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我等如何行事。”</br> 曹震向著藍玉問道，他的眼神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br> 不僅僅是曹震，包括其他的一些將軍，也都是眼睛緊緊的看著藍玉。</br> 藍玉知道，現在自己正在面臨一個巨大的誘惑，或許歷史上很多人，都曾經面臨過這個誘惑。</br> 有的人選擇對了，而有的人選擇錯了。</br> 如今帖木兒駕崩，這意味著中東不再是大明的威脅，這些事情在前線的將軍們最是明白，也是歷史上王朝常見的事情。</br> 天竺兵力孱弱，藍玉掌控大軍八十萬，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時間里，平推整個天竺。</br> 在此之前，太孫曾經下過令旨，關于諸侯封國之事，只不過就現在來說，還沒有給兌現。</br> 尤其是在東勝神州被發現后，可以想到，此后大明必然進行大量移民去往東勝神州，那些藩王們，也會一一過去，大明本土的兵力，將會呈現一定程度的衰弱。</br> 在這個時候，假若藍玉擁兵自重，朝廷那邊肯定是沒有辦法的，哪怕是太孫，很可能也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了。</br> 封下天竺，為眾多公侯之藩國。</br> 這可是整個天竺，有著幾乎跟大明接近的人口的地盤，還有如此遼闊之疆域。</br> 如果是由著朝廷來安排，那么肯定會把天竺分成十多個，乃至于數十個小諸侯國，不僅是公侯們，包括一系列的親王，乃至于郡王，都有可能冊封過來分地盤。</br> 所以按照曹震的意思，趁這個機會，強行把天竺給占下來，讓更多的人，可以有更多的地盤。</br> 在他們看來，這并非是叛國，只是想要多一些封賞罷了，古往今來類似的事情，在各朝代也很常見。</br>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在于藍玉。</br> 李景隆沉默不語，而徐輝祖則怒目而視。</br> “爾等怎可有如此大逆不道之想法，趁新君繼承大通之際，做出這等逼宮之舉。”</br> “涼國公，你為皇親外戚，受皇恩浩蕩，太孫更是將你視作肱股之臣，萬萬不可做出這等天人共憤之事來。”</br> 徐輝祖果然忠誠，在巨大的利益，世襲傳承，自立為王的誘惑之下，依然是堅守本心。</br> 直接就站了出來，對著藍玉喊道，語氣堅定。</br> 不過立即就有其他將軍站出來反駁道：“魏國公，你已然是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br> “但我等可不是這般，所謂是建功立業，這都是拿性命來博個前程，現在大好機會，又是怎能錯過。”</br> “如今朝廷威服四海，收高麗，安南，真臘，暹羅，倭國各地，且看看南洋之地，連官員都已經是難以滿員，寥寥數十人，就須管理一城之地，這才曾經可難想象。”</br> “而至于天竺，口計近萬萬之多，疆域之遼闊，朝廷又怎能管轄得過來，與其我等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地方，拱手讓與別人，還不若是讓我等也享受一番榮華富貴。”</br> “這底下還有如此多的兄弟，我等也是為了大家，而非是私人之利。”</br> 徐輝祖看向說話那人，他認識，是藍玉的老部下了，千戶之職。</br> 這番話說出來，相當于直接把窗戶紙給捅破了，許多人的心里，都涌現出一股子貪婪。</br> 即便是李景隆，也沒有幫腔徐輝祖的意思。</br> 他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沒錯，可在自立為王誘惑面前，依然是心神震動，浮想聯翩。</br>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要看藍玉的意思。</br> “巧舌如簧，真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朝廷給的獎賞賜還少嗎，何故于如此貪婪。”徐輝祖開口訓斥道。