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到了年末,恒浚上下已經(jīng)開始在籌備年會。</br> 離婚的事兒她沒和任何人說，宋俊珩也沒跟他家那邊的人說，她只在當(dāng)天談好后的第二天讓律師擬了離婚協(xié)議書給他送了過去。</br> 據(jù)律師說,他簽的很爽快，但其中彎彎繞繞的手續(xù)很多，這期間還需要雙方的配合。</br> 舒清因打算在所有事辦完后,再和徐琳女士坦白。</br> 當(dāng)收到那張蓋著兩人個人印章的離婚協(xié)議書后,舒清因竟然有種莫名的不真實感，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順利太多。</br> 她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和他對簿公堂的準(zhǔn)備，她想過很多種可能,要面對宋俊珩,要面對他的家人，無論是哪種情況,都足以讓她□□乏術(shù)。</br> 他沒有。</br> 他干干脆脆的簽下了協(xié)議書，按照婚前協(xié)議上的條款給她物質(zhì)補(bǔ)償,他甚至選擇和她一樣,暫時瞞住雙方的家人,等徹底斷干凈了再宣之于眾，到那個時候，無論旁人再如何勸阻,離婚的事兒也已經(jīng)塵埃落定。</br> 他說的重新開始，或許就是從簽下離婚協(xié)議書這一刻起。</br> 開始彌補(bǔ)，開始挽留，開始做些讓她心軟的事。</br> 舒清因猜不透這是宋俊珩刻意為之,還是他真的想為他們之間留有最后一點顏面。</br> 不管怎么說,他們離婚了。</br> 她和宋俊珩的微信聊天記錄停留在一個星期前。</br> 宋俊珩：【你和媽說了嗎？】</br> 舒清因：【沒有，先緩緩】</br> 宋俊珩：【好,去年福沛收購的項目出了點問題，我要去趟鄰省出差】</br> 舒清因：【清河市？】</br> 宋俊珩：【嗯】</br> 舒清因：【我會和徐家打聲招呼，給你行個方便】</br> 宋俊珩：【謝謝】</br> 他們都很冷靜，冷靜得甚至有些自私。</br> 恒浚和柏林地產(chǎn)的合作項目還未完全定下來，合同走流程需要一定時間，宋俊珩那邊各方面還需要她的幫助。</br> 等他們各自穩(wěn)定下來，不再需要對方時候，這樁婚姻也就徹底失去了它的意義。</br> 失去了中央商務(wù)區(qū)的地皮開發(fā)資格，就像宋俊棋說的，福沛并不會因此遭受多大損失，這只關(guān)乎宋俊珩個人而已。</br> 宋俊珩說的沒錯，離婚以后，他們好像才真正回到了最初的狀態(tài)，連對話都輕松了不少。</br> 就這樣彼此獲益，正是他們一開始結(jié)婚的目的。</br> 只要不牽扯感情，其實他們未必會走到今天這一步。</br> 宋俊珩：【天氣涼，注意保暖】</br> 舒清因沒有回復(fù)。</br> 以前也沒見他多關(guān)心過幾句，現(xiàn)在離婚了，他倒是知道和她講客氣了。</br> 和柏林地產(chǎn)的簽約儀式就在年會的不久后，舒清因最近忙的三班倒，恨不得天天睡在辦公室，實在沒空再去想別的。</br> 所以說人還是需要工作和學(xué)習(xí)的。</br> 在感情里努力或許徒勞，但只要努力學(xué)習(xí)和工作，就肯定能收獲回報。</br> 舒清因跟著設(shè)計部幾個資深設(shè)計師去勘察了本市及鄰市的不少商業(yè)建筑項目。</br> 童州市最大的商業(yè)區(qū)位于靖江下游區(qū)域塊，其中全國前十五位的大型商場有兩家都聚集于此，靖江城CBD隸屬于福沛名下，作為福沛的少東夫人，舒清因想要透過關(guān)系了解整個地標(biāo)的開發(fā)需求易如反掌。</br> 她也不知道自己加了多少天的班，透過恒浚的大廈外，副總辦公層的照明燈以高強(qiáng)度的效率不停往返循環(huán)運作著。</br> 整本企劃書出來的那一刻，舒清因忽然明白了宋俊珩的不易。</br> 她真的是一直活在象牙塔里的，失去了媽媽和晉叔叔的庇護(hù)，恒浚的這份職責(zé)，就目前看來，她承擔(dān)不起。</br> 企劃書放在辦公桌上很久，舒清因也沒敢真的把它送到沈司岸手中。</br> 她沒有那個自信，作為總負(fù)責(zé)人的自己擬出的這份企劃書，能夠得到沈司岸的認(rèn)可。