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你少喝可樂。”直到臉頰被冷得不行了, 許意濃開始往后躲。
王驍歧眉梢微挑,唇角帶著一絲笑意,似非讓她說出來, “為什么?”
他的笑許意濃看得恍眼,她頭一低假借拿書伸手趕他,“上課了, 快讓。”
可他似來了興趣, 跟她杠上了, 就是不讓。
“咚——”地一聲,化學老師直接從后門走進教室,同時用書角敲著門板。
“好了各位, 可以醒醒了, 上課了。”
很有效地驚醒了一片睡眼朦朧的人, 大家打著哈欠頂著疲憊,拿書的拿書,抽卷子的抽卷子。
王驍歧拋著可樂罐回到自己位置,許意濃忙用手擦掉臉上的水珠,可周身的空氣一時間滿是他的氣息, 久久消散不去。
“你倆什么情況,一會兒好一會兒不好的。”林淼手上轉著水筆斜眼旁看她。
“誰跟他好。”許意濃極力否認。
老師又在上面敲黑板, 打斷了林淼的碎碎念, 整個教室一秒進入上課狀態。
許意濃臉頰上還有那冰涼的感覺,她手捋了一下碎發攏到耳后, 余光不經意又掃到隔壁,他用紙巾囫圇抹了一把汗就目視講臺開始聽課了, 許意濃默默收回目光也看向講臺,明知道他剛剛只是心血來潮的捉弄, 可那一節課,她從頭到尾覺得自己成了一張陰陽臉,臉頰上的溫度一面冷,一面熱。
下課后宣傳委員來后排跟王驍歧商量出新一期黑板報的事。
王驍歧儼然一個甩手掌柜,對著人家下巴朝許意濃那兒一揚,“問她。”
宣傳委員就真的看向她,許意濃把手中的筆一放,不接受甩鍋,“什么我啊我的,你才是班長ok?”
王驍歧站起身,打開桌上那罐可樂,“我授權給你,以后我主外,你主內。”他抬手往嘴里送了一口,喉結滾動,而后一錘定音,“嗯,就這么說定了。”
“你,你……”明明在喝飲料的人是他,許意濃卻差點嗆了。
你知道這話什么意思嗎你?
王驍歧說完手捧可樂走出了教室,又跟男生們插科打諢去了,好在宣傳委員并未太在意,她推推自己厚重的遠視鏡只說,“主要我覺得,我們得搞得有創意點兒,我去看過每個班的上期黑板報了,十班一看就與眾不同,排版特別好看,也不知道是原創的還是參考了什么畫冊,如果是參考了畫冊,最好能借過來看看,我們也學習學習。”
不過她其他的想法倒挺多。
“那還不簡單。”突然曹縈縈面朝許意濃轉了過來,對她意味深長道,“你同桌跟十班不是最熟了嗎?”
許意濃還未應聲,曹瑩瑩已經一口幫她攬了下來,“這事交給許意濃,她呀,能搞定的。”
許意濃當時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在奔騰:我可真謝謝你啊。
“好啊。”宣傳委員一個順水推舟,對著許意濃,“那副班長,這事,就拜托了你啊。”
兩人一唱一和的樣子,許意濃都懷疑是不是一伙的,都這樣了她還能說什么?她只能硬著頭皮接下,“我試試吧。”
看著走廊上若無其事喝著可樂的王驍歧,許意濃恨不得送上幾個白眼,本來都是他的事,現在甩給了她,害她騎虎難下!
好在林淼那兒確實沒什么問題,麻利地交代男朋友去自己班上問了。
“范亦誠說是他們班有個同學,從做廣告的親戚家里搜刮了不少排版畫冊,可比我們學校外面書店買的那種黑板報模板高大上多了,如果你要的話晚自習的時候可以去挑一本。”林淼這樣告訴她。
許意濃覺得自己跟十班也不熟,貿然去有些突兀,便跟林淼商量,“要不你隨便幫我挑一本得了。”
“可別,我審美真一般,范亦誠說畫冊各種風格多著呢,萬一挑了本最普通的,到時候還得換,麻煩。”林淼一副不想摻和的樣子,她看看許意濃,“怎么?去十班還怕誰吃了你不成?”
“不是,我不熟。”許意濃坦言。
“我帶你去啊,你再帶上宣傳委員,你倆一起跟我去不就行了嗎,多大的事啊。”
林淼都這么說了,許意濃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得答應,可等她跟宣傳文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宣傳委員又開始推脫,“你去就行了吧,班長說了,一切你做主。”
就這么你推我,我推你,最終演變成了許意濃一個人的事了。
晚自習前跟林淼去十班的路上,許意濃已經在心里把王驍歧罵了不下十遍,都是他挑出來的事!
