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人本來就不應該憂思煩惱,沈司岸的感冒不出意外的加重了。</br> 最后沒有辦法還是去了醫院。</br> 男人病著需要修養,平日里那副輕佻驕傲的樣子也沒了,面無血色,薄唇緊抿著,虛弱而沉重的吐著呼吸,旁人聽著都覺得費勁。</br> 馬上就是酒會了,他卻在這關鍵時刻生病,柏林地產這邊的人沒辦法,只好打電話通知了沈柏林。</br> 沈柏林還遠在國外趕不回來,只說酒會那天會出席,然后讓他在鄰市的兒子去童州市看看他那堂孫死了沒有。</br> 舒清因這段時間忙著籌備酒會,聽說沈司岸他堂叔提前過來了,只好又挪出時間熱情接待這位堂叔。</br> “Senan自從中學開始打籃球后,就再也沒有生過病,”沈渡語氣平靜,眉眼清冷,“我有些好奇他這次怎么會病得這么重。”</br> 舒清因也不敢承認這是她的責任,心虛的低著頭裝啞巴。</br> 沈渡淡淡解釋,“我沒有責怪舒小姐的意思。”</br> 沈司岸的堂叔不怪她,反倒讓舒清因更加愧疚難當,神色自責,不再推諉責任,“對不起,這么關鍵的時候,我還害得他生病了,還讓您特意過來一趟,實在抱歉。”</br> “不用道歉,他一個成年人不好好愛惜身體,生了病也是自己的原因,怪不到其他人頭上。我提前過來也正好替他再和舒小姐確認一下柏林地產這邊宴請客人的名單。”</br> 這次酒會由柏林地產做東,恒浚傾情贊助,請哪些客人當然是柏林地產最有話語權。</br> 大部分都是粵圈企業,舒清因剛接手實權不久,交際圈子還沒來得及拓那么遠,有些企業她只聽說過,并不熟悉具體的情況,因此名單她不好插手,也插不了手。</br> 利益場上沒有絕對的敵人,沈渡毫不猶豫的將福沛列入貴賓行列。</br> 舒清因當然知道沈渡沒別的意思,只是一想到酒會那天又會碰見她的前夫家,心里還是不可避免的堵塞了起來。</br> 沈渡問她:“舒小姐,你有什么意見嗎?”</br> 舒清因趕緊搖頭,露出笑容,“當然沒有,我尊重沈氏的決定。”</br> “不用勉強,”沈司岸輕笑,意味深長的提起了某個正病著的人,“如果是Senan的話,即使他分得清主次,在這件事上沒有辦法任性,但肯定會直接表露出他的不高興。”</br> 舒清因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br> 她和這位堂叔不熟,這時候總不能掀桌而起,直接在他面前說你們柏林地產請福沛,老娘十分非常以及極其不爽吧。</br> 而且她感覺這位堂叔好像非但沒有因為請了福沛膈應了她或是沈司岸,而感到有半分的糾結,反而看著還挺樂在其中的。</br> 應該是錯覺吧,她想。</br> 不出沈渡所料,沈司岸果然對于邀請名單上有福沛這件事,顯得十分的不高興。</br> 他直接將名單扔在手邊,語氣不爽,“這種會加重我病情的東西就不要拿到我面前了。”</br> 沈渡坐在病床邊,語氣頗淡,“病情加重的話,酒會你還能出席嗎?”</br> “他們讓你來替我處理事情,不就是覺得我病不會好么?”沈司岸睨他,語氣玩味:“Dunn,你都在內地結婚成家了,難不成你還會回香港跟我搶啊?”</br> 自從東宮易主,沈司岸掌權,整個柏林地產的高層都差不多換了血,董事會大多都是沈氏直系或旁系血親,他動不了,但就算動不了董事會,他也要將決策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董事會旁權架空,做不了任何主,自然也再無法撼動他的地位。</br> 那些個長輩手上沒權了,這才后知后覺察覺到自己被這么個小輩給玩了。</br> 以沈渡目前的身家,早已不用攀附柏林地產,但太子爺的位置是他從沈渡手里頭接過來的,如果以皇權社會作比喻,等沈司岸真的登基了,那沈渡也是太上皇。