方，自然早就被人占據。</br> 看穿著大概便是國子監的學子。</br> 不過這并沒有什么關系，錦衣衛徑直過去，將所有人驅趕，禁嚴梁洲。</br> “錦衣衛清場，好大的氣派，整個梁洲島都不給進，也不知來得是什么大人物。”</br> “能有什么大人物，現在正是朝會時間，各路大人基本都在皇宮里頭，看這樣子，無非就是錦衣衛某個千戶，帶著小妾過來享樂。”</br> “太囂張了吧，千戶還敢這樣？”</br> “有什么不敢的，仗著陛下信任，肆意妄為。”</br> “哼，我爹是正四品的侍郎，不過一個千戶，今日我非得去問下，看看是錦衣衛哪個你千戶，敢如此妄為...誒，你拉我干嘛。”</br> “瘋了吧，這可是錦衣衛，莫說是你，你爹怕是都不敢招惹，真要被他們盯上，不死都得脫層皮。”</br> “我爹為官正直，可不怕他們。”</br> “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真被盯上，可不見得是件好事，你爹若是知道，怕是腿都給你打斷。”</br> “我....”</br> 半晌，這位想要出下風頭的國子監學子，最后還是垂頭喪氣，沒有過去。</br> 方才的一腔熱血，在同窗的述說下澆滅。</br> 現在再看向梁洲方向時，已經沒了沖動。</br> 聞雞亭內。</br> “大兄，我想去櫻洲看看，可以嗎。”朱明月眼含期待的問道。</br> 朱英有些逗她：“可以，那便讓允熥陪你一起去吧，你一個女孩子家的，一個人去也不好。”</br> 朱明月頓時啞火，不過隨即眼珠子一轉：“好呀，允熥來，我們一起走。”</br> 朱允熥聽到姐姐那歡快的聲音，哪能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br> 不過他呆在大兄大嫂這里，也不得行。</br> “好，我們一起去，正好櫻花盛開，我也想去看看。”</br> 現在三月份，恰是櫻花浪漫的季節，雖然沒到最佳觀賞的時候，大部分櫻花也已然開放。</br> 看著兩小離開的背影，朱英輕輕擺手，數名錦衣衛抱拳作揖后尾隨而去。</br> 亭內只剩二人，即便是守護的錦衣衛，也很知趣的轉頭。</br> 好吧，戀愛這個東西，確實不適合朱英。</br> 還不如聊點正事。</br> “春耕已經開始了，官員那邊我不是很信得過，商會可以派人進行暗訪。”</br> “我們得確保所有的高產作物，如實的發放到農戶手中，尤其是那些沒有田產的農戶。”</br> 聊起正事來，兩人頓時有了共同話題。</br> 葉月清點頭道：“殿下，商會最近發現有外臣想要暗中得到這些作物的種子，是否要施加保護。”</br> 朱英搖頭道：“沒必要，這些種子就算被他們拿去，其中意義也不大，若是能夠大量耕作生產，對于我們大明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br> 不管是周邊的小國，亦或是更遠的大國，真的太窮了。</br> 窮到朱元璋都不想去征伐的程度，沒人覺得去打下來，有什么好處，即便納入了大明版圖，那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br> 縱觀中原上下五千年，從來就不是以征伐為主。</br> 歷史個朝代，只要完成大一統之后，必然就是以內政，民生開始發展。</br> 大明，亦是如此。</br> 只是，現在唯有朱英知道，幾千年過去了，這個世界，將會迎來千古之未有大變。</br> 短短數百年，整個世界，將會變得徹底的陌生起來。</br> 這一次的興盛，因為朱英的存在，將不會在西方發生，而是要扭轉天命，這輪照耀天地的大日，必須從東方升起。</br> 明初，就是最好的機會。</br> 小冰河時期已然到來，高產作物并不需要只在大明這邊。</br> 比起耕種，這世界誰能有大明強盛？</br> 再說了，周邊這些個小國，如果有足夠的糧食，對于大明來說，反倒是一件好的事情。</br> 貿易順差，可不是說著玩的。</br> 只要有足夠的武力守護，那么周邊的財富，只會不斷的朝著大明來灌溉。