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因嚇得心臟都差點沒給停了,她手一僵,遙控器重重砸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br> “你什么時候醒的?”</br> “你從書房出來后。”</br> 也就是說,他一直目睹了她的全過程?</br> 舒清因痛苦的低嚶了一聲,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br> 沈司岸睡眠淺,這種姿勢原本也睡不了多熟,幾乎是聽到她輕聲在他旁邊踱步時就醒了。</br> 后來聽到她小聲說了句“算了,讓你睡吧”,然后就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br> 他不動聲色的翹了翹唇角,然后發現她拿起遙控器準備看電視打發時間。</br> 她倒是很會選。</br> 沈司岸把頭抬起來,打算等她發現自己,結果這女人倒是越看越起勁,完全忽視了這客廳里還有個人在旁邊。</br> 電影里兩個人都快扭在一起了,沈司岸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為免他自己也被電影畫面撩撥得氣血上涌,只好出聲提醒她。</br> 現在電視還沒關,里頭還在播放電影,這會兒劇情已經進展到女主角到公司來找男主角,女秘書慌慌張張的藏了起來。</br> 男主角為了掩蓋剛剛激情的痕跡,迫不及待的將女主角抵在辦公桌前,繼續發泄著剛剛被打斷的欲?望。</br> 原來辦公桌還有這種用處。</br> 只可惜舒清因已經完全沒有心思欣賞了,低下身子撿起遙控器迫不及待的關掉了電視。</br> 屏幕驀地暗了下來,但尷尬的氣氛始終在空氣中彌漫,久久不散。</br> 沈司岸居然還問她:“不繼續看了?要不我替你在門口守著?你不用擔心被查水表。”</br> 這個男人!</br> 真是有夠壞的!</br> 她的表情相當復雜,“所以,你都看到了?”</br> “看到什么?”沈司岸又開始裝傻:“看到電影,還是看到你看了電影?”</br> 舒清因咬牙,“你說呢?”</br> “廢話,”沈司岸聳聳肩,語氣輕佻,“我又不瞎。”</br> 舒清因雙手攥緊,用最后的理智勉強和他說話:“你怎么不瞎了算了?”</br> “這么惡毒?”沈司岸佯裝驚訝的看著她:“我瞎了誰幫你看企劃書?”</br> 舒清因這才想起企劃書的事兒,趕緊拿起桌上的企劃書低著頭交給他,“改好了,你看看。”</br> 沈司岸看了眼墻上的掛鐘。</br> 七個小時,速度還是蠻快的。</br> 他邊低頭看企劃書,又像是特意逗她般,指著電視說:“我看我的企劃書,你繼續看你的電影啊。”</br> “不、看、了,”舒清因惡狠狠地說,“你就不能當做沒看到嗎?這時候紳士就應該說沒看到。”</br> “我要裝作沒發生,沒看到的事兒怎么這么多啊,我累了。”沈司岸慢吞吞的抱怨道。</br> 舒清因用眼神威脅他。</br> 沈司岸垂眼,低笑,“好吧,沒看到。”</br> 這種掩耳盜鈴般的妥協更讓舒清因覺得眼前的男人很討厭。</br> 沈司岸沒再繼續逗她,將心思放在了企劃書上。</br> 他之前點到即止的分析,她全都好好記住并改正了,而且居然還會舉一反三,把他沒提到的地方都重新寫了一遍。</br> 包括區域規劃這塊兒,和剛開始大相徑庭。</br> “我參考了你書柜上的那些書,包括海港城和中環這些商務區的地理位置,以及建筑設計特色。”舒清因這么解釋道。</br> 沈司岸笑了笑,合上企劃書后問她:“你喜歡聽什么樣的夸獎?”