</br> 沈渡勾唇,“我在內地結了婚不假,但你還是未婚,所以你什么時候回香港?”</br> 沈司岸懶懶地靠在枕上,慢悠悠地說:“不急,項目這才剛開始。”</br> “雅林廣場的項目最多也就五六年,等到項目結束,你還有留在童州的必要嗎?”</br> “你想說什么?”沈司岸下巴微挑。</br> “病不好起來,就不能出席酒會,到時候舒小姐跟她前夫見了面,你有心也無力,”沈渡起身,語氣溫和,“我覺得你最好是再把項目的時間延后一些,不然五六年也不夠。”</br> “感冒而已,又不是得絕癥,”他語氣不滿,“Dunn,你別詛咒我。”</br> “感冒?”沈渡笑:“我怎么聽舒小姐說,你病得連路都走不穩了,還得舒小姐幫忙扶著你?”</br> 沈司岸閉眼裝死。</br> “Senan,你撒嬌耍賴的方式還是一點都沒變。”</br> ***</br> 堂叔沈渡的“深情關切”效果極佳,沈司岸的病好得很快。</br> 酒會當天,舒清因本來還擔心他這是為了能出席酒會才強撐著身體,對此沈司岸只是覷著她,笑得有些痞,“那你要不要試試我病好沒好?”</br> 舒清因直覺這不是什么好話。</br> “嘿!Senan!”</br> 不遠處有人叫他。</br> “我去應酬了,”他低聲說,“這些甜點都是你的,沒有的讓廚房給你現做。”</br> 舒清因鼓嘴,正要說她吃不了這么多,男人已經拿起酒杯,抬腳離開了。</br> 白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宴會廳,廳內紅金交輝,西式建筑天頂繪著藻井,圍攏著一叢明燈,棱柱與卷葉鍍金托起明黃的燈泡,映灑入地毯,透著微紅的光暈,長桌高臺延伸至廳尾,桌面上的銀器閃著光,壁燈輝映,華麗刺眼。</br> 宴會廳內所有衣著精致的人,都是這副景象的點綴。</br> 舒清因握著酒杯,靠著甜品桌,懶得動彈。</br> 徐琳女士和晉紹寧正和其他人相談甚歡,她之所以沒上前湊熱鬧,是因為相談的那群人當中,有姓宋的在。</br> 之前去宋家時,宋一國對她說的那些話猶在耳邊。</br> 到現在,兩家聯姻破滅,宋一國仍代表著福沛,和恒浚的徐董與晉總友好親切的交流著。</br> 都是利益。</br> 只要共同利益還存在著,恒浚和福沛之間就不會因為她跟宋俊珩的婚姻失敗,而就此徹底結束合作。</br> 聯姻是為了穩固,這層加固的紐帶沒有了,虛與委蛇也好,真心求和也罷,他們總有辦法繼續維持著。</br> 舒清因之前本來還有些愧疚,覺得是自己任性,搞得整個恒浚面臨著輿論和壓力,現在看來,是她太年輕了。</br> 她覺得自己太重要了,但其實她根本沒有那么重要。</br> 宴會廳內,有了傳播源和傳播媒介,就肯定會有各種揣測。</br> 恒浚的千金沒跟著她媽開拓人際圈,反倒站在甜品桌這邊發呆,手里的酒也幾乎沒動,只看見她偶爾夾塊小點心裝進盤,再優雅斯文的喂入口中。</br> 她吃的很慢,也很吸引人,貝齒咀嚼,臉頰微鼓,i容生姿,很難讓人忽視。</br> 反倒是想一直盯著,看她到底能吃到什么時候去。</br> 她終于停下,原因是有人朝她走了過來。</br> 不少默默注視著這邊的人都瞪圓了眼,面上既要維持著淡然高雅的姿態,心里又忍不住好奇這對前夫妻會說什么,相當分裂。</br> 很久未見的宋俊珩看著也沒怎么變,西裝革履,高挺俊秀。</br> 舒清因再見他時,內心已經沒什么波瀾。</br> “什么事?”她直接問他。</br> 宋俊珩垂眼,“有些好奇你在干什么。”</br> “吃東西啊,”她指了指盤子里的東西,“我看甜點這邊都沒什么人動。”</br> 宴會廳里大多都是男人,就算是出席的女客人們在這個場合也都忙著交集,壓根沒心思吃甜點,這些甜點擺在桌上不像是給賓客用來填肚的,更像是裝飾,也就她真的認識到了它們的可貴。