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是王國鼎向往以久的地方。
早在魯迅先生的筆下,就知道了這里是水鄉、橋鄉、酒鄉、戲曲之鄉和名士之鄉。那搖來蕩去的烏蓬船,那孔乙己時常光顧的咸亨酒店,那夜幕下傳來的越劇和紹劇的委婉唱腔,還有那么多魯迅的同鄉,王羲之、賀知章、陸游、徐渭、秋瑾、蔡元培、周恩來、范文瀾、馬寅初、竺可楨、錢三強等等,這里一方神奇的熱土。
紹興縣縣域經濟的最大特色就是持之以恒地發展紡織產業,是國家命名的“中國紡織基地縣”。這里本身就是一個紡織大縣,近年來,不少人議論紡織產業是夕陽產業,也有人擔憂,把全縣的經濟命脈系在一根細細的絲線上,太危險。
通過調查研究,紹興縣委、縣政府認為,紡織產業是紹興縣的傳統優勢產業,其市場還在,潛力還在,關鍵在于如何把握市場,發掘潛力。他們認為只有夕陽產品,沒有夕陽產業。10多年來,圍繞紡織產業,已連續投入資金上百億元,在全國率先完成“無梭化”革命,輕紡企業上千家,形成了年產紡織面料40億米的巨大生產能力,這意味著給12億中國人每人做一套衣服綽綽有余。
王國鼎說,看來,一個地方只要把一個產業做足做透就可以了。
在暮色蒼茫中,王國鼎一行急匆匆地參觀了魯迅故居。下得車來,迎面就是一幅巨大的“魯迅故里”的招帖畫,畫面上是熟悉的魯迅那抽著香煙、若有所思的畫像。拿上參觀券,沿著魯迅大道一一看了起來。但看到的遠沒有王國鼎想象的那么動人,三味書屋里沒有書,百草園里沒有草,風情園里也沒有風情,倒是沿街有許多乞丐一個個死死地纏著你,讓人大倒胃口。
晚上,他們一行人在位于魯迅大道和解放大道交叉口的咸亨酒店用餐。點上茴香豆、河蝦、醉蟹、鹽水花生等幾樣下酒小菜,抱上來了一壇又一壇的紹興黃酒,大家開懷暢飲。
在孔乙已曾經出沒的地方,大家沒有了職位高低的矜持,沒有了年齡大小的代溝,也沒有了經商與從政的隔脈,你敬我一杯,我回你一碗,氣氛熱烈、其樂融融,仿佛回到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年代。知識分子王愛民,這一晚和同桌的每個人都碰著喝酒,直喝得滿臉通紅,賽過盤子里的醉蟹。他在暢飲之后,來到酒店的門前,抱著那尊孔乙已的雕像,放聲歌唱,死活也不肯離去。
最后還是王國鼎上前勸說,王愛民才松了手。
王愛民拉著王國鼎的手說,王書記,我是你的同學加老鄉,我不會給你丟臉的,我一定會干出個名堂。王書記,你可得給我作主啊!
王國鼎笑笑說,愛民啊,什么事?
王愛民說,王書記,你不知道,有人不想讓我干校長了。
這個事,還是王國鼎提議的,不過,在這種場合,他只好裝糊涂。他拍了拍王愛民的手說,是嗎,還有這事?
王愛民說,可不是,難道我王愛民真的是沒有水平?我弟弟一民,就是最小的王一民,今年還考上了武漢大學中文系。他可是我從小教出來的。我要是沒有真本事,他能考上武漢大學?