</br> “舒總，喝杯茶。”</br> 張助理給她送來了杯熱茶。</br> 當(dāng)熱流從喉間灌進(jìn)時，舒清因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稍稍放松了些。</br> “您已經(jīng)盯著企劃書看了一上午了，”張助理有些不解，“是有什么問題嗎？”</br> 柏林地產(chǎn)一直在等他們的企劃書，等企劃書一過，將各項具體條件加入合同中，恒浚和柏林的這次合作才算正式拍板。</br> 舒清因嘆了口氣，“就是因為看不出問題，我才一直不敢送去給柏林，這卷子我不知道那邊會給我打多少分。”</br> 徐琳女士是鐵了心要把這項任務(wù)交給她，再加上年末，三局那邊最近的工程又需要趕工，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來恒浚視察過舒清因的工作了。</br> 就像以前讀書，老被班主任管著做家庭作業(yè)，后來班主任不管了，她反倒覺得沒人管著都有些不自在。</br> “如果晉叔叔在就好了，起碼我還能拿給他看看，讓他幫我挑挑錯。”</br> 張助理笑了笑，“那您打個電話給晉總不就好了？”</br> “電話里怎么說的清楚。”舒清因撇嘴。</br> “現(xiàn)在年末，晉總應(yīng)該在鄰省快回來了，您打個電話催催，說不定他會提前回來呢。”</br> 舒清因有些不好意思，她和晉叔叔非親非故的，而且沒進(jìn)恒浚前，她一直以為晉叔叔是過來搶爸爸的位置的，對他的態(tài)度也有些不好，后來才慢慢發(fā)現(xiàn)，人壓根就是真的過來幫忙的，一點也沒用要搶公司的意思。</br> 晉叔叔是徐琳女士的老同學(xué)，后來出國深造，這些年一直定居在國外，直到幾年前舒清因的父親去世，徐琳女士沒辦法身兼兩職，舒清因又還沒有畢業(yè)，徐琳女士這才將這位老同學(xué)重新請了回來，讓他接替了總裁的位置。</br> 張助理也不能左右上司的想法，見她沒怎么答話，替她梳理了些日常行程就出去了。</br> 辦公室重新安靜下來，舒清因又繼續(xù)盯著企劃書發(fā)呆。</br> 企劃書的事兒不能拖，舒清因左思右想，最后還是給晉叔叔發(fā)了個微信。</br> 【今天下午的飛機(jī)。】</br> 短短的回復(fù)，實在是天助她也。</br> 舒清因高高興興的收拾了東西，準(zhǔn)備下午親自去機(jī)場接晉叔叔，既然有求于人，表面功夫當(dāng)然要做足一些了。</br> 等到了下午，舒清因滿懷期待的站在機(jī)場出口迎接。</br> 她還特意拿了個顯眼的手牌，以免晉叔叔看不到她。</br> 事實證明就算晉叔叔看不到她，她也能一眼看到晉叔叔。</br> 晉紹寧年近五十，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經(jīng)過歲月積淀，成熟和儒雅二字牢牢地刻在他身上。</br> “晉叔叔，”舒清因沖他招招手，“這邊。”</br> 晉紹寧看到她，眉梢很淺的抖了一下。</br> 等他走到她面前，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手上拿的什么？”</br> “手牌，以免你看不到我。”舒清因說完又將手牌折疊了起來，隨手塞進(jìn)包里。</br> 晉紹寧嗓音渾厚，語氣中難得帶著幾分玩笑，“不用這個我也能看到你。”</br> 舒清因?qū)擂蔚匦α诵ΓI(lǐng)著他出去坐車。</br> 剛坐上車，司機(jī)還沒發(fā)動車子，舒清因就迫不及待的打算從包里又掏出企劃書來。</br> 企劃書淘到一半，就聽見晉紹寧說：“難得你來接我，又遇到什么麻煩了？”</br> 她反而不好意思拿出企劃書了，但最后為了恒浚的未來，還是厚著臉皮把企劃書遞了過去。</br> 晉紹寧隨意翻動著企劃書，語氣平靜，“這企劃書你給沈總看過沒有？”</br> 舒清因搖頭，“還沒有，我不太確定這份企劃書是不是能讓他滿意。”</br> “你這個決定是對的。”晉紹寧說這話時，眼睛并未從企劃書上挪開。</br> 舒清因心里一咯噔，知道這企劃書果然有問題。</br> “不過你是第一次負(fù)責(zé)企劃，難免有紕漏，這很正常，”晉紹寧將企劃書還給她，“不用太擔(dān)心了。”</br> “那是哪里有紕漏？”