</br> 宋俊珩知道她喜歡吃甜點。</br> 但她的飲食習慣算不上多好,經常一到正餐點就沒食欲,隨便應付幾口就放下筷子,所以身材總是苗條纖細的,巴掌大的臉也從不見長肉。</br> 這些他都不知道,還是家里阿姨臨走前告訴他的,因為他們離了婚,那套婚房他留給了舒清因,舒清因自己不住,擱置在那里,自然也就不需要阿姨了。</br> 她那時工作還不忙,基本都是定點上下班,周末沒有約的話就在家里窩上一整天。</br> 阿姨很清楚她的習慣,比他這個做丈夫的還要了解。</br> 他不常回家,有時是忙,有時是不想,她就一個人待在家里,阿姨為了把她那傷胃的飲食習慣給糾正過來,每次她吃菜的時候都會特別關注太太哪些菜多吃了幾口,哪些一點都沒動。</br> 一年下來,宋俊珩不知道她愛吃什么菜,倒是阿姨臨走時跟他閑聊,他才知道原來她的口味是那樣的。</br> 現在他也是一個人吃飯,有時候看著空蕩蕩的餐桌,心里難免會想,她之前那一年也是一個人這樣吃飯。</br> 生活越是這樣平淡的過下去,宋俊珩心間空落的缺口就越是疼痛難忍。</br> 剛剛和她母親交談,她連過來打個招呼的念頭都沒有,他過來了,她臉上也不見有什么表情,看他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br> “我爸已經同意了你們的補償方案,”宋俊珩啟唇,笑得有些勉強,“你不用這樣避著我們。”</br> “是沒必要避,但也沒必要再談了。”</br> 舒清因不想再和宋俊珩重復這些她已經說過無數遍的話,也不想因為和她這個前夫站在一塊兒被迫承受其他人意味深長的目光。</br> 她放下點心盤,打算離開。</br> “清因,”他叫住她,苦笑道,“只是說說話,你也不愿意嗎?”</br> “說什么?聽你道歉,還是聊家常?”她面色無波:“宋俊珩,比起在這兒耗費彼此的時間,你還不如回英國去找你那個未婚妻,相比起我,你最對不起的是她,你欠她不知道多少句對不起。”</br> 她對宋俊珩心里的那個白月光未婚妻,從一開始的嫉妒和怨恨,到現在能這么平靜的說出其實他更對不起的是他的未婚妻這樣的話,舒清因自己也察覺到,她是真放下了。</br> 一開始,她必須逼迫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回頭,哪怕他悔過,也絕對不要回頭。</br> 到現在,她已經不需要在心里不斷警示自己,這個男人在過去一年的婚姻生活中是如何對待她的,所以再難過也絕不要回頭,而是面對著宋俊珩,內心也掀不起半點波瀾。</br> 宋俊珩眸光閃爍,神色悵惘。</br> 她已經把話說得很絕,半分念想都沒給他留下。</br> 但他卻不愿失去和她相處的每次機會。</br> 而她與他隔著幾步,才說幾句話,臉上不耐的神色已經相當明顯了。</br> 她是確實不愛他了。</br> “你這樣抗拒我,”宋俊珩頓了頓,沉聲問道,“是因為沈司岸嗎?”</br> “跟他沒關系。”她直接說。</br> “那天是他送你來的,”他自顧自說著,“你們在一起了嗎?”</br> 舒清因并不想回答,“這跟你沒關系。”</br> “這怎么跟我沒有關系。”他忽然冷下聲音。</br> 舒清因怔住,宋俊珩朝她走近兩步,攥住了她的手腕,眼底里滿是不甘和失落。</br> 她聽到旁邊那些人發出幾聲低呼,宋俊珩的動作幅度不大,不注意這邊的根本不會在意到,但從宋俊珩走過來的那一刻,很多了解他們關系的人早已將目光死死地放在他們身上。</br> 舒清因也不敢直接大力甩開他,今天這個場合,越是成為焦點越是扯不清關系。</br> “在我們公布離婚之前,或許更早,甚至在我們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就對你有了別的心思,他明知道你結了婚,還不斷地靠近你,圍在你身邊,他那時候就想從我身邊把你搶走,是個未遂的第三者。”