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左護法暗中提拔上來的人,自是要替他分憂。再者,左護法見識廣博,種種奇思妙想令人驚異,于醫術上給予他很多啟發,使他對醫道有了更深的體悟,他早已視左護法為神人,只要能幫到左護法,哪怕對教主大不敬他也不在乎。
兩人走進院落,水靖軒在廳中坐定,大祭司給他奉了杯茶,而后轉入藥房拿了一個精致的粉色小瓶出來。
“你想給我師父下毒?”水靖軒見了小瓶,鳳眸微瞇,語氣極為不善,仿佛只要大祭司答是,他就要當場將之抹殺。
“屬下不敢!”大祭司知道左護法對自己師父極為在乎,連忙誠惶誠恐的上前解釋,“啟稟左護法,這瓶子里的不是毒藥,而是一種迷藥,能抹去人腦海里關于至愛之人的所有記憶。屬下想著,若是將此藥給教主服用,讓他忘了狼女,左護法您就不用煩惱了,族人也不會被牽累。”
抹去記憶?大祭司的話無疑說進了水靖軒內心深處。他眸子閃了閃,接過小瓶仔細端詳,而后徐徐開口,語氣已沒了先時的戾氣,“你能肯定藥效嗎?吃下去,不會損傷師父的身體嗎?”
見左護法意動,大祭司悄悄抹了把汗,恭敬答道,“回左護法,這藥很有效,屬下已拿不少人試過藥性,決無錯漏。這藥只在喝下去的當時引起一陣頭疼,過后對身體沒有任何損害。”
新任大祭司和前任大祭司一樣,也是個醫癡,平日閑來無事最愛研究藥理,總能調制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且藥效極為卓越。是以,水靖軒很重視他的話,把玩著手里的藥瓶,片刻后便下定了決心:于公于私,這藥,他沒有不用的道理。
“在教內找一對戀人帶過來,本座要親自查驗藥性。”他揚起下顎,朝大祭司吩咐道。
大祭司領命,很快叫了一對戀人過來。
這對戀人第一次面見豐神俊秀的左護法都有些緊張,手腳不知道該往哪里擺放。然而,兩人彼此對視后仿佛受到了撫慰,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沉穩的給水靖軒見禮。由此可見,兩人互相扶持,感情甚篤。
水靖軒打量兩人神色,確定了兩人的關系后便朝大祭司看去。大祭司會意,猝不及防將離得較近的女子抓住,把小瓶里的藥盡數灌進她口中。同來的男子不明就里,大驚失色,無力反抗大祭司和左護法,只得跪下苦苦哀求。
不過片刻功夫,女子忽然捂住腦袋狂抓,一陣慘叫過后,她披頭散發的抬起頭,再見男子全沒了剛進門時的柔情蜜意,只有冷漠和疏離,見男子上來欲擒住她雙肩安慰,她目露羞怯和惱怒,竟是如避蛇蝎般遠遠躲開了。
水靖軒見狀勾唇,指向男子緩緩開口,“果然有效!可憐了這對有情人,既然女方已將他遺忘,他獨留一份記憶也是苦楚,不若兩兩相忘來的干凈。”從末世走來,水靖軒總能將慈悲和殘忍完美的結合起來。
大祭司點頭,又拿出一瓶新藥,擒住不停躲避,神情恐慌的男子,掰開他下顎將藥汁灌了下去。
同樣抱著腦袋撕心裂肺的慘叫了一陣,那男子清醒過來后也全然忘了女子。兩人恩愛有加的進門,出去時卻成了陌路。
水靖軒盯著陌生疏離的兩人走遠,悠悠然起身,朝姬無雙的院落走去。大祭司拿上藥瓶,尾隨在后。
坐到姬無雙榻邊,水靖軒鳳眸微瞇,伸手輕撫師父深邃俊挺的五官,將他臉部的線條細細描繪,半晌后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手,看向垂首恭候在一旁的大祭司,攤開自己白皙的掌心。
大祭司會意,連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將藥瓶雙手奉上。
水靖軒拔掉瓶塞,俯身湊近姬無雙的耳邊,語音帶笑的柔聲開口,“師父,徒兒讓你忘了心中所愛如何?失去一部分記憶沒有關系,日后徒兒會幫你創造屬于我們的記憶!”