</br> 那千戶也不跟徐輝祖爭辯，方才這番話，已有僭越之嫌，如若是涼國公不愿，那倒霉的就是他了。</br> 藍玉的心里也很是糾結，他現在可以看出來，除了徐輝祖外，幾乎其他人都是支持擁兵自重，占據天竺。</br> 有時候就是這樣，哪怕藍玉身為涼國公，掌控兵權，但他同樣需要手下人考慮。</br> 擁兵自重的誘惑是很大，可藍玉一想到太孫，心里的欲望就被壓制下來。</br> 只有真正接觸過太孫的人，才明白他的可怕。</br> 那種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下的感覺，很多人都認為太孫是謫仙人，其實包括藍玉自己，都會有這樣的想法。</br> 或許他能在短時間內擁兵自重，但可能這樣的日子，并不能享受太久。</br> 太孫太過強勢，所有違背他意愿的人，將不會有好的結局。</br> “夠了，難道你們覺得，那些從軍事學院結業的將士，會聽從你們的想法嗎？”</br> “還是認為，我要背叛朝廷，質疑我對陛下，太孫的忠誠。”</br> “這樣的話，我以后再也不想聽到，若還有人提起，以叛國罪論處。”</br> “曹國公，立即把帖木兒的情況，上奏朝廷，并且請示朝廷，太孫繼位，我等希望回京觀禮，請求太孫準許。”</br> 聽到這話，下面的將士們雖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br> 藍玉要回京，這意味著自己把兵權交出去，只有他人不回去，才能有擁兵自重的可能。</br> 徐輝祖看向藍玉的眼神有幾分詫異。</br> 他以為藍玉不會這樣，卻沒想到藍玉最后還是選擇了忠誠。</br> 李景隆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進來，發表自己的意見，但藍玉有了選擇，心下也是嘆了口氣，也許是惋惜，也許是你慶幸。</br> 其實換做歷史上任何朝代，幾乎大部分的將軍都會選擇自立為王，少數的一些選擇忠于朝廷的，也已是名垂千古。</br> 藍玉是個囂張跋扈，目空一切的人，然而他對于太孫，實在是太過于忌憚了。</br> 太孫現在的威懾，在很多方面都已經伱超越了陛下，而這其中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太孫足夠年輕。</br> 年輕到讓人害怕，讓人不敢心生妄想。</br> 就算藍玉可以威風一時，可終究要為自己的后代考慮，比如自己遠在東勝神洲的兒子。</br> 單論年齡來說，太孫完全能夠熬死他，而他一死，那就是清算的時候了。</br> ------</br> 大明皇宮，乾清宮中。</br> 自從大孫答應了登基的事情后，朱元璋的心情就變得非常高興起來，甚至是臉色都多出了幾分紅潤。</br> 關于朝堂上的事情，他現在基本上是完全不管了，全部都丟給了太孫去處理，哪怕現在朱英還沒有登基。</br>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帖木兒暴斃，這次對于藍玉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br> “咱大明現在，還要開拓東勝神州，想要抽出兵力來對付他的話，這顯然很是麻煩。”</br> “咱看吶，這次藍玉多半會擁兵自重，請封天竺，就算是他自己不想，怕是麾下的那些將士們也想博個前程，從而進行慫恿，咱當初何嘗不是這般過來的。”</br> “哪怕是皇帝，也是有著身不由己的時候。”</br> 朱元璋笑呵呵的說道，對于藍玉可能傭兵自立的事情，好似沒有半點著急的意思，甚至都沒憤怒的表現。</br> 因為本身來說，這個時候的大明，已經不可能再去管理過多的疆域了，治理好現在的地盤，對于大明都顯得有些困難。</br> 對于皇權來說，并非是地盤越大越好，因為疆域越大，掌控起來就更加困難。</br> 朱元璋不是在質疑大孫的能力，而是這關乎到后世子孫，一個王朝，很難說每個皇帝都是明君，總會有那么幾個特別艸蛋的家伙出現。</br> 因此就算是藍玉真的傭兵自立了，朱元璋也不是特別在乎。</br> 而他也相信，大孫會出手的。</br> “或許吧，孫兒也不知道他會如何抉擇，但愿他能想明白，莫要讓我太過于為難。”</br> 朱英淡淡說道，他也沒很在乎藍玉會有什么樣的選擇。