宋俊珩語氣嘲弄。</br> 舒清因冷笑,“宋俊珩,今天是柏林地產舉辦的酒會,你要污蔑起碼也要挑對時間地點吧?”</br> “這都是他自己親口承認的,”宋俊珩說,“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他。”</br> 她不是傻子,并非真察覺不出沈司岸對她如何,但她沒料到,竟然那么早。</br> 舒清因睜大眼,胸口劇烈起伏著,仍舊不敢相信宋俊珩對她說的這些話。</br> 這對前夫妻始終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只是與對方僵持著,兩個人離得很近,甜品桌這邊除了他們沒有人再敢靠近。</br> 找不到兒子的宋一國這時也發現宋俊珩剛剛借口離開,原來是去找他那個前妻去了。</br> “徐董,我看俊珩這回是真的對清因認真了,”宋一國抬起酒杯,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對年輕人,有些無奈,“婚都離了,還去人家面前求什么呢。”</br> 徐琳女士順著宋一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br> “老實說,我對清因這個兒媳婦是真的很滿意,如果他們愿意復婚,”宋一國笑了笑,“我就當他們耍小孩子脾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是不可以。”</br> 徐琳女士收回目光,歉疚的說:“實在抱歉,宋總,清因她太任性了,是我沒管好她,給你們添了這么大的麻煩,只是這婚離了就離了,哪還有覆水再收的理由,俊珩是一時放不下,等時間久了自然就會好的。”</br> 宋一國臉上的笑意斂去,仍溫和著語氣說:“徐董,我有心給這兩個孩子一次和好的機會,怎么你這個做媽的,都不為自己女兒考慮?你這個媽可當的有點不稱職啊。”</br> “我是不稱職,如果她爸爸還活著,肯定會反對我當初自作主張把清因嫁了出去。既然她執意要離婚,那我也隨她去了,反正她跟我也不親,我說什么她也未必聽。”</br> 宋一國瞇眼,沒什么情緒的笑了,“徐董這是要幫著你女兒,堅決和我們俊珩撇清關系了?”</br> 徐琳女士立刻搖頭,“怎么會,是我們舒氏沒有這個福氣當俊珩繼續當女婿。”</br> “清因不愧是徐董的女兒,你們母女倆這性格還真是一模一樣啊。”宋一國呵了聲,不住地點著頭,表情微繃。</br> 徐琳女士微笑,“謝謝宋總夸獎,那我就先失陪了,宋總你們慢慢喝。”</br> 她放下酒杯,隨即和晉紹寧轉身離開。</br> 剛剛聊合作的時候,尚且還聊得好好地,這會兒一提起舒清因,徐琳的態度簡直斗轉直下,生怕他們宋氏再纏著她女兒不放。</br> 這點宋一國怎么會看不出來。</br> 剛剛一直在充當花瓶的宋夫人哼道:“我就說她們母女倆肯定是通過氣的吧,你看你還不信,非要腆著個臉幫俊珩說話,人家舒千金眼光可高著呢,當不成我們宋氏的媳婦兒,指不定她和她媽又把目標放在誰身上了。”</br> “俊珩是我兒子,他為了一個女人都快把自己搞成窮光蛋了!我這個做爸爸的不幫他,難道看著他就這么繼續犯傻?再說清因就算和俊珩離了婚,她和俊珩有過夫妻之實也是明擺在那里的,她是我們宋氏的兒媳婦,有我給俊珩撐著腰,整個童州市誰還敢再打清因的主意?女人都是心軟的,他們復婚是遲早的事。”</br> 聽到丈夫這么為他那個死去多年的前妻生的兒子打算,甚至不惜放下姿態去請求自己的兒媳婦回來,宋夫人頓時一肚子氣,恨丈夫偏心宋俊珩,也恨自己生的兒子始終不如宋俊珩。</br> 她狠狠瞪了眼宋俊棋,將氣發在了自己兒子身上。