</br> “你媽媽特意吩咐過我，讓我這次不要直接告訴你問題出在哪里，讓你自己去找到并改正，”晉紹寧側(cè)頭看她，“以后你要負(fù)責(zé)簽字的文件只多不少，如果次次都由我或是你媽媽替你更正，你這個副總當(dāng)?shù)奈疵庖蔡p松了。”</br> 舒清因有些泄氣，“我就是找不到才來問你的。”</br> “逐字逐條的看過去，這里的每一個數(shù)據(jù)都是從哪兒來的，這些條款又是根據(jù)什么擬定的，哪個部分出了差錯，就去往下找每個部門各司其職的地方，讓他們改正，這就是你作為管理層必須去做的事情。”</br> 晉紹寧話說到這里，也不肯再給更具體的提示了，閉上眼開始小憩。</br> 車子直到開進(jìn)公司停車庫，他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br> 舒清因原本打算回辦公室慢慢憋，結(jié)果晉紹寧又讓她到總裁辦公室來一趟。</br> 她雙目放亮，以為晉叔叔這是要給她開小灶，結(jié)果人只是給了她一大袋的鄰省特產(chǎn)。</br> 舒清因有些為難，“我吃不了這么多。”</br> “這里是你跟你媽媽兩個人的。”</br> “我和我媽不住在一塊兒，她那份叔叔你自己拿給她吧。”</br> 晉紹寧搖頭，語氣淡淡，“還是你拿給她吧。”</br> 正當(dāng)舒清因提著特產(chǎn)準(zhǔn)備離開時，晉紹寧又叫住了她。</br> 她看見晉叔叔張了張唇，似乎在猶豫著什么，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說。</br> “年末工作比較忙，你要多注意勞逸結(jié)合，”晉紹寧說，“記得也提醒你媽媽。”</br> 特產(chǎn)要她幫忙給，連句關(guān)心都要她幫忙說么。</br> 她又不是快遞小哥。</br> 舒清因心里腹誹，嘴上還是應(yīng)得極好。</br> 回到辦公室后，舒清因又對著企劃書發(fā)呆，最后直接把各部門的叫進(jìn)來開了個會。</br> 會議持續(xù)了兩個多小時，有兩個部門的直接吵了起來，舒清因聽得頭疼，最后一無所獲，只好叫散會。</br> 晉紹寧眼光毒辣，他說的紕漏常人未必能輕易看出來。</br> 舒清因只好把企劃書帶回酒店繼續(xù)琢磨。</br> 徐茜葉約她吃飯的時候，舒清因?qū)嵲跊]心情再去外面吃，干脆讓她到酒店餐廳這邊來跟她一塊兒吃。</br> 表姐到酒店來找她時，她還在對著企劃書沉思。</br> “你變了，”徐茜葉失望的搖了搖頭，“你變得這么上進(jìn)，我不配當(dāng)你姐姐了，我們分手吧。”</br> 舒清因沒理會她，下樓的時候順手把企劃書一并帶上了，她想著徐茜葉怎么說也是工商管理專業(yè)畢業(yè)，總能看得懂點內(nèi)容，說不定誤打誤撞真能幫上她什么忙。</br> 結(jié)果徐茜葉手里拿著企劃書，摸著下巴看著挺專業(yè)的樣子，等走到電梯那兒的時候才終于裝不住逼了。</br> “我都大學(xué)畢業(yè)多久了，你還指望我能看懂這個呢，專業(yè)這東西一旦長時間不接觸，就和小白沒什么兩樣。”</br> 舒清因撇嘴，“那你倒是去上班啊。”</br> 徐茜葉義正言辭的拒絕，“上什么班啊，我們東南西北四兄弟姊妹，有個出息的大哥二哥，就連我小弟的律所都開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我只要坐在家里安心當(dāng)咸魚就行。”</br> 簡直毫無上進(jìn)心。</br> 她太難了，她爸爸舒博陽就是獨生，到她這輩還是獨生，連個分擔(dān)煩惱的兄弟姐妹都沒有。</br> 舒清因羨慕嫉妒恨，“我也想有個哥哥，這樣我也能躺在家里當(dāng)咸魚了。”</br> “這么大個恒浚將來都是你一個人的，沒人跟你搶這還不好？你難不成想跟宋俊珩一樣多個爭權(quán)奪位的弟弟，我告訴你，要真有了，你那日子才叫糟心呢。”</br> 舒清因是獨生，徐茜葉說的這個她不太理解。</br> 見她露出困惑的表情，徐茜葉又徐徐說：“你想想，你每天累死累活工作，這好不容易做出點成績了，還有個弟弟明里暗里給你使絆子，你不但要想辦法把每個項目都做到最完美，還要提防著你弟弟給你搗亂，得虧宋俊珩抗壓能力好，換你這小公主脾氣，估計早瘋了。”