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時,舒清因發現身邊睡著的不是沈司岸,而是徐茜葉。</br> 她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了身,推了推身邊的徐茜葉,“姐,你怎么過來睡了?”</br> 徐茜葉被吵醒,卻又不愿睜眼,皺著眉翻了個身背對她。</br> “你和孟時和好了嗎?”她又問。</br> “沒,”徐茜葉迷迷糊糊的回答她,“我又沒跟他在一起,哪來的和好不和好。”</br> 舒清因想起沈司岸對她說的那些關于孟時情況的話,心中不忍,還是決定幫孟時說說話。</br> “你不喜歡他嗎?”</br> 徐茜葉醒了,又翻過身看著她,慢吞吞地說:“喜歡啊。”</br> 舒清因沒料到她會承認的這么干脆,愣了愣才說:“那錯過了他,你不會后悔嗎?”</br> “人活這一輩子,后悔的事兒還少嗎?就光我現在給你數,我都數不完我后悔過多少回,咱們不是機器人,不可能每個決定都是最正確的,會后悔是很正常的事兒,要不為什么說后悔藥千金難買呢。人要向前看的,不能因為有遺憾就把自己框在消極狀態里,而且我不覺得錯過了孟時,我未來就不會遇見比他更好的男人了。”</br> 舒清因聽明白了她的話,總之她認為不重要的那方面,在徐茜葉看來是兩個人能不能長久走下去最關鍵的點。</br> 徐茜葉看她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的樣子,心里也知道她這個表妹八成又是和她觀念相悖了。</br> 她嘆了口氣,“你沒經驗你不懂,在床上契不契合比在床下相處怎么樣要重要多了,兩個人關系再好,床上關系合不來,分開那也是遲早的事兒。”</br> 舒清因是真不懂,徐茜葉又摸著下巴,自顧自沉思道:“你說你和宋俊珩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心里有白月光是一方面,但你們倆分房睡是不是也算原因之一啊?”</br> 舒清因神色復雜,“會嗎?”</br> “要不你去找個男人試試吧,等你有經驗了你就會發現我說的話有道理了。”徐茜葉給她支招。</br> “找誰?”舒清因瞥她,語氣不太好,明顯很抗拒:“又去會所?”</br> 徐茜葉嘖了聲,“我說的是找男朋友,男朋友。”</br> 舒清因心里一咯噔,快速轉移話題,“現在沒這心情。對了,沈司岸呢?”</br> “他回自己房間了啊,”徐茜葉打了個哈欠,終于坐起來,舒展的伸了個懶腰,“昨天晚上我本來陪著孟時,后來撐不住了,就在客廳里睡過去了,是他過來把我叫醒,讓我過來陪你。”</br> 舒清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過去的,本來在胡思亂想,結果想著想著就困了。</br> “不過你對他也是真放心啊。好歹沈司岸也是個正常男人,你居然在跟這樣的正常男人共處一室的環境下都能睡得這么香,昨晚上我叫你都叫不醒。”</br> “他不是那樣的人。”</br> 徐茜葉沒理會她的話,又陷入了腦補,“我之前就聽別人說,那幫紈绔請他去會所找樂子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坐在那兒喝酒,對旁邊的女人興趣缺缺,當時其他人是覺得他眼光太高了,給他找的女人他都看不上。現在看來,這其中很有蹊蹺啊。”</br> 對于徐茜葉這種不負責任的猜測,舒清因感到無語,她不覺得沈司岸有什么問題。</br> 至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誤會她是那什么之后,他的表現還是挺像一個嫖/客的。</br> 徐茜葉越說越離譜,就差沒把沈司岸說成了性/無/能。她心里隱隱有些不爽,下意識的打斷了徐茜葉聽起來頭頭是道的分析。</br> “姐,”舒清因嘆氣,“別總覺得所有人都像你這樣的。”</br> 徐茜葉聽到這話,相當的不開心,揚著聲音反問她:“我哪樣?我哪樣?舒清因你這人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等著吧,我賭你等你碰到個你喜歡的男人以后,你絕對比我還饑渴。”</br> 舒清因沒忍住,笑了,“怎么可能。”</br> 徐茜葉氣得半死,不住地點頭,“行,行,有本事別讓我抓到你找男人。不然你等著送套房或是送輛車來孝敬我吧,這樣,就你那輛718,你給我把車鑰匙提前準備好咯。”</br> “那輛車我才買的!”舒清因反對。</br> 徐茜葉冷笑,“慫了?