</br> 宋俊棋無視他媽的眼神,又轉而看向他那在前妻面前吃力不討好的哥哥。</br> “爸,別瞎費勁了。”宋俊棋愉悅的揚起唇說。</br> 宋一國轉而怒瞪他的小兒子,“閉嘴,你就不能想著你哥點好?”</br> 宋俊棋不說話了,他上次在舒清因那兒吃了癟,恨不得宋俊珩能吃上幾百回,以紓解他的心情。</br> 宋一國再去跟其他人應酬時,明里暗里聽到不少人對宋俊珩的“關心”,宋一國所以賣了個關子,只說小兩口吵架鬧離婚,他們做父母的不太清楚情況。</br> 別人從他的話里聽出,這兩個人也并非真撕破了臉,還有復合的可能性。</br> 這個八卦越來越精彩了。</br> ***</br> 沈司岸原本正和之前他剛來童州市時負責招待他的那些個富家子弟喝酒應酬,這會兒有個剛剛從洗手間回來的男人沖他們挑了挑眉,“哎,那邊有好戲看。”</br> “什么好戲?”</br> “福沛那個宋少東,和他那個前妻湊到一塊兒去了。”</br> 立馬有人懂了,“前妻?恒浚那個?”</br> “不然呢,宋少東難道還有另一個前妻?”</br> “他們不是離婚了嗎?怎么又湊到一塊兒啦?”</br> “不知道啊,兩個人湊一塊兒聊天呢,挨得挺近的,不知道在說什么。”</br> “嘖,你怎么不離近點聽啊。”</br> “你他媽廢話,人夫妻之間說悄悄話我還湊上去?我又不是八婆。”</br> “早不是夫妻了啊,這都離婚多久了。”</br> “離婚就不能復婚了?”</br> “你什么意思?難道宋少東要吃回頭草啊?”</br> “八成是要。”</br> “操,刺激啊。”</br> 幾個人曖昧的笑了起來。</br> “當初舒千金離婚聲明發的那么猝不及防,我還以為他們是鬧翻了呢。”</br> “你沒看剛剛她媽徐琳和宋一國還有說有笑呢,指不定就是夫妻吵架,現在雙方父母正幫著勸和呢。”</br> “勸和?這有可能嗎?”</br> “怎么不可能,剛剛我家老頭子跟宋一國打聽,我看宋一國就是那意思。”</br> “女人嘛,都心軟。尤其是前妻,都當過一段時間的夫妻了,追一追不就又到手了?”</br> “我看有好多人還等著舒千金這次離了婚降降條件,他們好有機會高攀上舒氏啊。”</br> “那我要是舒千金,我寧愿和宋少東復合。”</br> “是啊,還不如復合呢。”</br> 幾個人說了一大堆,最后默契的笑出了聲。</br> 剛剛去洗手間帶回來消息的那個人最先注意到從他們開始談論起宋氏和舒氏的傳聞后,太子爺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了。</br> “哎喲看我這豬腦子,一聊起天兒來都沒顧得上我們沈總,沈總抱歉啊,我自罰一杯,給沈總賠禮道歉。”</br> 沈司岸沒接茬,沉著臉說:“你剛說復婚?”</br> 這人本來以為他一直不搭腔是因為對這個八卦不感興趣,現在聽他問了,這才又舒了口氣。</br> 原來還是感興趣的啊。</br> “是啊,宋少東就和他前妻在那邊站著呢,兩個人都說了好久的話了。”</br> 沈司岸忽然笑出了聲。</br> 幾個人不明所以,然后聽他罵了句,“眼瞎的女人。”</br> “沈總,您這是在說誰呢?”有個人不確定的問道。</br> “還能有誰?”沈司岸掀起眼皮,嗤道:“除了舒清因,難道還有女人比她更瞎?”</br> 幾個人不敢搭腔。</br> 他們知道柏林地產跟恒浚剛簽了合約,舒清因是太子爺正兒八經的合作伙伴,因此剛剛聊天時刻意注重措辭,平常私底下喝酒會說的那些個更不好聽的詞都默契的沒提,只玩笑著聊了幾句。</br> 所以舒清因和太子爺其實面和心不和?</br> 幾個人轉而附和。</br> “是眼瞎,離了婚她還上哪兒去找宋少東這種條件的老公啊。”</br> “對對對,我也覺得。”