話落,他頓了頓,見姬無雙微微擺頭,似要掙扎著從昏迷中醒來,他低低一笑,說道,“呵~師父既然不開口就代表你同意了,那么徒兒逾越了。”
他說完,立刻掰開姬無雙的唇,將藥汁整瓶灌下去,一滴不漏。一旁的大祭司見左護法動作如此果斷利落,不由擦了擦額上留下的冷汗,心道:左護法,您得多希望教主忘了狼女才能這么急迫呀!。
藥汁下肚,姬無雙哪怕是在昏迷當中,也感覺到了腦海中傳來的劇痛,禁不住左右擺頭,呻吟出聲,隆起的眉頭和緊咬的牙關都宣示了他的痛苦。
水靖軒連忙上前將他的腦袋摟進懷里,手不停輕撫他臉頰,口里低聲安慰道,“沒事的,痛過這一陣就沒事了……”忘了狼女吧,只要記住我就夠了!
大祭司也一臉緊張的盯著教主的表情,生怕出現什么意外。所幸,片刻功夫后,姬無雙就停止了掙扎和呻吟,面容重新恢復了平靜。
“請左護法放心,教主無事。”大祭司給姬無雙診完脈,對虎視眈眈盯著自己的左護法說道。
“很好。”水靖軒點頭,給姬無雙蓋好被子,負手朝門外走去,邊走邊說,“今日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明白嗎?”他不在乎別人對他看法如何,卻不想姬無雙知道真相后對他產生怨恨。這件事,要永遠爛在兩人的肚子里。
大祭司表情惶恐,連忙指天發誓,許下永生不泄密的諾言。
水靖軒睨他一眼,淡淡點頭。兩人走出老遠,眼看就要分道揚鑣,水靖軒忽然開口問道,“這藥叫什么名字?”
大祭司楞了愣,回神后頗為自豪的答道,“回左護法,此藥能令人忘情,故而屬下將之起名為忘情水。”
忘情水?水靖軒嘴角抽搐,古怪的看了大祭司一眼,緩緩開口,“忘情水的藥效雖然獨特,卻沒什么大用。你為何不將方子改良,制成抹去人全部記憶的藥水?若再在藥水里加些制幻的成分,讓人在迷糊之后聽信旁人替他重新捏造的記憶豈不是更好?”
大祭司呆怔,半晌后醒醐灌頂,拍著大腿直道:“教主高見!”而后來不及行禮辭別,竟是風一樣的跑遠了。
水靖軒盯著他的背影,微瞇起鳳眸,暗暗忖道:這種控制人心的藥,日后還需叫大祭司多研制幾種出來,如此,開采金礦時才能更加保險,不必擔心有人泄密引來災禍。
46
46、蘇醒...
姬無雙喝下藥后并沒有出現不良反應,傷勢一直在緩慢恢復當中,只是,人依舊昏迷不醒。水靖軒雖然著急,也只能將他肌理內的血管和神經修復,并不敢將他的外傷一并愈合。
若不是大祭司每天都來探脈三次,一再向他保證教主沒有大礙,肯定會醒,水靖軒怕是早已積憂成疾了。
這天,女教主停靈三日,終于該下葬了。寅時天光還未大亮,灰蒙蒙的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濕寒粘稠,氛圍沉重壓抑。
八名教眾抬著女教主的棺槨行走在泥濘的山道上,往異族在山谷中開辟的一塊墓園走去。水靖軒帶領幾十名魔教上層人員跟隨在后,俱都神情肅穆,一身白衣。
到了墓園,水靖軒接過教眾手里的鐵锨,親自給女姬無雙挖掘墓穴。三刻鐘后,墓穴挖掘成形,他一身衣衫早已沾污濕透,面容蒼白悲切,眼里溢滿了深深的愧疚和悔恨。
同來的人受他攔阻,不敢上前幫忙,只能立在女教主棺前默哀。
漆成血紅色的棺槨被繩索緩緩吊入墓穴,用泥土一點點掩埋。大理石雕刻的墓碑被樹起,莊嚴而沉默。
水靖軒帶領族人們磕了三個響頭,又燒了些紙錢,這才神情哀戚的離去。因是危難之際,整個葬禮舉辦的非常簡單。
女姬無雙發喪后不久,姬無雙便緩緩睜開雙眼,從昏迷中醒來。他皺眉,憶起叛教的狼女,憶起自己和胞姐被卓一航偷襲,從背部割裂,總覺得這段記憶十分微妙,仿佛缺失了什么。與此同時,他撫上胸口,只覺得心也缺失了一塊,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一塊。