</br> 葉月清其實有些不理解，在她看來，不管是高產作物的糧種，還是水泥的秘方，必須要嚴格把守，禁止外泄。</br> 但這并不妨礙她擁護太孫的決定。</br> “殿下，錦衣衛那邊有消息傳來，皮兒馬黑麻想要行賄官員，但是現在沒有錢財了，所以準備寫信到草原上去，找王子沙哈魯求助。”</br> 一般的情報并不會直接傳達到朱英這里，葉月清知道朱英對于皮兒馬黑麻一直比較重視和關注。</br> 朱英失笑道：“這家伙倒是眼光不錯。”</br> 思索一番后道：“讓錦衣衛加強注視，同時通知咱們在草原那邊的人手，時刻關注沙哈魯的行動。”</br> “沙哈魯也算是有才之人，能夠統領大軍不斷壓迫金帳汗國，可見在各方面都很優秀了，對于水泥這樣的東西，只需要了解到，就肯定不會放過。”</br> “必然會有大量的錢財運輸來京師，且是暗中行動，將我們在草原大漠的騎兵們，全部都整合起來。”</br> “只等有消息，直接給他搶光了。”</br> 停頓了一下，朱英繼續道：“皮兒馬黑麻那里，對于咱們大明的朝堂不熟，肯定會想路子去探，雖然他跟允炆聯系過，可大概也清楚，這個事情允炆指定不會幫他。”</br> “那么他唯一能找的，便就只有周先生了。”</br> 葉月清眼睛一亮道：“殿下的意思是，用一份假的水泥秘方，引皮兒馬黑麻入局。”</br> 朱英笑著搖搖頭，說道：“格局小了，這秘方，自然得用真的，這交易，也得是真的。”</br> “讓周先生布局，用真的秘方，不斷讓皮兒馬黑麻付出更多的錢財。”</br> “皮兒馬黑麻現在不是沒錢嗎，沒關系，讓他打欠條，只要錢財到位，水泥秘方直接給。”</br> 葉月清遲疑問道：“若是皮兒馬黑麻真的拿出了足夠的錢財，咱們的水泥秘方，也真的給他嗎。”</br> 朱英笑著說道：“買賣嘛，自然得講究誠意，既然別人出了這個價錢，那么賣與他又何妨。”</br> 帖木兒拿到水泥配方，會大肆修路嗎？</br> 答案是肯定的。</br> 以帖木兒的雄才大略，必定會以撒馬爾罕為中心，修建如同大明一般的各種水泥直道。</br> 他的騎兵，他的大軍，可以更快速的抵達想要去的地方，機動性何止加強數倍。</br> 且對于那些被征服區域的掌控，也能得到非常強效的增強。</br> 如此看來，朱英這樣，好像有一種資敵的感覺。</br> 然而朱英心中非常清楚，帖木兒帝國再是怎么強大，只要帖木兒一死，整個帝國就必然是分崩離析。</br> 甚至說，越是強大，崩盤的速度就越發的快速。</br> 這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在于繼承。</br> 不是說帖木兒的這些繼承人不夠優秀，而是他的制度所導致的緣故。</br> 這樣的制度，之前就有先例。</br> 成吉思汗強不強，統治的區域大不大，蒙古帝國，依舊什么東西都沒有留下。</br> 沒有自己的文化，獨特的制度支撐。</br> 終究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br> 朱英很有信心，在壽命熬死帖木兒。</br> 帖木兒比老爺子要小上幾歲，即便如此，今年也已經是五十七了。</br> 目前才十九歲的朱英表示一點壓力都沒有。</br> 帖木兒和大明相差如此之遠，唯一能夠玩的，也就是軍備競賽了。</br> 現在的帖木兒，從名義上來說，還是大明的臣子呢。</br> 況且，朱英能夠想到。</br> 當水泥配方傳到帖木兒那里的時候，必然會加劇階級矛盾的升級。</br> 帖木兒勢必會不斷強行征召奴隸進行建設，所有被征服的地方，都得把人口霍霍一遍。</br> 要是帖木兒在有生之年，修建出一條亞歐大陸的水泥直道。</br> 那真的要好好的感謝他呢。</br> 這以后，該要剩下多少的功夫。</br> 想到這里，朱英都覺得暗中去搶沙哈魯運送到京師來的錢財，好像都是格局小了。</br> 還是搶吧。</br> 帖木兒好歹才五十七歲，還能活不少年。</br> 到時候等帖木兒去世，扶持皮兒馬黑麻穩定一塊地盤，也算是很不錯的選擇。</br> 名義上插手，也能講得過去。