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時候,天羽敏感地在他神情中看到一絲沉郁,但是在看見天羽的剎那就消失了,露出笑容。
外面的話天羽也聽見了,不去提,只問:
“你怎么來了?”
阿浩說:“等你下班兒啊。”
“等我下班干什么?”
天羽故意問他。
阿浩回答得理所當然。
“給我做飯啊。”
“……”
天羽差點嗆到。
他瞪著阿浩,像在看一個不明物體。阿浩抱著手臂,笑吟吟地任他打量。
等兩人站到樓下,天羽對著那自行車看了半天。
“你騎這個來的?”
他多少年不記得還有這么個東西叫自行車。
阿浩有點抱歉地拍了拍車坐墊。
“開車就要被他們跟著,只好騎這個出來了。上車,我帶你。”
天羽打量著那車后面硬邦邦窄小的一塊,腦子里回想著上一次騎這玩意兒是高中還是初中。他看阿浩站在那兒等著他,那句“我還是回去開我的車”就勉強吞了回去。他跨開腿要往后面坐,阿浩拉住了他。
“不是那兒,這兒。”
阿浩拍了拍前面的橫杠。
天羽不動,半天說,什么?
阿浩臉上浮現怪異的神情,聲音低了些。
“你那兒……后面太硌了,不舒服。前面好點……”
天羽聽清楚他的意思,臉上騰的一下竟然是過不去,兜住了車把。
“我騎,你坐后面去!”
阿浩卻趁勢把手臂環過來,一抬一架就把天羽按坐在了前面的橫杠上,不等天羽反應,阿浩腳上一撐,就往前騎起來了。
“走嘍!”
阿浩笑著大聲說,天羽當然不會任他擺布,就要往下跳,阿浩單手摁著他,另一手把籠頭搖搖晃晃。
“哎,摔了摔了!”
天羽怕他真摔了,果然沒動,阿浩兩手去扶著籠頭,兩條胳膊把天羽夾抱在了中間,胸口貼著他的背,穩當當地往前騎,臉上滿是笑意。
天羽的企劃部經理開車從車庫出來,迎頭碰上,納悶地看著,打招呼不好,不打招呼也不好,還是探頭出來。
“李總,回去啊?”
天羽尷尬地笑笑。
“……是啊。”
“明天見啊!”
天羽在橫杠上笑得僵硬。
“……明天見。”
阿浩一路騎著車環著天羽招搖過市,時而低頭笑著和天羽說兩句話,為了躲交警盡鉆小街小巷,穿過賣吃小吃攤的小街,穿過人群的吆喝,穿過飄著濃濃花香的綠地花園。一路上不時有人看看他們,眼光都是善意的,像看著兩個調皮鬧著玩的大男孩子。天羽開始還很別扭,看阿浩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他再扭捏倒顯得不大方,也無所謂了,見前面有人,還叮鈴鈴地按著車鈴鐺。阿浩笑著,騎過墻角的樹蔭時,前面一串壓低的樹枝垂下來,阿浩貓下腰來躲過,頭低下來擦過天羽的側臉。天羽感到那里被輕輕地一吻,愣了一下,阿浩已經直起了腰,沒事人一樣,揚起臉往前騎著。
天羽覺得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十六七歲,即使是在那個年紀也沒有過的純情。天羽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有想起這個詞的一天,這個詞跟他仿佛天生就不曾搭調過,卻在這個剎那讓他有了種陌生而新鮮的滋味。
車子到了下坡,阿浩停住不騎,讓自行車就那樣飛快地俯沖下去。風嘩地一下撲面而來,吹得兩人的頭發不斷翻飛,混合著特有的季節味道的溫潤的風一下把天羽包裹住了,似乎有什么從胸口宣泄了出去,胸襟間剩下的只有通透和暢快。
“哇喔————!”
阿浩歡呼著,張開兩條長長的腿往下直沖,享受著撲面的速度感。他飛揚跳脫的面容,在風中意氣風發。天羽也暢快地笑了,跟著阿浩發出歡呼的聲音,彼此的笑容滲透在風里,隨風帶向四面八方。
漸次亮起的城市燈光里,晚霞的金暉擁住了兩個共騎一車的年輕人。兩人偎依著如風般地穿梭,簡單快樂的背影融進深沉的暮色……
天羽去了一趟香港。他跟阿浩說是去談一筆生意,談完了就回來。
他呆了三天,見了一些人。從美國請來的人見到了,但是情況并不樂觀。無論是國際案例還是國內的法律,在被蕭南陷害的這件事上,天羽已經清楚,他很難全身而退。
這個結果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他只是進一步確認細節和各種可能的后果。當他和那幾位國內外的名律師談了三天之后,天羽客客氣氣地送上禮金,周到地將人送走,出手的大方讓幾個律師都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天羽把自己關在酒店的房間里,一個人抽煙。
窗外就是維多利亞港的夜景。天羽來過很多次香港,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忙于事務,從來也沒時間停留下來去仔細看過維多利亞港的夜景。現在他看著那繁華的燈海,夢一般的香港,忽然覺得真的很美。他想,以前他沒時間留意這些,以后,也許都要成為一種懷念了
他想起了星海。星海是他爸一手創立的公司。他爸創立星海的過程,曾經在無數的報紙電視臺和網站上被報道過,那些輝煌的崛起的過程,天羽都記不清楚。他只記得自己剛接手的時候想過,要讓星海在他的手上成為真正的托斯拉。他要把它打造成一艘航母,而不只是一條豪華的游輪。他雄心壯志,野心勃勃,他付出過代價,但認為那些都是值得的。
他是一個投機分子,他知道只有高風險,才有高回報。這個圈子里的一切都很現實,而他只是選擇了遵守游戲規則。這個人人在玩的游戲,每個人都明白,只要規則還在,游戲就會一直持續下去,只是玩的人和被玩的人在換而已。天羽覺得這沒有錯,在他手中擁有著實實在在的東西的時候。錢,名譽,地位。說起來很俗,卻是不變的真理。男人不能沒有這些,所以他不能沒有星海。
他一直是這樣想的,也一直在這么做。他知道他回不了頭,但是并沒有后悔。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多遠,也許是很遠,也許就是一覺醒來的明天。
所以天羽想,他是有心理準備的。對于這一天的到來,他一直都有準備。過去他預見不到那會是怎樣一個具體的結局,現在他知道了,反而不再恐懼,平靜了下來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時間已經不多了。天羽想,當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時,人的心態竟能夠發生這么大的轉變。他驚訝于自己此刻的平靜。
他專心地看著一艘船駛出港口,眼前是阿浩的面容。他忽然很想聽他的聲音,盡管幾個小時前他打過電話。
天羽摁下煙頭,拿起手機。電話很快接通了。
“吵醒你了?”