不敢賭?不然你干嘛怕把車輸給我?”</br> 給舒清因當了這么多年的姐姐,徐茜葉很清楚舒清因那好強的性子,最經不起激將法。</br> 果然,舒清因咬牙,堅定點頭,“行。”</br> 姐妹倆打了賭,一直到洗漱打扮好,出門下樓吃早餐的時候,兩個人也沒再說一句話,陷入了短暫的冷戰中。</br> 在餐廳碰到沈司岸和孟時的時候,就連兩個男人也察覺出這對姐妹倆狀態有點不對。</br> 等姐妹倆選好早餐,要入座用餐了,果然是分別坐了兩張桌子。</br> 沈司岸和孟時陷入了為難,是選擇堅定地跟兄弟坐在一起,還是去找各自喜歡的女人?</br> 大約糾結了兩秒鐘,兩個男人默契的將友誼之花踩在腳底,分別走向了兩張桌子。</br> 舒清因正無聊的用叉子折磨著盤里的生菜,沈司岸端著盤子過來坐到了她對面。</br> 她沒理他,繼續折磨生菜。</br> 倒是沈司岸先開了口,有些無奈的看著她盤子里的早餐,“那生菜是跟你有仇嗎?都快被你戳成腌菜了。”</br> 舒清因回過神,這才停下手上的動作,放過了生菜。</br> 沈司岸語氣閑適,“跟你姐吵架了?今天居然都分開坐了。”</br> 她抬起頭,眼神幽幽的望著他。就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她和徐茜葉差點沒吵起來,還打了個賭,把她最近的新寵給當成了賭注。</br> 舒清因看沈司岸的眼神,越來越像是在看一個罪魁禍首。</br> 她也不管自己當時是主動替沈司岸說話,反正就認定這個男人害她的寶貝愛車當了賭注。</br> 什么找不找男人,她這是又給自己提前預定了尼姑牌坊,又賠了輛車出去。</br> 回過神來的舒清因這才驚覺被徐茜葉坑了,但木已成舟,再難更改。</br> “剛剛是生菜,這會兒是我么?”沈司岸被她盯得耳根微紅,但又隱約從她的眼神中讀出,那不是秋波,那是怨念。</br> 舒清因收回目光,嘆了口氣。</br> “你要記得我對你有恩。”她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br> 沈司岸莫名其妙,不明白她說的哪門子恩。</br> “如果我的718沒了,那都是你的責任,”舒清因咬牙,霸道的命令他,“你得再賠我一輛。”</br> “……”</br> 舒清因小算盤打得清清楚楚,本來正暗自高興著,包里的手機震了。</br> 她掏出來看,是宋俊珩發過來的微信,無論是發微信的人,還是微信的內容,都瞬間澆滅了她剛高興起來的情緒。</br> 【我爸說初七,如果你不忙的話,讓你過來一趟】</br> 舒清因閉眼,有些厭煩。</br> 離婚不過簽個字的事兒,財產分割可以交給律師去辦,這些都很簡單,唯獨人情方面,剪不斷理還亂。</br> 總給她一種,這婚還沒徹底離掉的感覺,她最怕的就是這個。</br> 無論是她這邊,還是宋氏那邊,都還需要她去周旋解決。</br> 但不管怎樣,這婚是終于離掉了,之后做的所有,不過是為了和宋俊珩劃清界限。</br> 【好】</br> 她回了個字,收起手機,眼前的早餐是怎么都吃不下了。</br> 舒清因這桌氣氛好歹不算太尷尬,能勉強聊得下去,徐茜葉那桌就尷尬了。</br> 這事兒其實也不能賴孟時,他想過很多被徐茜葉拒絕的理由,萬萬沒想到理由居然會是那個。</br> 別的男人都是因為不行,被女人甩了,他是因為太行,被女人甩了。</br> 這事兒說出去,別人估計都會覺得他太自戀。</br> 她還拿其他男人舉了例子,說她和其他男人就挺好的,唯獨到了他這里,她實在受不住。</br> 雖然側面是在夸他,但孟時也高興不起來。她拿別的男人跟他比,他覺得她沒心沒肺,連這種事都能搞出個對比實驗分析結果來。</br> 孟時沉著臉,越想越鬧心。</br> 還是徐茜葉看他明明坐過來了,卻冷這張臉半天不說話,她本來也有些心虛,只好先找了話題聊。</br>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我妹妹這里的?”</br> 孟時語氣無波,“Senan說的。”</br> 徐茜葉不解,“他為什么要告訴你?”</br> 她不覺得沈司岸這種狡猾奸詐的奸商會不求好處給她和孟時當紅娘牽線。</br> “你說呢。”他抿了口湯,神情依然冷凝。</br> 徐茜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我本來是過來陪我妹的,他把你叫來,我妹就一個人了。而且他這時候本來應該在香港,但他卻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趕回來了。”