</br> 現在大明，確實是很難抽出手來對付藍玉，但這并不代表以后不能。</br> 五年，十年，總是能騰出手來的。</br> 朱英，明年才滿三十歲，這就是他最大的本錢。</br> 只要他活著，那么大明王朝就能越發繁榮強盛。</br> 隨著帖木兒暴斃，整個世界上，已經再沒有可以跟大明相提并論的國家，整個歐亞大陸，將會臣服于大明之下。</br> “文承這孩子，大孫你該是要多多管教一番了，這小家伙，最近又氣走了幾個老師，整天只知道好勇斗狠，錘煉武藝。”</br> 朱元璋對于小文承，很是煩惱，打也舍不得，罵也舍不得。</br> 偏偏小文承對于學習完全沒啥興趣，跟個武夫一般。</br> 可他又是大孫的嫡長子，未來大明的繼承人，這樣可不行。</br> “爺爺，說起小文承，這我可就要怪你了。”</br> “平日里，如果不是你袒護著他，哪怕是月清，稍微說他兩句，你都要爭著，不然怎會如此。”</br> “單說上回，小文承逃課的事情，原本我是要好好教訓他一番，還不是爺爺你攔著。”</br> “現在這家伙翅膀硬了，再管教起來，可就沒這么容易了。”</br> 朱英埋怨道。</br> 嫡長子繼承制，這是大明的根本制度之一，朱英也不可能去搞什么立賢不立長的事情來。</br> 哪怕是現在，小文承完全不是個當皇帝的料子，最后也只能是讓他來當皇帝。</br> 朱元璋頗有些尷尬的笑道：“咱還不是心疼小孫子嗎，這般大的人兒，你們怎么舍得去管教他。”</br> 說到這里，朱元璋微微一頓，繼續道：“小文承不喜讀書，屆時你多找一些文臣輔佐便是，只要不是胡作非為，咱大明的家底子，還是能夠折騰幾下，無傷大雅。”</br> “再說了，小文承要是靠不住，那你就讓他早點成婚，到時候生個孫子，便是跟咱一樣，你就多多管教好孫子便成。”</br> “只是別到了那時，你便成了跟咱現在一樣，那可就怪不得咱什么事了。”</br> 朱英無語，這意思是大號廢了，所以干脆養個小號。</br> 微微遲疑，朱英說道：“爺爺，其實吧，我倒是有些其他的想法，關于在皇權這塊的。”</br> “國家之興衰，盡系一人之上，縱觀前朝歷代，但凡出個昏庸之君，那簡直是整個王朝的災難。”</br> “因此，我想在對于皇權之上，加上一些限制，以便達到，哪怕是君王不早朝，這個國家也能夠正常的運轉下去，而不是因為沒了皇帝，讓整個國家走向衰亡。”</br> “以法治國，制定一套合適的制度，讓文臣們以政績為先，誰能更好的治理地方，誰就能上位，哪怕是讓他權傾朝野又如何，只要能夠百姓富足，不生出亂子，那就行了。”</br> “當然，兵權還是要掌控在皇帝的手里，保障好皇帝最基本的權力便可。”</br> “把原本屬于皇帝的一些權力，放給內閣，國家內部的大小事務，讓他們去處理，如是民怨沸騰，那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不至于連累到皇權身上。”</br> “有那后世有才的，自然能夠搶奪回來，若是有那昏庸無道的，也不用擔心他們造成的破壞太大，終歸是能讓大明更好的延續下去。”</br> 朱英從沒想過，自己的子孫們，個個都是精明能干，比如大明歷史上的土木堡之戰，又比如叫門天子。</br> 強盛的大明，就是這樣急轉而下，比過山車還要刺激。</br> 與其如此，還不如往君主立憲制方面去發展，讓大明變得民主一些，這也能緩和社會矛盾，地域矛盾，階級矛盾。</br> 最主要的是，老朱家的傳承，將會變得更加的悠久。</br> 權力太大，也意味著責任太大，若是沒了權力，那也就等于沒了責任。</br> 當然，在這樣的前提下，首先是要讓大明徹底成為一個法治的國家。</br> 所有人都遵循律法行事，按章辦事，這就跟后世差不多。</br> 朱元璋聽到這些話，心里其實是有些不愿意的，這不就是變成了傀儡皇帝嗎？</br>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又有幾分道理，只是這么一對比起來，這皇位或許就沒那么炙手可熱了，甚至說當個藩王，都要比皇帝更加強勢一些。</br> 不過朱元璋心里清楚，大孫既然說了出來，就是準備這樣去做的，他了解大孫的性子，哪怕他現在反對，其實也起步了多大的作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