</br> 那或許宋俊珩真的挺辛苦的吧，之前還住在一起的時候，幾乎沒哪天是看他掛著笑臉回家的。</br> 他之前也跟舒清因說過，她不會懂他的難處，倒是真說得沒錯。</br> 既然徐茜葉提到了宋俊珩，舒清因本來打算偷偷跟她說她和宋俊珩已經(jīng)離婚了的事兒。</br> 猶豫了半天也還是沒說。</br> 算了，等能公布那天再一起說吧，反正也不差這么些時候。</br> 兩個人乘著電梯來到樓下的酒店餐廳，現(xiàn)在是晚餐自助時間，餐廳里的人還是挺多的。</br> 舒清因還拿著企劃書，她打算直接去找個桌子占座，讓徐茜葉幫她那份晚餐一塊兒拿了。</br> “舒小姐。”</br> 舒清因抬起頭，發(fā)現(xiàn)是孟時在叫她。</br> 真難得，孟時這冰塊臉居然能主動和她打招呼。</br> 不過既然孟時也在這兒，那么就代表……</br> 舒清因果斷把桌上的企劃書藏到了背后。</br> 沈司岸在孟時后面兩步，不過也還是看到了她藏東西的動作。</br> 他挑了挑眉，語氣散漫，“背后藏著什么呢？”</br> “沒什么，”舒清因笑了笑，“你們也來吃晚飯啊。”</br> “嗯，”沈司岸看了眼她旁邊的空位，“你一個人？要不要我們陪你？”</br> 舒清因剛想說不用，就聽見孟時說了句，“她們女孩子沒人陪著是不會到這種人多的地方用餐的。”</br> 沈司岸和舒清因一時間都有些懵逼。</br> 徐茜葉這時端著兩個盤子從自助桌那邊走了過來，看到舒清因面前站著兩個男人，而且這倆男人的背影都還挺熟悉時，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快跑。</br> 只可惜舒清因這個不會看人臉色的傻逼表妹指著她說：“沒想到孟先生你還挺了解的，我跟我姐一起來的。”</br> “……”</br> 徐茜葉吞了吞口水，對兩個男人露出尬笑。</br> 不但舒清因不會看臉色，沈司岸這個傻逼大侄子也同樣不會看臉色，居然對她說：“巧了，那干脆一起吃吧。”</br> 餐桌剛好能坐四個人，沈司岸沒多想就選了舒清因?qū)γ娴奈恢茫燔缛~只好和孟時面對面坐著。</br> 她連頭都不敢抬。</br> 本來以為微信直接拒絕好友申請，之后也不會再有什么機(jī)會見面，她很瀟灑的發(fā)了句“別愛我，沒結(jié)果”過去，將穿上褲子就不認(rèn)人的渣女形象演繹到了巔峰。</br> 幾個人餐桌禮儀都不錯，食不言寢不語，這頓飯吃的格外安靜。</br> 后來還是沈司岸先挑開了話題，不過這話是單獨對舒清因說的。</br> “你們企劃書寫好了么？”</br> 舒清因語氣有些心虛，“快了。”</br> 沈司岸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唇角勾笑，語氣揶揄，“怕被我打回來所以不敢拿給我看？”</br> 舒清因立即反駁，“怎么可能。”</br> 徐茜葉雖然插不上話，不過為了替她表妹排憂解難，她決定推舒清因一把。</br> “你那企劃書不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又找不到人答疑么，直接先拿給沈總看看啊，”徐茜葉揚了揚下巴，指著沈司岸，“畢竟甲方啊，肯定能看出來。”</br> 舒清因有些慌亂的瞪了她一眼。</br> 沈司岸慢吞吞的啊了一聲，眸中帶著些許笑意。</br> “你插什么嘴，”舒清因氣不過徐茜葉拆她的臺，果斷報復(fù)回去，“你和孟先生聊你們的啊。”</br> 徐茜葉擺出一副要揍她的架勢。</br> 沈司岸也拍了拍孟時的胳膊，“你們微信不都聊過了么？怎么見著面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br> 孟時猛地咳了一聲。</br> 徐茜葉愣了愣，“我們沒加微信啊。”</br> 沈司岸：“？”</br> 然后他看向孟時，那幸災(zāi)樂禍的神色都快溢出眼珠子了。</br> 孟時抿唇，淡淡說：“明明是跟著小姑姑到餐廳來的，還非要裝偶遇。”</br> 舒清因：“要跟我偶遇什么？”</br> 沈司岸：“……”</br> 這頓飯也不知道是怎么吃完的，反正到最后四個人盤子里的東西都沒怎么動，根據(jù)自助餐廳不許浪費食物的規(guī)定，每個人都不得不掏腰包賠了點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