</br> “她還真以為她離了婚就能立馬找到下家呢,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br> “這就是典型的對自己缺乏自我認知,她條件再好又有什么用,離過婚啊。”</br> “這么一想,不但眼瞎,心里還沒有逼數。”</br> 本來以為這么附和,太子爺臉色就能好點了,結果太子爺非但沒有轉怒為喜,臉色反而更黑了。</br> “你們他媽再說一遍?”太子爺冷冷瞥過去,說話聲兒里都夾著冰霜:“她也輪得到你們幾個在這兒嚼舌頭根?”</br> “……”</br> 幾個人欲哭無淚。</br> 太子爺到底是要怎樣。</br> 有個實在揣摩不出太子爺這變化多端的心思的人直接問了,“那沈總您為什么說舒小姐眼瞎?”</br> 沈司岸挑眉,哼笑,“我這么好的條件擺在她面前,她還跑去跟她的前夫復婚,她不是眼瞎她是什么?”</br> “???”</br> “!!!!”</br> “????????”</br> “啊?????”</br> “WTF???”</br> 說完這句話,喝了點酒的太子爺重重的放下酒杯,又煩躁的扯開領帶,陰沉著一張俊臉往宋少東和他前妻那邊走去。</br> 徒留一群三觀正在重塑的富家子弟們。</br> “哎,我剛剛是幻聽了嗎?”</br> “沒有吧……”</br> “太子爺剛那意思是他對舒小姐,那什么?是嗎?”</br> “好像是……”</br> “所以我們剛說的,舒小姐的下家……”</br> “太子爺……”</br> “操,我剛剛說她缺乏自我認知,完了,我老頭子要把我趕出家門了。”</br> “我剛剛還說舒小姐心里沒逼數,我慘了。”</br> “…¥%#¥%#……%”</br> ***</br> 舒清因仍處在震驚中,始終不相信宋俊珩說的話。</br> 她能察覺出沈司岸對她的不同,但她從沒想過會那么早。</br> 在她還沒公布離婚前,或者更早,在她還沒離婚前……</br> “柏林地產搶走了福沛的項目,他也要從我身邊搶走你,”宋俊珩苦笑,“清因,就是因為他,你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了是嗎?”</br> 她正欲開口,旁邊有道冷冷的聲音響起。</br> “聊什么呢?”</br> 舒清因眼看過去,沈司岸正朝這邊走來,臉色冰寒,眸色淡漠。</br> “沈總,”宋俊珩的聲音聽上去相當不爽,“我跟清因有話說,你能不能先離開?”</br> 沈司岸唇角漾著笑,“不能,這是柏林地產的酒會。”</br> 宋俊珩沒了耐心,“你到底想干什么?”</br> “你跟她有話說,我也跟她有話說。”他直接走到舒清因身邊,不由分說的抓住她的手腕。</br> 宋俊珩還攥著她另只手,聞言更加又攥緊了幾分。</br> 這個舉動直接惹得宴會廳大部分的人都看了過來。</br> 剛剛如果只是前夫妻之間敘舊,這下已經發展成勁爆的三角戀了。</br> 舒清因面色尷尬,忍不住想爆粗。</br> 兩個神經病。</br> 旁人看她以為她艷福不淺,她自己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也覺得特別帶感,但現在主角換成了她自己,旁邊還有這么多人看著,她才能體會到作為女主角的不容易。</br> 沈司岸神色不虞,“宋俊珩,放手。”</br> 宋俊珩沒聽他的,“你先放手。”</br> “你們都給我放手!”舒清因整個人被點燃,用力甩開了兩個人的手:“這么多人看著你們不嫌丟臉啊?”</br> 女主角羞憤欲死,男主角們不甚在意。</br> “小姑姑,我們談談。”沈司岸不再跟宋俊珩繼續周旋,轉而直接跟舒清因說。</br> 舒清因不敢看他,腦子里不停回旋著宋俊珩跟她說過的那些話。</br> 她咬唇,直接拒絕,“我不想談。”太尷尬了。