正在他斂眉苦思的時候,門外負責看護他的兩名仆役開始交談起來。
嗓音略微粗噶的人哀嘆道,“今天是女教主下葬的日子,遺憾的是咱們不能去給她上柱香,送她最后一程。”
嗓音有些尖細的仆役附和道,“是啊!”話音頓了頓,他繼續開口,“不過女教主去了,還有教主呢,活人總比死人大,咱們還是看好教主要緊。”
粗嗓門‘嗯’了一聲,語氣略帶擔憂和憤懣,“也不知道教主什么時候能醒。為了狼女弄成這樣,真是不值!在我看來,狼女除了長相外簡直一無是處!活脫脫就是個害人的妖精!吃里扒外的叛徒!虧得教主每天昏迷中還‘徒兒,徒兒’的叫個不停!”
細嗓門十分認同的開口,“可不是嗎!不過,教主自小就十分寵愛狼女,人十歲就給封了個總護法呢!我估摸著,教主是把狼女當童養媳呢!要不,狼女走了,他能那么生氣?哪個男人被戴了綠帽子不想殺人啊?也就咱教主有那個魄力,滅了武當滿門!”
姬無雙在聽說胞姐已經故去的時候心臟便抽痛起來。以前總想著分開,當真的分開了,天人永隔的時候,他又恨不得兩人能夠再粘回去。
在聽到狼女那段時,他又覺得有些怪異。對狼女的寵愛他記得十分清楚,狼女幼時,他確實有過將她養成自己女人的想法。然而憶起狼女叛教那一段時,他卻沒有特別憤怒的感覺,仿佛他只是個旁觀者,冷漠而清醒。這種心態和他的記憶十分矛盾,他捂著胸口坐起,重重喘氣,表情疑惑不解。
待聽到那仆役說起他昏迷中不停念叨著‘徒兒’兩字時,姬無雙猛然一怔,仿佛這兩個字帶著雷電,狠狠擊在了他的胸口,令他心跳驟然混亂不堪。
“徒兒?”姬無雙半斂眉目,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眼,腦袋忽的抽痛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要將他的頭骨炸開。
“嘶!”即便已經習慣了傷痛,姬無雙還是捂住頭,倒抽了口涼氣。比以往更加龐大的內力在他身體里亂竄,隨時都有爆體的危險,姬無雙不敢再想,連忙打坐運氣。
壓下比原來深厚了一倍的內力,姬無雙暗自心驚,忖道:莫不是在被卓一航偷襲割裂的時候,胞姐的內力自發流進我身體里來了?沒了內力護住心脈,難怪她撐不過來!
毒魔功本就十分陰邪詭秘,如今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他突然暴漲的內力。想到這里,姬無雙抿唇,眼里除了沉痛,不見絲毫喜色。失去了相依為命的胞姐,即便給他百年內力,讓他成為當世第一人又能如何?
沉痛過后,憶起令自己心痛欲裂的‘徒兒’兩字,姬無雙眸色一暗,想也不想便翻身下床,推開房門,抓住一名仆役問道,“狼女現在在哪里?”
他記得,自己一生只收了狼女一個徒兒,既然徒兒令他悲憤欲絕中滅了武當滿門,令他只稍微一想便心痛難舍,沒道理他要放棄,哪怕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徒兒追回來。
兩名仆役被突然清醒的教主嚇傻了,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開口,“回,回教主,狼女目前在嵩山五乳峰,聽說正在追殺少林寺的玄清方丈。”
“哦?她果然沒有與卓一航一起走!”姬無雙沉吟,放開手里的仆役,以極快的速度飛身離去。
看著教主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