</br> 舒清因:“啊?”</br> 沈司岸揚眉,“還是你比較容易飄,所以做得好也不能夸?”</br> “……”舒清因眨了眨眼,懂他的意思了。</br> 之前的疲倦和煩躁好像因為他這句話都通通消失了。</br> “明天拿去你們公司,有些地方還需要潤化一下,你的下屬們也應該發揮他們的作用了。”沈司岸將企劃書還給她。</br> 沒有什么比得到了甲方爸爸的認同,更能讓舒清因高興得了。</br> 她一時沒忍住,揚起唇笑了起來。</br> 和那天她喝醉了酒以后,抱著他叫姐姐時,那種笑一模一樣。</br> 原來她開心的時候都是這樣笑的啊。</br> 像只小倉鼠。</br> 她五官i麗卻又總給人清冷的感覺,眸色很亮,高興時瞳孔里碧水漓漓的,清澈得能一眼望進底。</br> 單邊梨渦里盛著一盅甜酒,笑起時時清酒洋灑,唇間仿佛起了陣風,將她的甜美也揉進唇色里。</br> 沈司岸凝眸看著她,驀地喉間干澀。</br> 他站起身,撇開眼,語氣有些不自然,“想喝水嗎?”</br> 這幾個小時忙得她都沒空喝水,舒清因聽他這么說才覺得口渴,點了點頭。</br> “在這里等我,我去給你倒水。”</br> 舒清因眼睜睜看他從客廳離開,轉而看向就擺在客廳里的自動飲水機,不知道他為什么還要特意跑到廚房里去倒水。</br> 企劃書得到認可,舒清因緊繃著的神經終于徹底放松了下來,疲憊的靠在沙發上閉著眼養神。</br> 廚房里似乎有瓶瓶罐罐挪動的聲音響起,對這樣細微的聲音,她感到無比安心。</br> 再過幾個小時就該天亮了啊,就該收拾好準備去上班了。</br> 舒清因閉上眼,忽然對即將到來的清晨感到排斥。</br> 希望這幾個小時能再過得漫長些,讓她好好休息會兒。</br> 沈司岸端著杯子出來時,她已經靠著沙發睡著了。</br> “……”</br> 怎么不是他睡著就是她睡過去。</br> 沈司岸自己也有些撐不住了,想了想還是打算叫她回自己房間去睡。</br> 他放下杯子,彎下腰輕聲叫她:“小姑姑。”</br> 沒反應。</br> 當人極度疲倦時,只要閉上了眼,就很容易就陷入深度睡眠。</br> 她仰著頭,整個頭靠在沙發上,淡淡且平穩的呼吸著。</br> 沈司岸嘆了口氣,只好又將她從沙發上抱起來,送她回自己的房間。</br> 等站在門口,沈司岸只能試圖叫醒她,“你房卡呢?”</br> 現在已經快四點半,舒清因睡得很死,沈司岸這樣叫根本叫不醒她。</br> 他低頭看了眼她身上有口袋的地方,只能蹲下身,半只膝蓋跪在地上,讓她坐在自己另一只膝蓋上。</br> 舒清因歪了歪頭,腦袋靠在他肩上,像是找到了舒服的枕頭。</br> 她的頭剛剛好貼著他的頸部,淺淺的呼吸打在男人的肌膚上。</br> 沈司岸膝蓋有些撐不住,只能咬著牙將手伸進她大衣的兜里,兩邊口袋都找了,也沒找到房卡。</br> 大衣的口袋敞開的太大,舒清因一般貴重物品都不會放在這個兜里,而是習慣塞進里襯或是褲子側袋。</br> 這些沈司岸當然也不知道,毫無收獲后,他實在沒那個自信去往她更貼身的衣物里找房卡。</br> “你是故意的嗎?”他啞著嗓子在她耳邊問:“要是被我發現你是裝的,你就完了知道嗎?”</br> 舒清因毫無反應。</br> 沈司岸只好又抱著她站了起來,轉身回到了自己房間。</br> 把她送到客房后,沈司岸又突然響起前不久孟時在這兒睡過,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睡的。</br> 雖然被單已經全部換成了新的,沈司岸還是莫名覺得心里有些發堵,又改變了主意抱著她去了主臥。