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俊珩惡作劇的念頭到此為止。</br> 他將包還給舒清因，“回家吧。”</br> 舒清因神色復雜的盯著他，“你不是在出差嗎？”</br> 宋俊珩淡淡道：“事情提前辦完了，所以回來了。”</br> 這人設妥妥就是不放心家中愛妻獨守空閨，所以一忙完公事就風塵仆仆頂風遮雨趕回愛妻身邊的好丈夫形象。</br> 舒清因嗤了聲。</br> 徐茜葉沒料到今晚會發生這種狀況，她再一仔細看這個包間，發現也不是她為舒清因準備的。</br> 莫哥跟她說，這個包早被那群公子哥訂下了。</br> 想來也是為沈司岸準備的。</br> 那這丫頭十有八·九是走錯了，他們倆在一塊兒的原因自然門兒清。</br> 怎么能連包間都能走錯。</br> 但還好是走錯了，不然真發生點什么……</br> 徐茜葉自己也是替舒清因打抱不平，腦袋糊涂了才會出這么個主意，如果人真的鬧出點什么丑聞，宋氏那邊暫且不提，她和舒清因可能會提前在徐琳女士手中結束寶貴的生命。</br> 這么想著，徐茜葉對于舒清因走錯包間搞錯人這件事很快就釋然了。</br> “因因，你跟你老公先回家吧，”徐茜葉沖她眨眨眼，“剩下的我來解決。”</br> 舒清因也不想待在這兒了，她和徐茜葉今天晚上就純屬腦子短路。</br> 宋俊珩再不是人，那她也不能跟著犯賤。</br> 她看了眼沈司岸。</br> 現在光看著這個男人，都讓人尷尬得毛孔大張。</br> 這頭皮發麻般感覺讓她很快撇開了眼。</br> 最好是這輩子都別再見面了。</br> 沈司岸自己也很難面對。</br> 一想起剛剛自己微熱的眼神，喝多了酒差點真碰了她，以及和她毫無退路般的針鋒相對，尤其是剛剛宋俊珩梳理坦白過后的那層關系，更讓他無所適從。</br> 這輩子再也別見了最好。</br> “沈總，拍賣會見，”宋俊珩揚唇，禮貌的對他告別，“我先走一步，你慢慢玩。”</br> 沈司岸勉強點頭，“嗯。”</br> 然后他也不想再待在這兒，索性先離開了包間。</br> 徐茜葉想著沈司岸好歹也是她八竿子打得著半撇的親戚，這么直接讓人走了不合適，遂也跟著離開了包間。</br> 包間里只剩下夫妻倆了。</br> 舒清因很不想跟宋俊珩回家，冷著臉問他：“你過來干什么？”</br> “接你回家。”</br> “我自己不會回家嗎？”</br> “如果你會回家，就不會出現在這里。”</br> 舒清因仰起下巴反問他：“怎么？誰規定的我必須要回家嗎？”</br> 她生起氣來就會咄咄逼人，宋俊珩和她結婚一年，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知道她的脾性。</br> “讓你獨自處理那件事，是我的錯，”宋俊珩看著她，耐心道歉，“回家吧。”</br> 舒清因不禁翻了個白眼，“馬后炮。”</br> 忍住，生氣就顯得她多在乎似的。</br> 舒清因沒理他，抬腳先一步離開包間，原本就是不想和宋俊珩并排走，但這男人十分的不解風情，徑直從后面牽住了她的手。</br> 她心覺慌亂，下意識就要甩開，“你干什么？”</br> “樣子總是要做做的，”宋俊珩沉聲，反而加重了手中力道，“總不能讓人覺得我們還在吵架。”</br> 冷著臉的兩個人卻又這樣親密無間的牽著手離開了會所。</br> 宋俊珩親自過來接走了他即將紅杏出墻的老婆。</br> 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仍是那副冷峻淡然的樣子，好像真的只是單純的過來接人而已。</br> 這樣的關系其他人見怪不怪，調侃兩句也就過去了。</br> 卡座上的沈司岸望著這夫妻倆離開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br> “宋俊珩居然連問都不問一句，我和他老婆為什么會在一塊兒？”</br> 身旁的徐茜葉嗤笑：“他哪會在乎這個。”</br> 沈司岸隨口問：“怎么？商業聯誼沒感情？”</br> “你都說商業了，那就是跟錢掛鉤了，跟錢掛鉤的感情算什么感情？”