十班在她們下面兩層,她們剛走到十班門口,那教室里就沸騰了,紛紛探頭相望,有看林淼的也有看許意濃的,許意濃一向不喜歡被圍觀,臉別開了些。
有好事者直接喊,“范亦誠,你一班的老婆來找你了!”
露骨得絲毫不遮掩,聽得許意濃心驚肉跳,立刻往兩邊張望一下,生怕有老師經過,比林淼還心虛。
范亦誠抬腳就踹了一下那人的椅子,“我又不是沒眼睛,要你嚷嚷?”又補上兩腳,狂按他頭,“就你嗓門兒大是不是?是不是?”收拾完同學他直往教室后面走,看起來是打算從后門出來。
果然后門很快開了,可出來的除了范亦誠還有江晉,他手中拿著厚厚一疊畫冊。
許意濃看到江晉后下意識地看了林淼一眼,眸中有差異,林淼毫不知情地聳聳肩,“范亦誠之前也沒跟我說那有畫冊的同學就是江晉。”
江晉走路還有些不自然,腳明顯是受了傷,可見王驍歧撞他那下不輕。
他來到許意濃面前站定,比她高出不少,“今天,認得我了?”
他意有所指,許意濃不禁局促道,“上次真是謝謝你了。”
江晉笑笑,唇紅齒白,“謝什么,錢你不是原封不動還給我了?”
“謝謝你替我解圍。”許意濃解釋。
“舉手之勞。”江晉卻是云淡風輕。
林淼跟范亦誠兩人安靜如雞地看看他再看看她,范亦誠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搞得那么拘束哈。”
這話許意濃聽著有些別扭,江晉立刻用手肘撞了一下范亦誠的腰,疼得他齜牙咧嘴再也說不出話來。
江晉跟她打招呼,“他說話不過腦,口無遮攔的,不好意思。”
林淼也掐著男朋友忙打圓場,“對啊對啊,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她面朝江晉,話題再一岔,“那個,不是來借畫冊的嗎?給我們看看唄?”
江晉將一疊畫冊送到許意濃眼前,一本本的給她介紹風格,適合什么樣的主題。
他耐心又細致,讓許意濃心底更覺慚愧,之前還錢的事她讓林淼男朋友出面,是不是太沒誠意了?
“你看你需要哪種風格的?”末了,他問。
許意濃答非所問了一下,“你是你們班的文藝委員嗎?”
江晉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范亦誠替他說了,“他啊,才懶得做班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但集體榮譽感很強,黑板報這種事也可勁出力,能寫能畫。”他把手往他們班的黑板報上一揚,十分驕傲,“這可全是出自江晉一個人的手筆。”
許意濃往里投了一眼,之前只聽宣傳委員說十班黑板報出的好,親眼一見果然不假,她忍不住感嘆,“你的粉筆字寫的真好看。”
當事人還沒說話,范亦誠已經開始替他嘚瑟,“是吧,練過的,行家,正楷行書都堪稱一絕,從小拿獎拿到手軟,試卷都是被當做范例展示的。”
許意濃由衷佩服,“真厲害。”
江晉卻沒當回事,“除了在語文考試上沾點光,其他一點兒用都沒有。”
“誰說的,將來會有用的,能寫一手好字也是一技之長。”許意濃并不茍同他的觀點。
“那就借你吉言了。”江晉接下了她的褒獎,又重新回到原來的話題,“這樣,你告訴我你們想要的樣子,我來給你挑。”
許意濃覺得這樣太麻煩他了,“要不,方便的話我多拿兩本走,給我們宣傳委員也看看,再做決定?”
江晉點頭,“也行。”
于是許意濃挑了三本,“謝謝你了。”
“不客氣。”
晚自習的鈴聲乍然響起,許意濃道完謝捧著畫冊準備跟林淼回去,范亦誠卻突然提議,“不如你倆互相加個企鵝,回頭有什么,也好聯系嘛。”
許意濃有些為難地看向林淼,林淼擺擺手幫她說,“嗨呀,她手機里壓根沒下載Q|Q,我都沒她Q|Q。”
豈料范亦誠哦了一聲,“那手機號也成啊。”
江晉似看出了什么,則說,“沒事,反正教室就樓上樓下的,有什么直接找我,或者讓林淼傳話都行的。”
只是這樣一來,反倒襯得許意濃小家子氣了,人家畢竟幫了她兩次忙,猶豫片刻,她最終還是從袋中拿出了手機,就這樣兩人互換了聯系方式。
“我盡快把畫冊還你。”許意濃走之前跟江晉說。
江晉:“沒事,我也不急,你慢慢用。”
“謝謝。”
他又笑了,“你已經說第二遍了。”
晚自習的第二輪鈴聲又響起,范亦誠揉揉林淼的腦袋,“好了,你們快回教室吧。”
林淼乖乖點頭,挽過許意濃的胳膊跟他們道別,“那我們走咯?”