</br> 舒清因剛挨著枕頭就迫不及待的脫離了他的懷抱,轉了個身抱著枕頭繼續她的美夢去了。</br> 沈司岸看著她像是抱著人一般抱著那枕頭,猜到她可能習慣睡覺的時候抱著東西。</br> 這是典型缺乏安全感的行為。</br> 她和宋俊珩結婚,夫妻倆每天晚上同睡一張床,估計舒清因也是這么抱著宋俊珩的吧。</br> 不能想。</br> 沈司岸不知道自己在這兒瞎想個什么勁兒。</br> 他繞到舒清因對著的那邊床,又下意識的去找她的左手無名指。</br> 這女人怎么這樣。</br> 結婚戒指從來不戴的么?她不帶誰他媽知道她是不是單身。</br> “舒清因,”沈司岸忽然叫她的名字,“你能不能快點離婚?”</br> 舒清因睡得太死,沒辦法回答他。</br> 她尚在夢中,夢到了小時候,她總喜歡粘著父母睡覺,每次眼皮都在打架了,還要強撐著睜大眼睛提防的盯著父母。</br> 媽媽訓斥她,小孩子這么晚還不睡會長不高,快睡。</br> 小清因迷迷糊糊的說,我睡著了,你們又會偷偷把我抱走。</br> 爸爸掐掐她的臉,語氣無奈,因因這么大了,要習慣自己一個人睡啊。</br> 小清因有些委屈的抿著唇,可憐巴巴的問爸爸,為什么要一個人睡,爸爸媽媽的床這么大,我不會擠到你們的。</br> 父母一時間被她天真的話哽住,然后媽媽嘆了口氣,爸爸笑了出聲。</br> 她在睡意侵襲的最后一秒說,我要跟你們睡,不許趁我睡著把我抱走哦。</br> 爸爸點頭,好,快睡吧。</br> 然后她在夢里又睡了過去。</br> 忽然有雙大手抱起了自己的小小的身體,是屬于爸爸的,溫暖而懷念的氣味。</br> 她聽到媽媽說,明天她又要鬧脾氣了。</br> 爸爸語氣溫和,沒事,讓她鬧吧,我哄著就是了。</br> 爸爸的大手抱著她回到她自己的房間。</br> 小清因不是毫無知覺,只是這種在睡著了之后被人小心翼翼的抱著,抱著她的那個人輕手輕腳,生怕將她從清夢中吵醒,閉著眼她也能感覺到這個人對她的體貼。</br> 她渾身軟綿綿的,連睜眼都很費勁。</br> 自從長大后,就再也沒有過這種體會了。</br> 她想回到小時候,爸爸還在的時候,執拗的躺在他們的床上,明知道半夜以后爸爸會抱她回房,可她就是喜歡這樣的過程,并且樂此不疲。</br> 舒清因窩在床上,那夢的觸感實在太真實。</br> 她忍不住眼睛泛酸。</br> 是自長大以后,久違的溫暖。</br> 沈司岸看她皺起了眉,好像睡得有些不太/安穩。</br> “做噩夢了?”男人拍了拍被子,像哄孩子般:“小姑姑乖,快睡吧。”</br> 她似乎聽到了他的話,眉頭竟然又舒展開來。</br> 沈司岸把主臥讓給了她,關上燈關好門,自己坐在客廳里懷疑人生。</br> 這像話嗎,這像個男人嗎。</br> 他現在必須去找點認同感,沈司岸也不管現在到底幾點,直接給孟時撥了個電話過去。</br> 晚上睡覺不調靜音的下場就是孟時這樣,睡到大半夜被吵醒。</br> 沒睡夠的男人聲音里充滿了威脅性,“你想死?”</br> 沈司岸絲毫不怵,“孟時,我問你,如果有個女人霸占了你的床,你會怎么做?”</br> “……”那邊沉默了幾秒,心態明顯有些崩,“你給我打電話,就為了問這種無聊的問題?”</br> “你先回答我。”</br> 孟時咬著牙說:“扔出去。”</br> “……”</br> 這邊沈司岸陷入了無盡的沉默,那邊孟時語氣十分不耐,“問完了嗎?掛了。”</br> 然后電話就被掛了,沈司岸不用打過去確認就知道這逼絕對關機了。</br> 不過至少能夠說明,他還是比孟時正常那么點兒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