</br> “也是，”沈司岸拿起酒杯，“怪不得你要帶人過來找男人。”</br> 徐茜葉忽然啞口，隨后恭恭敬敬的雙手合十，“別說出去，就當今天晚上什么都沒發生。”</br> 沈司岸抿了口酒，聞言牙關咬著杯沿，悶聲道：“今晚有發生什么嗎？”</br> 徐茜葉秒懂，愉快舉杯，“來！舉杯！歡迎我親愛的堂侄駕臨童州！”</br> 沈司岸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她這個長輩，態度囂張至極。</br> 但徐茜葉向來擁有大海般廣闊的胸襟，絲毫不介意不孝侄的無禮，見他不說話，又問出最后一個疑問：“那你們沒發生什么吧？”</br> 沈司岸不論是從語氣還是表情都透露著一股抗拒，“沒有。”</br> 徐茜葉還是不太放心，畢竟孤男寡女暗無天日，氣氛又搞得那么好，再加上這倆提前都不知道對方是誰。</br> “那你對她沒什么感覺吧？”</br> “有，”沈司岸冷哼，“想殺人滅口的感覺，算不算？”</br> “……”那看來是真沒發生什么，反倒還鬧了個不愉快。</br> ***</br> 回到家后的舒清因和宋俊珩也沒必要維持那可笑的夫妻人設。</br> 傭人趕忙迎了出來，問需不需要替兩個人煮個夜宵。</br> “不用，”舒清因搖頭，“太晚了，你先去睡吧。”</br> 傭人又看向宋俊珩，“先生回來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br> “臨時決定的，你忙你的去吧。”</br> 偌大的客廳又只剩他們兩人。</br> “下次你有什么緋聞就自己解決，別想著我替你擦屁股，”舒清因將包隨后扔在沙發上，靠著軟墊揉按太陽穴，“要不你就做的隱蔽點，別連累了我。”</br> 宋俊珩問她：“照片你都解決了？”</br> 舒清因閉眼，語氣有些沖，“不然呢？等著它上了八卦論壇首頁，所有人都指著我的鼻子說我管不住老公，還是夸你宋俊珩齊人之福？”</br> “我跟她沒有關系。”</br> 舒清因笑了，“沒有關系你能陪她去公園？”</br> 宋俊珩取下領帶，淡淡說：“福沛去年收購的景區項目中包括游樂公園設施，所以去那兒看看。”</br> 調研當然不用他一個老總專門過去。</br> 但宋俊珩正和他弟弟明里暗里的較勁兒，去調個研并不稀奇。</br> 舒清因睜眼看他，“那照片是怎么回事？”</br> 宋俊珩繼續解釋：“飯局上見過一次，偶遇，”頓了頓他又問，“還想問些什么？”</br> 舒清因默默罵自己傻逼，干嘛一不留神問出來。</br> 她聲音有些慌，起身就要走，“我去洗澡，你也早點休息吧。”</br> 舒清因沒話說，宋俊珩反倒有話要問她了。</br> “清因，你生氣是因為我讓你一個處理了這件事，還是……”</br> 他沒有結巴的毛病，但就是卡在了最關鍵的地方。</br> 舒清因側身瞥他，“還是什么？”</br> 宋俊珩忽然笑了，“你知道我想說什么。”</br> 他戴著眼鏡，卻也沒能遮住眼睛里的笑意。</br> 舒清因很難得看他笑，就算這人有時候高興，也只是淡淡流露出點常人很難察覺的微表情。</br> “我是為什么生氣你心里有數，”舒清因退后幾步，勉力維持著一貫擅長的傲慢口氣，“我告訴你，我們約法三章過的，雖然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和我無關，但你得維護好兩家的面子，我會幫你解決這件事，也是不想你惹出的那些花邊新聞連累到我們舒家的名聲。”</br> 宋俊珩眼底的笑意又消失了。</br> “原來如此。”</br> 舒清因松了口氣，這回離開客廳的時候沒忘了帶走自己的包。</br> 宋俊珩看著她回了臥室關上門，原地佇了好久才又挪開目光，看向了客廳里用來當做裝飾的大提琴。</br> 這大提琴是他輾轉托了很多人才從一個收藏家手里高價買來的。</br> 不惜花高價買回來，現在也只是淪為客廳的裝飾物。</br> 但凡換做是鋼琴或是別的他和舒清因會的樂器，都不會落得蒙塵如此的境地。</br> 既然這樣，當初又為什么要買回來。</br> 宋俊珩多看幾眼，覺得實在沒有必要擺個大家伙放在客廳里礙事。