范亦誠跟江晉同時點頭,連目送的眼神都一致。
等兩個女孩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江晉的腰被范亦誠反撞了一記。
“你就說!是不是兄弟!”
江晉這才把視線收回,眼底滿滿的暖意,“是是是。”
“事成了,你可欠我和林淼一個大人情。”范亦誠還不依不饒。
江晉抬手給他一拳,“知道,啰嗦。”隨后他緊握著手機,眉眼藏不住笑地回了教室。
那日晚霞鋪天渲染蒼穹,落日余輝一瀉千里,罩灑在少男少女們的身上,唯獨許意濃離去的那一幀畫面最為美好。
許意濃借到了畫冊,宣傳委員如獲至寶,下課她們討論主題和細節的時候曹縈縈也被宣傳委員拉了過來。
宣傳委員跟許意濃說,“曹縈縈是學習委員,寫字好看,這期由她負責粉筆字這塊。”
曹縈縈一臉謙虛,“哪有啊,我粉筆字一般的,是你非要拉上我。”
“哎呀,你就別謙虛了,班上你的字要是第二可沒人敢稱第一了。”
許意濃看著她倆裝模作樣,全程默不作聲,只配合敲定了最終方案。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曹縈縈相比往常看起來磨磨蹭蹭,像等著要做什么,許意濃當時還在收拾東西,心想就算要出黑板報她也不用這么積極吧,排版還沒畫好難道她就要先摘抄粉筆字了?
后來她看到打完球的王驍歧回到教室拿書包,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是有正事,哪是為了什么黑板報。
她趕緊收拾完,拎著書包直往前走,知趣地給他們騰地兒,只是跟回位置的王驍歧在過道相撞了,是真的結結實實碰了一下,可她頭也不抬地繼續往前走了,一句話都沒說。
王驍歧看了她一眼,回位置拿了書包就要走,這時坐在前面的曹縈縈捧著什么突然站了起來……
許意濃覺得自己身上也沾了王驍歧的汗,黏黏膩膩的難受死了,她剛跨出教室,曹縈縈嬌柔的聲音傳入耳畔,像近在咫尺。
“生日快樂啊,王驍歧。”
許意濃腳步微頓,而后走得頭也不回……
偌大的校園里仿佛只剩下自行車車輪的滾動聲,夾雜著許意濃飄忽的思緒。
——
“吃過早飯了嗎?”
早上他請她吃了面,今天又是他的生日,他們在他生日的這一天一起吃了面。
可下一秒腦海里就浮現出初三那晚的畫面,他對她說,“別多想。”
許意濃立刻打斷了恍惚的回想,一切只是湊巧罷了,人家讓你別多想你就別多想!
可到了校門口她卻像定住了一樣,怎么都挪不動腳步直接回家。
她惴惴不安地看向手表,暗自數著時間。
五分鐘,十分鐘,十二分鐘……
他們還沒出來。
十五分鐘的時候總算聽到動靜了,許意濃往里一瞧,有兩個身影一高一矮的各自推著自行車從已經暗下的教學樓處慢慢走向校外。
昏黃的路燈下,他們腳下的黑影被拉得老長,時不時的交疊在一起,看起來親密無間,和諧無比。
許意濃覺得自己像個躲在暗處偷窺的小丑,見不得光,她不屑這樣的自己卻又控制不住地留在了原地,耳邊反反復復都是曹縈縈那句,“生日快樂啊,王驍歧。”
很快他們走出來了,許意濃躲在了學校門口那具敦實的石獅身后,那巨大的身軀正好將她遮擋得嚴嚴實實,無人能發現。
她聽到他們互相說再見,然后曹縈縈先行離開,王驍歧站了會兒才跨上車走了。
沉沉夜色圍攏,清輝月光下,地上像被灑了一層水銀,周圍樹風抖擻,傳來葉子摩擦的陣陣沙沙聲,初秋的夜總是帶著一絲涼意。躲在石獅身邊的許意濃望著少年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才默默推著自行車往家的方向去。
她遲遲沒有上車,形單影只的走在越發空曠的街道,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盯著路燈下自己那道孤寂的影子,低如蚊蚋地說了句,“生日快樂,王驍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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