</br> 朱英思索間沒有發現，他現在跟葉月清之間的距離，越發的接近了。</br> ......</br> 朱英跟葉月清踏春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剛下朝的朱元璋這里。</br> “這個小子，總算是開竅了，看得咱都著急。”</br> “蔣瓛，距離欽天監那邊的定下的日子，還有多久呢。”朱元璋哈哈一笑，對旁邊的蔣瓛問道。</br> 蔣瓛恭聲道：“回稟陛下，欽天監定下的日子是三月十八，現如今還有十三天。”</br> 朱元璋點點頭。</br> 再有個七八天，按照大孫那邊的預算，正陽大道就可以徹底的開放了。</br> 不過這個時間，將會被延遲到十三去。</br> 只有在大孫大典辦完之后，才會正式開放。</br> 此時在華蓋殿中，除了蔣瓛和司禮監掌印太監劉和外，還有五部的尚書也都在在。</br> 顯然剛才是正在儀事。</br> 大孫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br> “趙尚書，你接著說春耕的事情。”轉過頭來，朱元璋吩咐道。</br> 對于大明這樣的農耕文明來說，每年開春的春耕，那就是一年之中最為重要的時候。</br> 這是關乎到整個大明一年的大運。</br> 春耕之前，不僅要祭祀禱告，更是要祈求今年的風調雨順。</br> 且今年關于高產作物糧種的投放，也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br> 戶部尚書趙勉躬身作揖后，便開始匯報其目前的情況來。</br> 番薯，馬鈴薯，玉米等作物的糧種，雖然經歷過去年秋槍后，看上去數目不少，但對于大明如此遼闊的疆域來說，要想是全面耕作，自然不可能。</br> 所以對于地區的選擇，就顯得非常重要了。</br> 目前主要投放的地區，按照之前朱英的提議，以偏向西北地區為主。</br> 其中最為重視的便就是陜西和山西兩地，共占六成之多。</br> 其余有兩成，便就歸屬于北直隸了。</br> 去年上半年北直隸大旱，大澇，缺糧較為嚴重。</br> 只是因為高產作物并不吃水，所以才只占據兩成。</br> 余下兩成，才是其他布政司均分過去。</br> 因其他省份水稻種植面積廣闊，不可能說毀壞農田去種植這些高產作物，主要的分發對象，為家中沒有田產者優先。</br> 其中種植番薯，馬鈴薯，玉米等作物的農戶，將會得到朝廷三年內賦稅減半的優惠政策。</br> 而戶部現在，可謂是傾巢而動，不僅是地方戶部，京師這邊更是派出大量官員，對所有分發了糧種的地區，進行極為嚴密的巡查。</br> 務必保障糧種能夠落實到位，且要認真種植。</br> 不得不說能夠當上戶部尚書的趙勉，在指定的章程上，非常的嚴密。</br> 這年頭沒點才能，根本在朱元璋這里混不下去。</br> 朱元璋一邊看著寫滿章程規劃的奏章，一邊聽著趙勉的講述，時不時微微皺眉，時不時輕輕點頭。</br> 不要小看現在的大明朝廷。</br> 在胡惟庸等朋黨被朱元璋清理之后，現在的大明雖說好似沒有什么特別厲害的人才。</br> 但其實只是歷史的記載而已。</br> 不管是對比整個明朝三百年，亦或是往上各朝各代，現在的大明朝廷上的各個大臣，在綜合才能，還有為民辦事各方面，都算優上之優，政吏清明。</br> 朱元璋一人把控朝政，雖說這個方式極為勞累，但同時好處也是非常顯而易見的。</br> 不管是大小事務，還是各類緊急軍事，從來就沒有拖沓的可能。</br> 朝堂上的官員，沒有實際才能，也很難上位，更多的是被不斷降職。</br> 能者上，弱者下這樣的情況，在如今的大明朝堂非常清晰。</br> 甚至包括地方官員，也皆是如此。</br> 常言道，皇權不下鄉。</br> 可現在的朱元璋的諭旨，不管是在縣城還是鄉村，甚至是宗族之內，都是暢行無阻，無有不從。</br> 這也是為何朱元璋大部分的諭旨下達時，除開祭祀等一些官方布告，其余都是以大白話的形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