</br> 這聲拒絕直接磨掉了沈司岸最后一點耐性,懶得再去征求她的同意,拉起女人的手不由分說的將她帶離了正廳。</br> 舒清因穿著高跟鞋,禮服裙也有些重,幾乎是被他拽著走的。</br> 她踉蹌著步伐,有些害怕,“你談就談,你要把我帶去哪兒談?”</br> 宋俊珩不可置信自己就這么被截胡,“沈司岸!”</br> 沈司岸帶她離開正廳,直接穿過一條回廊,這一路碰上不少侍應生,連躬都只鞠到一半,沈司岸拉著個女人,直接從身邊掠過去了。</br> 他直接用腳踢開了西側廳的門,將她扔了進去。</br> 又是沒開燈的室內,舒清因聽到一聲怒響,門被重重關上了,接著是落鎖的聲音。</br> “沈司岸你……”</br> 她大驚,沈司岸直接將她抵在門上,伸手捏起她的下巴,逼她仰頭和自己對視,“舒清因,你玩我是吧?”</br> 舒清因有些害怕的往房門貼了貼,盡力避免和他的接觸。</br> “躲什么?之前在你家的時候怎么不見你躲?”男人哼笑,整個身子跟著向前,狠狠的將她抵在門和自己之間,壓得她幾乎快喘不過來氣來。</br> 舒清因說不出話來,男人氣得胸膛上下劇烈起伏著,聲音里帶著慍怒,氣息不穩,“在我的酒會上,你居然還敢跟你前夫牽扯不清,你當我冤大頭?”</br> 舒清因閉眼,不敢說話。</br> 男人逼問她:“你跟他說了什么?老實交待。”</br> 舒清因小聲敷衍:“沒說什么。”</br> 她不愿意說,他就更是生氣,“你是不是要和他復婚?”</br> 也不等她開口解釋,沈司岸胳膊往下,牢牢桎顧住她的腰肢,另只手則是報復般的揉上她的嘴唇,柔軟的指腹摩挲按壓著她同樣柔軟的唇瓣,似乎在發泄著什么。</br> “是你主動抱了我,又求我留下來陪你,你敢說你沒勾引我?”他紅著眼,眸光猩紅狠厲,語氣中又是控訴又是指責:“舒清因,你要是敢說是我自作多情,你其實打算跟你前夫復婚,你信不信我咬死你?”</br> 舒清因心跳驟快,隔著門忽然聽到了宋俊珩的聲音。</br> 他追了出來,但宴會廳的格局布置他不熟,所以并不知道沈司岸將舒清因帶去了哪里。</br> “清因。”</br> 她聽見宋俊珩在叫她的名字。</br> 面前的男人冷冷的笑了,“追出來了?”</br> 舒清因的走神讓他很是挫敗,不但想咬死這個沒良心的女人,還想掐死她。</br> “你猜他能不能聽到我們在做什么?”他忽然輕笑。</br> 舒清因不解,“你什么意思……”</br> 他捧起她的下巴,低下頭,重重的覆上她的唇。</br> 清冽的酒氣和灼熱的呼吸瞬間侵占至她的大腦,將舒清因的思維打得七零八落。</br> 她的前夫和他們一門之隔,還在找她,而這女人現在就被他鎖在這黑暗不堪的側廳里,禁錮于他與門之間,被他逼著仰起頭被迫承受著他鋪天蓋地而來的吻。</br> 舒清因伸手抵在他的胸前,試圖將他推諉開來。</br> 根本推不開,他緊緊的抵著她,嚴絲合縫,連一絲空隙都不給她留。</br> 這種陌生而粗暴的親吻是她從未體驗過的,他的含吮帶著幾分戾氣,她的唇瓣被廝磨得生疼,斷斷續續的艱難換著氣,這樣低弱又可憐的聲音非但沒激起男人的半分同情,反惹得他呼吸愈重,張開唇不滿足的啃咬她的唇,最后撬開她的牙齒,徹底將自己唇中的淡淡酒香渡進她的口中,與她唇中的甜點香揉膩在一起。</br> 舒清因偏過頭,想躲開他的唇,她往哪邊躲,男人的唇就跟著追了過來,然后再次侵奪她得來不易的呼吸。</br> 因為親吻的緣故,女人清冷的五官染上緋紅秀色的顏色。</br> 沈司岸一直很好奇她到底用的什么香,跟她的氣質太相似,像是雪蓮夾雜著冷香,明明高傲矜持到了極點,卻又在這時候散發出致命的氣味。</br> 只是親吻,男人洶/涌的渴/望便已有些克制不住,像是藤蔓般攀附至他的全身,侵蝕掉他瀕臨崩潰的理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