</br> 她看了眼不遠那桌的兩個人,原本心里的猜想此時越來越具象化。</br> “他不會真喜歡因因吧。”徐茜葉倏地睜大眼,語氣里充滿了不可置信。</br> 孟時蹙眉,心想這很難猜么,為什么震驚成這樣。</br> “不會吧,他倆明明,看對方很不順眼啊,”徐茜葉受到沖擊,眉頭皺的老緊,“怎么就喜歡上了。”</br> 本來昨天她聽說沈司岸年是在酒店過的,就有點懷疑了,舒清因說沒有,她想想也覺得扯淡,遂沒再往那方面想,只以為沈司岸和舒清因一樣可能是和家里人鬧矛盾了所以跑了出來。</br> 她想起半夜的時候,沈司岸把她叫醒,讓她回去陪舒清因睡覺。</br> 她當時酣夢正好,被人叫醒難免有些煩躁,語氣有些不耐,說舒清因這么大個人了,不用人陪著睡。</br> 當時沈司岸神情困倦,語氣很輕,她害怕一個人睡。</br> 徐茜葉當時太困了,腦子不清醒,沒覺得這句話有什么問題。</br> 現在想想才覺得太有問題了,宋俊珩和她妹妹結婚一年,都不知道她妹妹其實是害怕一個人睡覺的。</br> 徐茜葉挫敗的捂著額頭,暗罵自己實在是太遲鈍了。</br> 然后一想,舒清因這個當事人比她還遲鈍,心里突然好受了點。</br> 沒過多久,她又笑了起來,笑得有些毛骨悚然。</br> “那輛718是我的了。”</br> 吃過早餐后,徐茜葉單方面和舒清因和好了,一想到自己白撈一輛車,她就覺得這個表妹看上去格外的可愛。</br> ***</br> 在酒店窩了好幾天,直到年假的最后一天,舒清因發現她放在桌上的,718的鑰匙不見了。</br> 她今天和宋俊珩約好了要去趟他家,和他家里人談談離婚的事兒,算是給她和宋俊珩的關系徹底畫上個句號。</br> 怎么說也是前婆家,離了婚宋氏也還是合作方,舒清因不能不賣這個面子。</br> 她第一反應就是徐茜葉把她開走了。</br> 舒清因立馬給徐茜葉發了微信過去,結果那邊承認的很爽快,車確實是她開走的。</br> 【這賭你還沒贏,誰跟你的勇氣開走的?】</br> 【遲早的事,早開走晚開走不都一樣?】</br> 舒清因更氣了。</br> 【我現在要用車,最近我就停了這么一輛車在停車場,你現在讓我怎么辦?】</br> 【你對門不是住著位有錢公子哥么,你跟他借個車唄】</br> 舒清因給徐茜葉發了個扛刀的表情包,徐茜葉回了她一個“不用謝朕”。</br> 她嘆了口氣,只好去對門找沈司岸借車。</br> 過年放假,這位公子哥也閑,這會兒正窩在房間里看電影。</br> 沈司岸看到是她來了,笑得有些散漫,“小姑姑這又是怎么了?”</br> 搞得她好像經常來找他似的,舒清因細想了下,確實是這樣。</br> “借輛車。”她直接說。</br> 沈司岸挑眉,“你的車呢?”</br> “被偷了。”</br> 看她這副陰氣沉沉的樣子,沈司岸有點信她車是真被偷了。</br> “進來拿鑰匙。”他給她讓了道。</br> 舒清因拿到了車鑰匙,想跟他說些謝謝,結果他先問了句:“今天你們恒浚還沒上班吧?你是要去哪兒?”</br> “去趟宋家。”</br> 她說完,拿著鑰匙沖他揮了揮手,“謝了,我走了。”</br> “你等等。”男人又從背后叫住她。</br> 她回過頭,“怎么?”</br> “車鑰匙還我,”他抿唇,語氣僵硬,“我送你去。”</br> 舒清因不解,“為什么?”</br> 沉默良久后,沈司岸終于說出了個理由。</br> “你開我的車,我不放心,”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懷疑你的車技。”</br> 舒清因有些驚訝,“你是不是偷偷調查我了?”</br> 沈司岸:“?”</br> 舒清因咬唇,有些屈辱的盯著他,“你知道我科目二掛過兩次的事兒了?”</br> “……”</br> 沈司岸本來是隨便找個借口,現在這會兒是真的不放心她開自己的車了。</br> 他開著車送舒清因去了宋家。</br> 宋俊珩原本在大門口等人,見到有輛車開進鐵門,知道那是舒清因過來了。</br> 是的,確實是舒清因,只是還有另一個人。</br> 宋俊珩是真的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的三兒,平常老出現在他面前給他添堵也就算了,他前妻到他家來跟他家里人談離婚的后續處理操作,這位還未上位成功的三兒跟過來算是怎么回事兒。</br> 他待會要怎么跟他爸介紹。</br> 我前妻和我前妻那還未上位成功的三兒?</br> 宋俊珩氣成心肌梗塞,本來不后悔離婚的,這時也悔得腸子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