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俊珩真是時時刻刻不忘提醒她,他們為什么結婚。</br> “我幫你說,你以為福沛就能拿到?”舒清因說完后退開幾步,又抽了張紙擦掉了手中的殘留物。</br> 宋俊珩眼眸微瞇,“那你是想沈氏拿走這塊地皮嗎?”</br> 舒清因擺出事不關己的態度,“誰拿都跟我沒關系,如果你是為了這個討好我,那我告訴你沒用。”</br> “清因,這件事很重要,容不得你耍性子,”宋俊珩盡力克制住情緒,試圖好好和她說,“如果你還在生我的氣,大可找別的方法發泄回來。”</br> 舒清因揚聲,“我生氣能發泄的方法多了去了,沒必要死咬著你不放,你不必擺出這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讓我覺得你很虛偽。”</br> “那你覺得我該是什么樣子?”宋俊珩擦拭著臉上的泡沫,目光漸冷:“你去會所胡來我也不說什么,這還不夠令你滿意嗎?”</br> “你就算說了什么又能怎樣?我想去還是會去,我告訴你,你哪兒都讓我不滿意,裝作什么是為我提前趕回來,實際上是為了你的地皮項目,不過就是想讓我幫你去媽那兒說點好話,你是她女婿你不會自己去說?不然你娶我干什么?我對你來說不就這點可利用的地方?”</br> 她說完一大段氣話后大口喘著氣,等待他的反駁。</br> 宋俊珩起身,神色重新淡了下來。</br> 他伸手拿起眼鏡又戴上,而后一言不發的走出了臥室。</br> 舒清因想,她今天不該回家的。</br> 隨便去哪個酒店,或者去徐茜葉家,實在不行找家網咖包個夜,都好過和宋俊珩面對面。</br> 他從來不吵架,每次都會在她情緒最激動的時候沉默,然后離開。</br> 這種冷暴力會讓她很快冷靜下來,然后開始難過。</br> 真能狠得下心玩冷暴力的人才是神仙。</br> 她聽到宋俊珩和別的女人的流言,原本生氣的不行,但還是忍著怒氣先幫他解決了這些。</br> 等他回來了,她就將氣全發泄到他身上,然后狠狠的給他個教訓。</br> 這些都是她原本的打算,就因為宋俊珩提前回來了,她的氣兒消了大半,他的解釋不過寥寥三言兩語,她想也不想就信了。</br> 氣還沒發泄完,兩個人根本還沒有完全和好,他就迫不及待的說出了這次回來的真正目的。</br> 那些照片她買了下來,備了一份在手機里。</br> 對她而言查個人實在簡單,那個女人叫林祝,是音樂學院大三的學生,該是什么樣的飯局,才會出現大學女生。</br> 而且從照片里看,林祝的打扮也不像是是個大學女生。</br> 但負責調查的那人說,她在公園的音樂劇團兼職,那天剛好是每周例行的音樂會□□,劇團為了取悅孩子會穿上各式的服裝,扮演動物、巫婆以及各類不同的角色。</br> 她當時穿著抹胸禮服,臉上化著精致的妝,扮演的是公主。</br> 拉大提琴的公主。</br> 照片里,兩個人站在一家賣冰淇淋的店門口不知在聊什么。</br> 舒清因根本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冰淇淋就笑得那么開心。</br> 但那個女人是。</br> 她不禁想把徐茜葉問過她的話再重復去問宋俊珩一遍。</br> 你到底是看上了大提琴,還是拉大提琴的人。</br> 當初結婚的時候,這間房子該怎么裝修宋俊珩連問都沒問半句。</br> 只說留個地兒放觀賞物,舒清因以為他會放盆栽,或者落地鐘這之類的東西,實在不行放座大衛雕像也不算太沒品位。</br> 結果他放了架大提琴。</br> 舒清因當時問他會不會拉,他說不會。</br> 她當時理解的是,他可能就這愛好吧,比如有的人不會彈鋼琴,但是家里卻擺著臺三角鋼琴。</br> 家里的擺設,如果不經常打理很容易沾灰,但這架大提琴永遠光亮如新。</br> 舒清因想到這里,忽然想出去看看那架大提琴。