天羽聽到阿浩那聲低啞的“喂”,看了一眼手表。凌晨1點了。
“沒有。生意談得怎么樣?”
阿浩關切地問。
“還行。”
天羽又點起一根煙。
“想什么呢,睡不著?”
阿浩開玩笑似的語氣。
天羽沒有立刻回答。他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去。
“想你。”
天羽說。
“……”
電話那端沒聲音,阿浩似乎還沒習慣。
“明天到機場來接我。”
天羽沒想到阿浩會猶豫。
“明天走不開。我派人去。”
掛了電話,天羽回想著自己剛才講的那一句。他想,阿浩可能不相信,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他是第一次對人說那兩個字。
天羽到機場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多了。他提著簡單的行李往外走,阿浩派的人還沒跟他聯系,也許路上堵車還沒到。天羽跟著人流向出口走著,一抬頭,一眼就在混亂的人流里看到一個身影。
那個人站在接機的人群里,異常醒目。他穿著黑色的修身西服,襯著里面V領的黑色背心,帥氣逼人,全身像有看不見的氣場,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在看他。
他看到了天羽,向著他大步迎了過來。
“不是說走不開嗎?”
行李被阿浩接過去,天羽的目光凝在他身上。
“騙你的。”
阿浩說,笑著瞥了他一眼,走向停車場。
兩人一起走向車子,隨便地聊著路上的話題。天羽上了車,阿浩把行李箱放進車后廂,過去打開車門,跟著坐進駕駛座。
他把車門關上,剛回過頭,就被猛然傾身過來的天羽吻住了。
天羽壓在阿浩身體上,重重地吻他。在看到阿浩的第一眼,他就有吻他的沖動,他想把他那件背心從V領那里扯下去,向周圍宣告這個人是他的,為他占有。他壓著阿浩,身體傾倒,阿浩用力抱著他,兩人在漆黑一團的車里擁吻彼此,迫不及待,壓抑的喘息在狹窄的車內回蕩。
唇舌好不容易分開,天羽微微拉開距離,低頭看阿浩。
外面掠過的一道車燈照亮了阿浩黑曜石般的眼睛,還有似笑非笑的嘴角。
“你怎么耍流氓啊?”
阿浩眼睛含笑。
天羽俯視他,神情倨傲又邪惡。
“就耍你流氓了,不滿意你反抗啊?”
阿浩不回答,兩人看著對方,阿浩忽然手臂一托,將天羽從副駕駛座上整個拖了過去,天羽被一股大力攬過去,不得不兩腿分開,跨坐在了阿浩的大腿上。
阿浩緊摟住他的背,嘴唇強勢地就追上來。
兩人頭頸交纏地吻在一起,這樣的姿勢,氣息都亂了。天羽最敏感的地方緊貼著阿浩強壯有力的腰腹,一團火熱下沖,鼻端和唇舌間全是阿浩的味道,那雄性荷爾蒙的味道讓天羽狂亂,天羽的吻變成了啃咬和宣泄占有欲的撕扯,他緊緊跨坐在阿浩腿上,用力抓住阿浩的外套向外翻。
天羽從來不控制自己的欲望,他沒想在車里就失控,可是現在火卻剎不住了。這是他的人,是他李天羽的,他要他,從看見他的第一眼!那天晚上心疼他,沒舍得碰他,心甘情愿地讓他滿足;可是他李天羽想要的從來沒變過。
天羽喘著粗氣,氣息里都是濃烈的□
“今天不會再放過你了。”
他啞著嗓子,伏在阿浩耳邊。
“讓我上!”
他粗野地、又充滿性感地挑逗。嘴唇貼著阿浩的側臉急切地吻過,手上一用力就把阿浩的西服外套翻扯了下來。
阿浩發出一聲壓抑的痛楚呻吟。很短,天羽卻聽到了。天羽一頓,往下拽的阿浩的外套好像卡住了什么,拽不下來。
天羽看了阿浩一眼,阿浩下意識地擋著一邊的袖子。天羽推開他的手,緩下動作,慢慢將他的袖子翻了下來。
看清阿浩的前胸,天羽火熱的頭腦像被潑了水,猛然冷卻下來。
厚厚的紗布包裹著左胸下三寸的位置,從右臂下繞過去固定住,紗布很厚,但因為剛才的動作浸出了斑斑紅點,還在擴散。
一陣沉默。
天羽的視線移到阿浩臉上。
“沒事,小傷。”
阿浩無所謂地笑笑。
天羽沒做聲。他盯了一會兒,把阿浩的外套拉上去,不觸著他的傷口,給他掩好。然后抬起腰,坐回副駕駛的座位。
“開車。”
他冷冷地。
阿浩觀察著他的臉色,有點忐忑地發動了車子。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