</br> 以前喜歡盯著發呆，現在漸漸才覺得這東西死沉沉的，盯得再久也不會有什么反應。</br> 趕飛機實在累，到現在才落腳得以喘息，回到家時連半個人都沒有。</br> 但她在哪兒其實很好猜，如果是和徐茜葉在一塊兒，應該就是和她表姐去會所了。</br> 看她的樣子也能猜到喝了不少酒。</br> 舒清因把話說的太死，讓他想要問出口的話都如鯁在喉。</br> 他將外套脫下，又解開了手腕上存在感極強的袖扣，挽起袖子進了臥室。</br> 舒清因正坐在梳妝臺前。</br> 桌上瓶瓶罐罐有不少，她正糊了什么上臉，雙手輕柔的揉搓著臉龐，漸漸打出奶油質地的泡沫。</br> 宋俊珩沒說話，就坐在床角看著她在臉上擺弄。</br> 舒清因透過鏡子，看見背后這個神色疲倦的男人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br> 他們的視線在鏡子里交匯。</br> 她語氣有些不自然，問他：“你趕著回來的？”</br> 宋俊珩點頭，“對。”</br> “…趕著回來，是有什么事？”</br> 宋俊珩微愣，又搖頭：“沒有。”</br> 舒清因按捺下心中的失落，“哦。”</br> “所以我為什么回來的這么早，”宋俊珩自言自語，又看著鏡子里的她，“可能真的怕你生氣。”</br> 臥室很安靜，空調開著靜音，噪音約等于沒有。</br> 連呼吸聲都能聽見。</br> 微黃的的臥室頂燈柔和的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舒清因扯了張洗臉巾擦干凈臉上的泡沫。</br> 她蒙著臉，希望宋俊珩能趕緊離開，隨便他上廁所還是洗澡，總之別再待在這里。</br> 男人的聲音又莫名近了些，“你這罐東西能用來剃須嗎？”</br> 舒清因愣了，拿開洗臉巾，發現他站在自己身邊。</br> 她看了眼桌上還沒來得及蓋上的卸妝油，然后噗地笑了出來。</br> 宋俊珩臉上倒沒有被取笑后的尷尬神色，只是看她笑了出來，自己也跟著牽起嘴角。</br> “是的，”舒清因拿起卸妝油沖他挑眉，“也可以剃須，要試試嗎？”</br> 宋俊珩有些沒反應過來，舒清因已經站起身將位置讓給了他，“你坐，我幫你弄。”</br> 他戴著眼鏡，又不瞎，那罐子上寫著偌大的“CleansingOil”他能看清。</br> 至于為什么開這個玩笑，無非是覺得剛剛氣氛實在有些奇怪。</br> 宋俊珩不動聲色的坐下了。</br> 舒清因將他的眼鏡摘下來，然后直接從罐里薅了一把油塊擠在他臉上。</br> 她兀自笑得歡暢，“什么感覺？”</br> 像糊了坨黃油，很不舒服。</br> 舒清因開始動手幫他乳化掉臉上的卸妝油。</br> 在摸到他下巴的時候，略有那么些扎手，但她只覺得惡作劇得逞，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剃須。</br> 這卸妝油有股淡淡的水果香，她彎著腰在他臉上肆意惡作劇，絲毫沒察覺到他們的距離有些過分近了。</br> 卸了妝后，她眉是眉眼是眼，棕色瞳孔里倒映出他的臉。</br> 每個月花了大價錢去美容院養出來的皮膚當然經得住這樣近的對視，宋俊珩覺得她比自己出差前又漂亮了不少。</br> 男人忽然閉眼，眉宇微擰，看上去不太淡定的樣子。</br> 舒清因以為他是不耐煩了，干脆停了在他臉上惡作劇的動作，有些別扭的問他：“你干嘛裝作不知道這是卸妝油？”</br> 又不蠢，怎么會真不知道這是什么，舒清因知道他在裝傻。</br> 兩個成年人的幼稚行為，清醒過后顯得更幼稚了。</br> 男人忽然出聲：“沈司岸……”</br> 舒清因心頭微動，以為他是要盤問今天晚上的事。</br> 他頓了好久，垂著眼，睫羽微顫。</br> “…沈司岸不好對付，”宋俊珩抿唇，“如果可以，你和岳母打聲招呼，讓她和徐家那邊通通氣，有關CBD的建設企劃已經過半，我不能丟了這個項目。”</br> 舒清因的心跳迅速陷入死水微瀾的狀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