</br> 走出臥室,她徑直來到那架大提琴旁。</br> 手一摸,居然全是灰塵。</br> 這是多久都沒擦過了。</br> “關我屁事。”</br> 舒清因自嘲的笑笑,覺得自己這樣輕易生氣,又輕易被哄好的性格賤到無敵。</br> 收拾好準備睡覺的時候,手機收到徐茜葉給她發來的微信,問她安全到家沒有。</br> 舒清因有些無語,宋俊珩好歹是她名義上的老公,還能拐了她不成,舒清因發了個“回了”過去。</br> 【你們吵架沒有?】</br> 她在她家裝了攝像頭?</br> 【吵了,怎么?】</br> 【不會是因為我大侄子吵的吧?】</br> 怎么可能,宋俊珩壓根就沒往那方面想,就算他往那方面想了,他估計也不在乎。</br> 再得到了確切答案后,徐茜葉發了個擦汗的表情過來。</br> 【那你們為什么吵架?】</br> 舒清因不想說,一開始原本宋俊珩態度是挺好的,是她先點燃火星子的,原因就是她覺得宋俊珩沒吃醋,她不高興了。</br> 徐茜葉看她不回,干脆給她打了個語音通話。</br> 舒清因關上燈,躲在被子里接了電話。</br> 徐茜葉一開口就問她:“你不覺得你有些奇怪嗎?”</br> 舒清因不明所以,“奇怪什么?”</br> “你們一開始結婚的時候,你那話說的多漂亮啊,你說隨便宋俊珩找多少女人,只要不找到你面前,不給你添堵,你樂得就這么跟他過一輩子,宋俊珩要跟你擬定婚前協議,你還說不用,有我姑姑那樣的岳母,這輩子估摸著也離不了,最后還是人家把合同托律師寄給你,你就是簽了個字。”</br> 舒清因說不出話來,她當時是挺瀟灑的。</br> 能夠這么瀟灑的原因也無非就一個,她不愛宋俊珩,所以大度寬容的很。</br> “這是宋俊珩的第一樁緋聞,別人看你是處理的挺漂亮,一點影響都沒有,但你姐我知道,你很生氣,”徐茜葉不緊不慢的闡述著從她角度看過來的舒清因,“那天你翹班,在家咸魚了一天吧?自從姑父去世后,這是你除了法定節假日第一次翹班。”</br> 舒清因抿唇,語氣含糊:“就是工作累了,翹個班怎么了?我又不用別人給我發工資。”</br> “放屁,”徐茜葉打斷她的話,“現在我算是徹底確定了。”</br> “確定什么?”</br> “你是不是喜歡上宋俊珩了?”</br> 舒清因當即否認:“不可能,我跟他約法三章過的。”</br> “是約法三章了,他遵守了,你呢?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你喜不喜歡他?”</br> 舒清因冷哼,“我沒有良心。”</br> “懶得理你,明天別忘了準時上班,姑姑說她明天會去恒浚找你,要是發現你遲到了,你又要被罵了。”</br> “那她干嘛不自己跟我說?”</br> “你們母女倆隔著手機屏幕都能吵起來,你希望她親自跟你說?”</br> 舒清因被懟得臉皮掛不住,連聲拜拜都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br> 徐茜葉怒發了一串“絕交”表情包過來。</br> 因為剛剛跟徐茜葉聊了那么會兒,舒清因是徹底睡不著了。</br> 她輾轉反側半天,最后又起身吃了片褪黑素。</br> 沒想到素來管用的褪黑素也不起作用了。</br> 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眼睛瞪得像銅鈴,天花板都要被看出個洞來。</br> 舒清因跪坐在床上,將枕頭當成宋俊珩,雙手使勁,將“宋俊珩”狠狠扔在地上。</br> 算了,起來泡杯牛奶。</br> 她打開臥室門,發現客廳居然還有光亮。</br> 舒清因順著光亮看過去,發現連通客廳和餐廳的玄關處,宋俊珩坐在家庭式的小吧臺上喝酒。</br> 她從來都不知道宋俊珩半夜還有這個習慣。</br> 又不能開口打招呼,但泡牛奶的工具都在餐廳壁櫥里,得經過玄關才能拿到。