王國鼎說,你的本事和能力,我是知道的。
見王愛民又拉著王國鼎不松手了,兩個年輕人黃景達和周方圓只好上前把王愛民架上了車。
談到了教育,晚上王國鼎就和胡天來、劉美麗聊了一陣。
胡天來本是王國鼎當年在殺虎口臥虎嶺村選定的接班人,但王國鼎調任十八寨鄉黨委書記后,胡天來在臥虎嶺就遭到了老蠻子和袁大頭等人的排擠。王國鼎走后不久,袁大頭就支書、村長一肩挑。后來的斗爭更加激烈,最后老蠻子又成功復辟,重新當上了支書。
作為交換,袁大頭就當上了水晶廠的廠長。從此以后,胡天來的那個小學校長也當不安穩了。沒辦法,王國鼎就把他要到了十八寨,破格提拔為教辦室主任。WwW.ΧLwEй.coΜ
胡天來對王國鼎說,王書記,現在臥虎嶺的天變了。
當時王國鼎安慰胡天來說,變天只是暫時的,天永遠都是人民的,是共產黨的。正氣最終總要壓過邪氣。
這些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這天晚上,胡天來對王國鼎說,王書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話一點不假。這一次,我和劉校長順路看了一些學校,一個個都很漂亮。這樣看來,在我們內地,只有把經濟真正搞上去以后,大力發展教育才不是一句空話。
王國鼎說,是啊,只有經濟上去了,教育才能水漲船高。
第二天,王國鼎一行就趕到了溫州龍港。
這個地方,眼下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建設場面。
來此之前,王國鼎已經查了相關資料,知道龍港地處溫州鰲江流域南岸,1984年建鎮,是中國的第一座農民城。濃縮了一個中國從鄉村社會到城市社會演變的全景。建鎮之初,在全國率先推行土地有償使用、戶籍管理制度和發展民營經濟等三大制度改革,成功地走出了一條農村城鎮化的路子,成為中國農民自費建城的樣板,被譽為“中國第一座農民城”。
當王國鼎他們踏上龍港時,才真正領略了這座農民城背后的艱苦努力。加上聽了當地溫鎮長的介紹,讓王國鼎他們深感龍港鎮誕生的不易。
1981年6月,平陽縣劃出一部分,另建蒼南縣。新建的蒼南縣,面積1272平方公里,人口93萬人。全縣除了幾家小酒廠外沒有一家象樣的工廠,國有商業除人員、財物一分為二外,其余固定資產全部留在平陽縣,一切要從零起點。因此,新設立的蒼南縣是個比較貧困的縣。
另外,整個縣域沒有一個成規模的經濟中心城鎮。為此蒼南縣決定在沿江沿海處建一個經濟中心鎮。這個地方就是日后的龍港鎮。
王國鼎問,溫鎮長,蒼南剛剛建縣,縣城的建設自然是頭等大事。為什么要在同一個時期再新建一個龍港鎮呢?
溫鎮長說,這是我們看到到了平陽縣城關鎮和鰲江鎮兩個地方發展的不平衡性,讓我們下了決心。平陽城關鎮有著1700多年的歷史。因為不靠江河,沒有碼頭,當選定為縣城時,還只有11000人。而平陽縣的鰲江鎮只有40多年歷史,因為靠近港口,經濟發展遠比縣城快。現代城市建設多向港口發展,城關如果發展緩慢、經濟不發達、市場不繁榮,就不能承擔起縣城應有責任。因此,蒼南縣在困難的草創時期就決定上馬龍港鎮。
這個時候,既要建設縣城,又要建設龍港,蒼南縣顯然拿不出資金支援龍港。沒辦法,龍港鎮的人口聚集、建設資金都得自己想辦法。
王國鼎說,這種艱難,可以相像。上馬龍港,當時的老百姓們理解嗎?
溫鎮長說,不理解,就連不少干部也不理解。因此,龍港鎮在建設的過程中,幾次面臨下馬的危險。
1982年2月3日《浙南日報》對此作了報道,消息引起了靈溪鎮(縣城所在地)群眾的恐慌,他們擔心縣城選址會變,于2月4日貼出《告靈溪人民書》,舉行集會,成立“捍衛國務院(81)63號文件指揮部”發表“宣言”動員捐款,印發《告全國人民書》,召開誓師大會,組織示威游行,占領廣播站,通令罷工、罷課、罷市,同時在104國道攔截車輛,阻斷交通,這就是當時有名的“2.7”事件。
1982年2月12日溫州市委組織180多名干部進駐靈溪鎮。2月13日百余名群眾抬兩具棺木向工作組“扶棺抗議”。3月3日又毆打工作人員多人,釀成“3?3”事件。溫州市委對對鬧肇事者進行了嚴肅處理,同時向群眾宣布縣城在靈溪沒有變。
王國鼎說,沒有想到,矛盾竟然這樣激化。
溫鎮長說,縣城的群眾自然怕縣城搬走。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只好同時建設靈溪和龍港兩個鎮。
1982年4月9日,經溫州市人民政府批準,劃出龍江公社和沿江公社的5個村,作為龍港鎮的發展區域。
港區建設者面對的8000余農業人口的五個自然村周圍是一片涂園和海灘。這里野草、蘆葦叢生,到處溝溝坎坎,既無公路可達,更無舊城可依,當地居民的生活居住極不方便。