</br> 宋俊珩垂著眸,細密的眼睫毛在他的眼瞼下映上一道淺淺的痕跡,好像沒發現她。</br> 舒清因想自己能不能悄無聲息的溜過去。</br> 正在思索,就聽見宋俊珩低沉的聲線響起:“待在那兒做什么?”</br> 舒清因默默拉上嘴邊的空氣拉鏈。</br> “會著涼。”宋俊珩擰眉,淡淡道,“回去睡覺。”</br> 舒清因很不喜歡被人管,越是這樣命令式的語氣,她越是抗拒。</br> 宋俊珩看人還不說話,終于嘆了口氣。</br> 他低著嗓音說:“我認輸,說話吧。”</br> 舒清因哼笑,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掠過玄關:“泡個牛奶。”</br> 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往后一帶。</br> 舒清因猝不及防的坐在了宋俊珩旁邊的椅子上,她轉頭看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br> 宋俊珩側眸看她,忽然說:“我幫你泡。”</br> “干什么?”舒清因警惕的看著他:“無功不受祿。”</br> 宋俊珩說:“就當是我道歉,剛剛沖動了。”</br> 舒清因啊了一聲,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什么,“不用。”</br> “等著。”宋俊珩直接無視了她的拒絕,站起來往餐廳那邊走去。</br> 他把餐廳的燈打開了,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細長的影子。</br> 舒清因跟了過去,靠在餐廳的推拉門旁,看著他泡牛奶。</br> 她忽然叫他:“宋俊珩。”</br> 男人背著她,“什么?”</br> “約法三章我們再加一條。”</br> 宋俊珩回過身看她,“加什么?”</br> “不許對我好。”</br> 捻著銀調羹攪動杯中牛奶的手指頓住,宋俊珩語氣驀地又沉了幾分。</br> “理由是什么?”</br> “沒有理由,你遵守就是了。”</br> 熱牛奶泡好了,舒清因雙手捧著杯子轉身離去。</br> “清因,”宋俊珩忽然從背后叫住她,“如果我不想再遵守約法三章的話,你還要加這條嗎?”</br> 舒清因想問他不想遵守哪一條。</br> 腦海中卻又閃過他和那個叫林祝的女人一起在游樂公園買冰淇淋的畫面。</br> 反正不會是她那條。</br> “我不需要你對我好。”</br> 她連頭都沒回,端著他給自己泡的熱牛奶回房了。</br> 事實證明熱牛奶還是有點作用的,她總算是順利睡過去了。</br> 因為牢記著今天徐琳女士會去公司找她的事兒,舒清因難得起了個大早。</br> 一大早就碰見穿戴整齊的宋俊珩站在客廳,讓傭人將那架大提琴用保護膜包了起來。</br> 她有些嫌棄,“包著太難看了。”</br> 如果怕落灰,直接讓傭人勤快點不就好了。</br> 宋俊珩淡淡說:“我是打算把它放進倉庫里。”</br> 大提琴放的好好地,干嘛放進倉庫里,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br> 但這東西是他的,她也不好說什么。</br> 宋俊珩原本打算說什么,外套內襯里的手機又震了起來。</br> 是微信消息。</br> 有新的好友申請。</br> 看昵稱不知道是誰,但好友申請理由卻讓他瞬間記起這人是誰。</br> 【宋先生你好,冒昧從師姐那兒打聽到了你的微信號,因為想到你很喜歡聽大提琴演奏,這周末我在市音樂廳有一場古典樂合奏會,不知道宋先生愿不愿意賞臉來看呢?】</br> 【我替你準備了兩張票,宋先生可以帶你那個也喜歡拉大提琴的好朋友一起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